在府中行了诸多的礼,闲徵终于被挽清搀扶着上了车。因为盖着红盖头,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热闹,只觉得耳边传来无数的起哄声,嬉闹声,欢呼声,还有一些记者不停拍照的咔嚓之声。
挽清陪坐在她旁边,欢喜不已地说:“小姐,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大阵仗的迎婚队伍呢!前前后后一共跟着十几辆奥斯汀轿车,迎亲队伍也全是穿着军绿色戎装的士兵,他们都背着上膛的步枪,步伐整齐划一地护卫着咱们……小姐,真好,能陪在你身边真好!”
闲徵却轻轻阖上双眼,说:“挽清,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吧。”
挽清连忙颔首称是。
不知休息了多久,闲徵睁开眼来,她捏起红盖头的一角,淡淡地瞥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只见前面的婚车引着他们转上了半山腰,山路上种植着许多红烈烈的枫槭,又有成片的杜鹃花,如火一般泼溅。
傅家官邸就矗立在这成片的深红浅绿之中。
从外部看来,傅家官邸类似一座旧式的古典深宅大院,颇有苏州园林的韵味。
黄铜雕饰的卷花铁铸大门被葱茏茂密的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让外面的人丝毫窥看不到里面的光景。然而,从大门进去,大理石铺成的宽敞大道两旁却植满了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梢头柔女敕的枝叶零落了洋洋洒洒泻下来的柔和日光。
那大道两旁正北风口子上,分两排站着几十个身着戎装的士兵,他们见到婚车来了,立时整装行礼。
闲徵的目光却瞥过法国梧桐梢头之上的湛蓝天空,微微失了神。忽然有煦风缓缓而至,吹得葳蕤木叶簌簌而响,而大如手掌的梧桐叶尖梢则在这清风的吹拂下飘扬如丝,轻轻涤荡着闲徵的心。
须臾,婚车转过一个喷水的雕像,便进ru了一座具有欧洲中世纪古典建筑风格的西式院落里。
在一阵欢呼雀跃声之中,闲徵回过神来。
然后就听到挽清在自己耳边低声说:“小姐,听老爷说傅家准备了‘苍头箭射轿门,背亲’这两道旧礼来迎娶你,你且注意些,挽清就此先下车了。”
说罢,挽清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闲徵难免觉得心冷意寒,但心再冷,也抵不过她此时空落落的苦涩心境。
原来,自欺欺人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她还在郁郁寡欢之时,就听见车门砰地爆出一阵巨响,接着外面响起了一阵拍手叫好声。她并不惊讶,静静注视着红盖头下方飘曳流漾的一缕缕流苏,心想傅宣颐这个人倒有几分意思,本来是极西式的人,此时却迎合旧礼来娶她。
她有什么好呢。
射了箭之后,车门被人猛然打开,闲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拦腰抱起。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闲徵惊惶失措,也让周围的人更加兴奋起来。
几乎是一时间,周遭的嘈杂喧嚣声音,如洪水猛兽般挤入闲徵的心脏。
她蓦然落入他怀中,盖头上的流苏嗤地一声晃动不止,削肩上的青丝也悉数滑下。他淡淡的呼吸拂在鬓角,淡淡的麝香,幽幽的,吹得她额前流苏飘曳,也吹得她心底溅起一片涟漪。
她依偎着他的胸膛,青葱十指因为害怕而微微泛着苍白,也不得不紧紧攥住他汉式的喜服,生怕不小心摔了下去。
脸殷红一片,宛如牡丹红妆,清妍窈窕,丽华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