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单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句话,虽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如果花似梦是个正常人的话,眼下他所过的这种才应该是相对比较正常的生活。
但是单乌也没法对这样的日子做出什么防范应对,更不知该如何破局,总不能自己跑到花似梦面前跪着说“求求你变回原来的疯魔样子吧你现在的模样我很不习惯”,自己找死也没有这样找的。
所以单乌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做出警告,而后抓紧一切时间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花似梦不阻拦单乌配药给自己吃,所以单乌索性放开手脚按着那方子给自己配了一堆,他也不在乎什么基础扎实什么千锤百炼什么日后的发展,他现在的重点是要先让自己的实力追上去,别人扎扎实实练了十年的份,他只能依靠丹药努力地堆起来,不过让单乌有些安心的是,他的百脉畅通之体所具有的好处似乎并不光是修炼速度的增加,更对这些丹药所产生的内力拥有无比的包容性,至少在这么多的丹药吃下去之后,仍未出现所谓丹药中毒,也就是就算吃药之后增加的内力减少的状况。
当然,一件事情通常并不会只有好处,这百脉畅通之体让单乌更为在意的是,自己体内经脉的支流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多,每次想要完成一个大周天的循环的时候,总是会有大量的内力分散到那些支流之中,并由此开拓出更多的支流。
单乌觉得这似乎应该是好事,但是这使得他内力积累的速度变得缓慢,也就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丹药,才可能达到一个较为让人满意的境界。
比如能够做到罡气外放,或者更进一步能够隔空取物这种境界。
单乌的内力,目前来说,只够勉强支撑着他使些暗劲,以及在辗转腾挪之时可以更快更灵活——虽然单乌觉得现在的自己就算面对面直接挑战,也能轻松解决掉当初的白花蛇了,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在面对花似梦的时候,单乌依然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这让单乌觉得时间实在太过不够用,于是他更为苛刻地对待自己可以修炼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虽然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分辨出具体的时间变化,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应该已经过了十七岁了,但是事实上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明确地支持,甚至连传说中每年淘汰一批人的筛选都没有到来。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那书架之上的古籍也被单乌翻了大半,或许是那段时间被花似梦折磨出来的本事,单乌现在在看这些书的时候看得是一目十行,看完还能记住大半,虽然未必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那些武学相关的书籍也被单乌扫过一遍,有些内容所描述的境界他现在还无法接触到,也同样被他生生地全部背了下来,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些武学书籍的作者,全部都是文姓。
冥冥之中,这藏书房与文先生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而单乌也隐隐想到了为何这看起来似乎并不特殊的藏书房,花似梦会特地对自己提点出来——藏书房里的书并不算特别多,至少还远远达不到让人学富五车的地步,如果不是那些神魔相关的古籍,单乌或许早就不需要这藏书房了。
那些神魔的故事之中,描述的最多的便是所谓的地狱之景,描述一个人生前做了什么事,死后便会遭受什么样的责罚,这些年岁久远的书或许正是文先生决定将这恶人谷变成这阴曹地府的想法来源,而在这些阴暗的血淋淋的描述之中,单乌看到了一些颇为有些预言性质的描述。
在那些仿佛预言一样晦涩词句中,描述了一个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中的白衣菩萨,这菩萨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对每一个在地狱之中受苦的灵魂都给予安抚与超度,指引他们通往真正的极乐世界,但是这地狱里的恶灵千千万万,人间恶人也在不断地滋生,这菩萨只有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超度完这一整个地狱?
而面对这样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菩萨只发下了一句誓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证菩提。
单乌想到了那壁画之上意态慵懒的血色观音,以及那些描绘的栩栩如生的地狱之景,单乌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书中所言,是不是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靠谱?
……
“请问,你是谁?”单乌正闷头看书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生意在单乌的身后响起,单乌有些惊讶地回过了头,却看到这一条被书架夹出来的过道的尽头,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根比她还要高的扫帚,正有些弱弱地问道。
“嗯?”单乌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姑娘。
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梳着双髻,缀着些小小的碎花装饰,穿着鹅黄水粉的衣服,娇小玲珑的身材颇有种含苞待放的意味,眼睛大大的,眼角微微有些下垂,满满地透着无辜,腮帮子粉粉的,小嘴微微开合,正开口向单乌说着些什么。
“你来打扫藏书房?”听到那小姑娘的解释,单乌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在这藏书房里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人来打扫过,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怎么这寒冰地狱里,突然就有小姑娘有胆子主动对自己开口说话了?
“我……我第一次做这件事,还不知道规矩,妈妈们还没教我……”小姑娘见到单乌皱眉,立即慌乱了起来,双手将那扫帚抱得更紧了一些,下垂的眼角更是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谁让你来的?”
“妈妈们……”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或许是叫碧桃?”
“你……多大了?”
“十五……”
“没事,别怕……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打扫藏书房,也是第一次在藏书房里看到其他人,或许是我之前来得少,大惊小怪了点。”单乌微微笑了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心里的疑惑却是更盛。
“那么,我可以过去清扫么?”那个小姑娘小声地问道。
“请便。”单乌拿着书站起身,对那小姑娘做了个随意的动作,便自己换了个地方。
那小姑娘真的是在打扫书房,小小的身子举着那柄大扫帚十分艰难地踮着脚,想要清扫掉高处的那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积累下来的蛛网,扫不了两下便有些气喘吁吁,本就粉女敕的腮帮子变得越发通红了,脸上更是渗出细微的汗来。
单乌站得远远的,装作在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着这个小女孩,试图从这小女孩身上找到什么用心不纯的蛛丝马迹,但是却一无所获,这小女孩就和那些被圈养的女人们一样,柔弱且无害。
事实上,这藏书房根本就没人来打扫过,也就单乌在每次进出之时会顺手收拾一下,将一切都保持原样。
可眼下这个叫碧桃的小姑娘似乎是想将这藏书房给彻底打扫一遍似的——这事情一旦开始认真,就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了,这藏书房对这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若真想将这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单乌觉得以这小姑娘的体力只怕会累个半死。
他没想出手帮忙,因为他还没弄明白这小姑娘出现在这藏书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单乌分析了半天之后,觉得会认为这藏书房需要打扫的人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花似梦,而需要打扫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这藏书房里。
“总不能是因为文先生要来吧。”单乌有些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如果真是文先生要来,那就完全不可能只派这么一个小姑娘过来绣花一样地干活了。
这小姑娘并不知道单乌在想些什么,她真的在很努力很专注地干活,完全没有发现单乌偷偷模模的观察,而那书架硬是在她的清洁之下,显出了一两分的新意来。
单乌在远处默默站了一会,发现自己也不大可能看得下去书了,于是将书一合,放在了一旁,直接离开了这藏书房。
不管有什么花招,都需要时间来发酵,既然如此,倒不如先避一避。
……
让单乌有些意外的是,他估算着时间等了至少有两三天之后,这才再一次到藏书房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居然还在打扫——将这已经可以说是焕然一新了的书房,从头开始打扫。
“你……总不会一直在这里吧?不用睡觉吃饭梳妆打扮么?”单乌绕到了那小姑娘的身边,看着那匆忙行礼的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我也会睡觉吃饭的。”小姑娘不像上一回那么害怕了,“不过妈妈们给我的任务就是打扫书房……嗯,每天都要。”
“这……”单乌看了看那小姑娘,又看了看书架上仍未看完的书籍,到底还是权衡了一番,“你继续打扫吧,我到那边看书去。”
这一回,单乌只看完了半本书便离开了,而那个小姑娘刚刚擦干净一个书架。
……
事情于是进入了一个有些微妙的境地,单乌只要去藏书房,就一定能够看到那个小姑娘在打扫卫生,有时候甚至是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那小姑娘突然出现,单乌想要回避,却总是回避不了。
单乌本就不是迟钝的人,他自然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与那小姑娘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