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歉疚:“阿瑶,我是你爹。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接你回家。”
“是的,你来晚了,我娘一直等到死,都没有等来你。”小小的我满心都是对他的怨恨,想用最狠的话伤他,果不其然,这几乎戳到他的痛处。望着他眸间流露的痛苦和自责,我内心闪过一丝快意,可是报复的快意过后,我意识到他之所以那般痛苦是因为他爱娘亲。
由此,我忽然明白娘亲死去时面上带着的那一抹幸福又满足的笑意。娘亲也是爱极了这个人吧。
“对不起,阿瑶,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娘,你该怨爹的……”
我从未见过哪一个男子可以像他那样,似乎背负了全世界的愧疚和悲伤,而我只是起身穿了外衣,抱着他的手臂,用最真挚的目光望着他:“爹,带我回家!”
娘亲从没有和我说起过她和我爹之间的故事,她只说我爹是个好人,说他会来接我。如今,他真的来了,娘亲没有等到而我等到了。纵然我先前对他心存埋怨,如今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忽的就心软了,他是我的爹爹,是我安心依赖的港湾。
他先是震惊后是激动不已地抱起我,连声说:“好,好……阿瑶,我们回家。”
他怕我冻着,细心地拿衣服将我包好,几个起落飞身出了提督府。我只是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一点留恋,在这里我只有黯淡的记忆还有娘亲浑身萦绕的药香。
在南山娘亲的坟前,他静静地站了好久,最后跪下来手指一寸寸抚过冰凉的石碑,倾身在石碑上印下温热的一吻。我看见,他的眼眸里泛着晶莹水光。
他说:“宁儿,我来接阿瑶了,你放心,她会一直好好地在我身边。”最后,他将我搂在怀里,异样认真地看着我:“阿瑶,你姓秦,从此以后就是秦瑶,永远是我秦放的女儿。”
与其说,他是在对我说,倒不如说他是在对娘亲作出保证。我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我不就是他的女儿吗?
出了京都盛安,我们一路向北走。我有些奇怪,他一直小心翼翼躲躲藏藏,似乎见不得人。
我嘴里咬着他刚给我买的糖葫芦,甜滋滋的味道几乎甜到了心里,忍不住问他:“爹,你是坏人吗?”
他一愣:“不是。”
“那我们干嘛跟贼似的东躲西藏?”我就发现了,这几日但凡遇见官差衙役,他就不动声色的躲开。我想,他可能是江洋大盗之类的,也只有娘亲认为他是好人。
他哑然失笑,弯起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尖:“你还小,爹以后再跟你解释。”
我拍拍空空如也的两手,冲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甜美的笑:“爹,我的糖葫芦吃完了,我还想再吃一串。”他宠溺地笑着,再买一串塞到我手里。
禹州是天启皇朝的北疆边城,距离天启皇朝的京都盛安已是几千里之遥。我们骑马,乘船,坐马车……经过数十日风尘仆仆的赶路终于赶到了禹州。
我明显感觉到,到了禹州之后他着实松了一口气。禹州与京都盛安是完全不同的风俗人情,在舅舅家我从未有机会出门,可如今我却能放开了去玩。我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栩栩如生的泥人,又满眼放光地向着路边卖风筝的摊子跑去,而他则追在我后面担忧地叮嘱:“阿瑶,慢着些跑,小心跌跤……阿瑶,小心别撞着旁边的人……阿瑶,注意身后马车……”
等我玩累了,他拿袖子给我擦着额头上的汗,宠溺地笑着:“你哥哥性子沉闷,完全不似个孩子,这下可好了,你生性活泼,日后多烦烦他,也好带着他改改性子……”
哥哥?他除了我娘之外还有别的女人?我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将手里的糖葫芦往地上一扔:“娘亲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