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待会儿去给你爹的牌位上柱香,也让他心安。”
我坐直了身子,恭谨应了一声:“是。”
“你……”她看着我,平静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涟漪。她静默片刻,紧抿着唇,似乎在竭力克制着某种情绪,终是什么也没说,摆摆手让我退下。
我刚出了屋子,便听屋里响起一道声音:“夫人,您不怨吗?”
应该是那个捶腿的丫鬟耐不住心中好奇。
“夫亡子夭,怎么可能不怨?然而怨又有什么用,死去的不会活过来,是我命不好罢……”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因为先前的那个青衣丫鬟过来引领着我去了将军府偏厅的祠堂。那里存放秦氏家族逝世的人员牌位,是秦氏家族祭拜祖先、铭记家规之处。
一家之祠,非本族之人不得进入,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以免扰了祠堂安宁惊了逝者清净。
是以青衣丫鬟推开了祠堂的门,退后站在一旁:“姑娘请进去吧。”
我让碧儿也在祠堂外等着,刚要提起裙裾跨进祠堂的门槛,自里出来一人,反手便把祠堂的门给关上了。
正是阿哥,他应该是刚给爹爹上过香,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他就站在那里,拦住我的去路,神色冷峻,不苟言笑:“你非我秦氏族人,进不得祠堂。”
青衣丫鬟在一旁解释:“少爷,是夫人让阿瑶姑娘来给老爷上香。”
阿哥眉头一拧,凌厉的目光刀子般射过去,青衣丫鬟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言语。
“阿哥,我想祭拜一下爹爹。”我目光哀求地望着他,不承认我是秦家人可以,进不了祠堂也可以,但是我想拜祭一下因我而死的爹爹。
“我说过,我不是你阿哥,不许你这样叫我!”
阿哥目光慑人,我几乎听得见他恨恨地磨着后牙槽的声音,想起上一次他挥过来的那一剑,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路上不曾当面喊过他阿哥,没有触到他的逆鳞,竟让我一时忘了顾忌,他不喜欢我那样喊他。
他不是我所爱慕的那个温和如水的苏子恒,亦不是萍水相逢把我当作孩子呵护的慕容远夏,我对他有所亏欠,所以无法站在平等的位置和他对话。我必须放低自己的姿态,一如在何府时的卑微谨慎。
是以,我紧张不安地揪着衣角,忐忑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扫了一眼一旁的青衣丫鬟:“你和她们一样称呼我‘少爷’。”
他低下头贴近我的耳畔,说出来的话语仿若来自地狱:“我接你回来不是让你当秦家千金大小姐的,你害死了我父亲和弟弟,你是来赎罪的。从今日起,你成为将军府里最下等的丫鬟,唯一和她们不同的只是不住在下人房,你明白吗?”
“这才是开始,我会慢慢折磨你。”他甩甩袖子离开,丢下令我不由自主战栗的这句话。
他早就说过,带我回乌泽后会用尽心思折磨,定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来求得原谅的,愿意承受一切责难。可是,我还是会对这些未知的苛责心生恐惧,这是一种无法克制的本能。
我在青衣丫鬟的引领下去了霓裳阁,那是一处雅致的处所。房内布置精美,一应俱全,是每一个女孩儿梦寐以求的闺房。青衣丫鬟说,这是爹爹还在世时为我准备的,里面的桌椅屏风、字画琴书甚至是装饰用的花瓶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我抚过屏风上的镂空雕花,眼角微湿。曾拥有这样一个爹爹,我觉得,我很幸运,也很幸福。
自此,我在秦府里落下脚,成了一个卑微渺小的小丫鬟,日日努力做活,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消除阿哥心里对我的恨意。我像任何一个合格的丫鬟一样恭谨地称呼他少爷,称他娘为夫人,弯身行礼从不迟疑。
因为,在何府时我是被迫隐忍,在秦府我是心甘情愿只为委曲求全。我希望有一日阿哥不再恨我,秦夫人也不再怨我,然后他们接纳我为秦家人,我可以踏入秦家祠堂为爹爹上香。
阿哥所谓的折磨其实和何若云的手段没什么大差别,让人扔一大堆脏衣服给我,洗不完不许吃饭,命令我在一定的时间内劈完一堆柴或者给水缸里打满水,做不到不许吃饭……比何若云好的是,他没有让我跪过雪地,也没有打过我。
只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的感觉并不比挨打好受得多,我饿的时候就一直想,能够吃到撑死一定也是件极幸福的事情。
秦夫人整日礼佛,府里的大事小事自有她的得力大丫鬟琉璃帮忙管着,她也从没有为难过我。阿哥日日去校场练兵,其实也没多少时间折腾我,总的来说我还算是比较自在。
碧儿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并不觉得孤单。只是碧儿好像有些水土不服,不大能吃得下东西,有时候还会反胃干呕,消瘦了许多。秦涛说,碧儿要是还这个情况,就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问秦涛,不是说天启皇朝要和乌泽国开战,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