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牛神上天
领头的是熊智德和黄世能,后面跟着熊、黄两家族人。一行百十来号人手持着标枪,气势汹汹地冲到任秋打死水牛的大竹坪,大声吆喝:“任秋娃儿,滚出来!你个龟儿子,你滚出来!”
任秋在青冈坡上远远看到这行人,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们的吆喝,心里怕得要死,背靠一块大石头,整个身子紧紧躲进石头旮旯里,连头也不敢往外冒。他暗地里寻思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听人说要往蛮山跑,得爬上青冈坡,上到五岳朝天,翻过五岳朝天,再穿过刺梨坝的大树林,但是,现在如果冒然从石旮旯中出来爬青冈坡的话,势必会让熊黄两族人看到,也只好等这两族人离开后再爬青冈坡了。
熊黄两族人四下里找不到任秋,都围拢在死牛边上。端公熊智德拿出早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在死牛面前用泥土垒起一个祭台,燃烛点香,用苗语念着咒语为死牛超度。九姓的熊黄两姓是苗族人,他们视水牛为神,除了本族人不得宰杀水牛外,整个九姓中谁家的水牛死了,他们也会掏钱买下,将水牛头割下供奉,身体则用土掩埋。如此,在整个九姓地区,无人宰杀水牛,即使是病牛,也可以高价卖给苗家人。而任秋此次打死水牛,无意间触犯了苗家大忌,难怪熊黄两族兴师动众要任秋填命。
熊智德祭祀完毕,抽出一把三尺来长的弯刀,双手平端,拿到燃气袅袅青烟的香烛上来回绕圈,这是在祭刀。其他族人用苗语大声呼着“送牛神上天”,齐刷刷地在死牛周围跪倒。熊端公祭好刀,伸手抚牛眼,将死牛眼睛合上,然后举刀割下水牛头颅。族人用标枪沿死牛身子划一道痕迹,然后挪开牛身,七手八脚地挖起坑来。依据苗家传统,水牛倒地的地方就是它葬身的地方。
不大工夫,一个三四尺深的牛身一样的坑已经挖好。熊端公再次燃烛点香,并不住地往坑里烧纸钱。除了六个准备抬牛身的精壮男人,其余族人纷纷跪下,头磕在地上不敢上抬。那六个精壮男人正要按熊端公的吩咐抬起牛身,远远传来何树才急急的呼喊:“熊端公,请不忙送牛神上天——”
熊端公直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拿纸钱,抬头望向喊声传来的方向。何树才拄根拐棍,却是一群人中跑得的,他一边跑一边高高举起拐棍,像握着一把指挥军队的利剑,上气不接下气地不住喊道:“熊端公,请不忙送牛神上天,你请听我说句话。”何树才的身后,跟着白继武和他的三个儿子,还有骑着马的王举人。王举人虽骑马,可是那马在山坡上并不能飞驰,甚至遇到山路狭窄还要下马去牵,所以不如何树才跑得快。
何树才最先跑到熊端公跟前,一只手将拐棍拄在地上,斜着半个身子靠上去,另一只手冲熊端公不住地摆,断断续续地说:“熊端公,牛神——牛神早迟点都要上天,请——请等任秋娃儿打死我的牛这个事处理了,再送牛神,你看行不?”熊端公眼睛一横,说道:“何东家,我不管你们的事,送牛神上天才是我们的大事。”白继武四爷子此时也赶到了,听熊端公这样说,白老大首先不服,他跨前一步,紧挨着何树才,右手手指指着熊端公说:“熊端公,你好不讲理!何家的牛啃了我家的苞谷,你把牛埋了,我们找哪个赔去?”熊端公听得白老大如此一说,无名火气,晃了晃手中的弯刀,用刀指着白老大说:“不讲理就不讲理!你敢怎样?”
白老二、白老三捋起袖子,冲到白老大身边,扬起拳头,同声说道:“熊端公,不要欺人太甚!”熊端公弯刀往空中一挥,用苗语向跪着的族人说了句什么,跪倒在地的族人“腾”地直起身来,各自抓过插在一旁的标枪,端在手中,枪头直指白家三兄弟。白继武赶紧上前分别给三个儿子一耳光,骂道:“三个砍脑壳死的!跪下,给熊端公认错!”白家三兄弟挺着个胸脯,不肯跪倒,白继武就用脚踹三兄弟的腿弯,可是三兄弟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王举人的马终于跳下那匹三尺多高的坎子,打着响嘴走到白家兄弟和苗家人对峙的地方。王举人跳下马鞍,不慌不忙地抖抖戎州卫指挥使配发的盔甲,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端了方步踱到熊端公面前,右手打掉熊端公平端着的弯刀,冲苗家人吼道:“都把标枪给我放倒,有我在这儿,看哪个敢动武?”苗家人望着熊端公,熊端公轻轻地点了下头,众人便纷纷将标枪收了起来。王举人很满意苗家人的举动,左手改为反握佩刀刀柄,蹲了半个马步,向众人吩咐:“熊端公先送牛神上天。何家、白家的事,回去约齐九姓东家,到何家祠堂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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