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姓讲茶
讲茶虽在何家祠堂,却是由王举人主持。这王举人其实并非举人,而仅仅是武秀才,由于家底殷实,在给戎州卫指挥使送上二百两银子后,指挥使赏给他盔甲、佩刀并任命为他为九姓总旗长,其实手下并无一兵一卒。九姓从未出过官家人,因此并不明了官阶等级,只一味称王举人,并对他毕恭毕敬。
王举人也端起了官架子,花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了匹战马,每天未时准时打马操练。平时则俨然一副九姓主官的模样,大到给朝廷交粮,小到长年家婆媳不和,事事过问,事事做主。那匹战马成了王举人独有的招牌,只要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必是王举人办官事无疑。
何家祠堂里,正中摆上一张条桌,条桌后面一把太师椅,是王举人的位置。两侧分别摆上两张拼接在一起的条桌,每侧桌后摆四把竹椅,这是其他八姓东家的位置。何树才和白继武分左右坐在两侧案首。何树才身后站着长年任玉明,白继武身后站着他那三个虎狼般的儿子。任玉明本没有资格出现在讲茶的祠堂,但是这次的事情是由任秋惹起,他自然要到场听从几姓东家发落。
王举人的盖碗茶都已经冲了两开,九姓东家还缺李德贵和孙文才。王举人端起刚冲好开水的茶碗,咽下一口滚烫的茶水,慢慢将茶碗搁在条桌上,有些气愤地说:“这李东家和孙掌柜脚步好干贵,还非得要我亲自去请?”白老三忙跳出来,向王举人作个揖,恭敬而又讨好地说:“哪里敢劳动王叔叔你哦。我白老三愿意去替王叔叔跑腿。要不,我骑王叔叔的马去?这样快些。”王举人一个饱嗝突然打起,肚中的茶水涌到了喉咙口,使劲压住才没有一口喷出来。过一会儿,他又鼓起嘴巴使劲将茶水咽了回去,摆摆手对白老三说:“三儿,你愿意替我跑腿是好事。不过,我那马性子烈,除了我,别个是碰都碰不得。再说,你以前也没学过骑马,怕是整不住。”原来,这马在戎州是稀罕物。戎州山地,虽土肥草盛,马却一无用处,所以戎州地区连马都难得一见,普通人更别说骑。白老三觊觎王举人的战马已经很久,苦无机会骑上一骑,本想趁机试一把,却让王举人断然拒绝,不由得失望非常。
说话间,李德贵已由家中长年搀扶着走进祠堂,未及与祠堂上坐着的几姓东家打招呼,兀自咳嗽不停。等李德贵挨着熊端公坐下,祠堂外传来孙文才骂骂咧咧的声音:“讲茶讲茶,一天到晚就晓得讲他妈的茶!哪个有球那么多闲工夫讲闲茶?”
孙文才的话传到祠堂内众人的耳朵里,王举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等孙文才一跨进祠堂大门,“霍”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指着孙文才质问道:“孙文才!你在外边吼啥子呢?”孙文才一边往祠堂里走,一边用手将面前系着的围腰的下摆撩起夹在腰带上,嘴里不干不净地继续骂道:“讲球的茶!有球讲头!”王举人顿时一脸胀得通红,嘴皮连连跳动了几下也没说出话来,最后一巴掌拍在条桌上,震得茶碗“叮当”摇晃几下。
“呦——呦——呦,还拍起桌子了。想动武嗦?”孙文才说着,腿下加快,从众人眼前一晃,话音未落,已然同王举人仅隔一张条桌,伸手抓住了王举人的盔甲领口。王举人让孙文才抓住领口往前一拉,那身盔甲全身绷紧,恰好卡住关节,浑身动弹不得,只好踮起脚,伸长脖子,半个身子悬空在条桌上。孙文才却没有半点罢休的意思,一手擎着王举人,侧过身子看着其他几姓东家,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王举人,找大家评理:“我孙家教他些把式,考了举人回来,就晓得讲球的茶!大家说说看,这茶究竟该讲到啥子时候是个头?”
其余几姓东家半张着嘴巴看孙文才和王举人,都不发一言,只有李德贵偶尔咳嗽两声。王举人本是踮着脚的,全身的重量都在脚尖上,实在支持不了多久。无奈,王举人只好服软:“师哥,你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嘛。”孙文才一张青水脸毫无和缓的迹象,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现在晓得我是师哥啊?你骑在马上的时候,咋个不晓得呢?”王举人无言以对,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望向熊端公,像是希望他替自己解一下围。
熊端公站起身来,离开条桌走到孙文才跟前,拍着孙文才的肩膀说:“孙掌柜,就不要为难你师弟了嘛,他这也不是为着我们九姓人办事吗?”孙文才将王举人一推一搡,王举人便“咚”地坐回到太师椅上,也不忘赶紧抖抖自己的盔甲。孙文才放开王举人后,冲熊端公抱抱拳,说道:“熊老弟,今天看你的面子,我就不和他计较。不过,我们九姓讲茶的事也该改改了,不要大事小事来不来就讲茶。像今天这事,好简单嘛!任玉明赔何东家二十两银子,何东家赔五两白东家的苞谷青苗费,大家说要不要得?这还讲锤子的茶!”
众人一致点头赞同孙文才的提法,也不顾还端坐在上方的王举人,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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