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五六、县城求医

作者 : 江苇

任春叫唤了一晚上,一声一声直如尖刀刺进任玉明的心脏。好容易熬到天发白,任玉明赶紧让两个长年用滑竿抬上任春进城找杜太医。任春浑身上下的伤口虽不再流血,周围却红肿起来,流出一些淡黄的脓水。这流着脓水的伤口似乎奇女敕无比,一丝也沾不得衣裳。任玉明只好将光丝丝的任春抬到滑竿上,用一床铺盖面子搭在滑竿两边的扶手上遮风。一路上,任春长一声短一声地杀猪般嚎叫。任玉明跟在抬滑竿的长年后面,小跑着往县城赶,不多会儿便气喘吁吁,但是,他一看到长年放慢脚步,嘴里就不住地催促道:“快些!快些!”长年也是人,何况肩上还抬着一乘滑竿,早已汗流浃背,就央求道:“东家,我们实在已经尽力了。”任玉明请的长年,均是任赵氏后家的亲戚,他不好做得太过分,便说道:“我们三人换肩抬,走一段歇一个人。”

脚下果然快了许多,进城刚好大天亮。杜太医的药铺还没开门,任玉明提起拳头狠命地锤在柏香木门板上,“咚咚咚”地恰似擂鼓。杜太医的徒弟揉着眼睛开门,差点同任玉明撞个满怀。任玉明顾不得同杜太医的徒弟打招呼,一头窜进药铺,大声喊道:“杜太医!杜太医!快来救命!”

杜太医不改一向懒散的脾性,噙着口清水,披衣到药铺店堂。任玉明见到杜太医,赶紧一把拉他到掀开了顶罩的滑竿前,指着任春说:“杜太医,你要救救我儿。”杜太医口里含着水,说不出话来,鼻子中“哼哼”出两声。任玉明以为杜太医要耍什么脾气讲什么条件,慌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抹一把鼻涕抹一把汗水,恳求道:“杜太医,你行善积德,救下了我家任春,只要我给得起的,无论什么我都给。”杜太医踱到门槛边,将口中的清水漱漱口,再一口吐到门外的街上。他重新披好衣裳,踱回店堂中间在竹椅子上坐下,方不慌不忙地问任玉明:“你口口声声喊救命,整床铺盖遮着,我咋晓得是啥子病呢?”

任玉明一骨碌站起身来,一把掀开搭在滑竿扶手上的铺盖面子,指着光丝丝的任春对杜太医说:“杜太医,你看,他被刺兰刺划得浑身是伤口,昨晚上大半夜的,只好请了个兽医给暂时缝了缝。天没亮我们就赶起来找你了。”杜太医忍不住抿嘴一笑,起身察看任春的伤势,拿手指头挤按缝合的伤口边缘。杜太医每挤按一下,任春便大叫一声。杜太医将任春的伤口挤按个遍,重新坐到竹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对任玉明说:“你请的兽医很高明,他处理这些伤口很恰当。就是到我药铺来,我也只能这般处理。”任玉明只道是杜太医在说气话,陪着小心说:“杜太医,你就不要见气了。实在莫得办法,才请兽医的。”杜太医摆摆手,说:“我说的全是实话。你想想,划了一身的伤口,哪里有不痛的?只需要开副药回去,预防伤风,过十天半月的,屁事也没有了。”

说着,杜太医便吩咐徒弟拿纸墨来,在桌子上写起药方。任玉明犹自担心,想起赵奎发说小肚子上血洞严重的话来,便将原话对杜太医说。杜太医一听,一改平日天塌下来都不慌不忙的脾气,丢下手中的毛笔,几步走到躺着任春的滑竿旁,仔细查看任春小肚皮上的伤。杜太医用手挤压任春小月复上那个缝好的伤口,一股黑血便从麻线缝中沁了出来,任春痛得抽搐起来。杜太医再详细查看伤口的位置,用手指比量比量,赶紧吩咐徒弟:“拿剪刀、麻线、棉花、烧酒来。”

徒弟拿来杜太医要的东西,杜太医便用剪刀剪开昨夜赵奎发已经缝好的伤口,再将棉花泡进烧酒里,两个手指绷开伤口,把蘸了烧酒的棉花塞进血洞中,股股黑血随之冒了出来。任春在棉花塞进血洞的刹那,大叫一声,随即痛晕了过去。任玉明在一旁不无担忧地说:“杜太医,你看任春……”“无妨!”杜太医头也不抬,打断任玉明的话,不断将酒棉花取出扔到地上,又不断将新的酒棉花塞进血洞。

地上沾了黑血的酒棉花越来越多,一团团黑红黑红,有的让黑血浸透,有的还附着成坨的血块。终于,扔下的棉花变成了鲜红,杜太医直起腰,去药铺柜台取来一瓶药末,撒进伤口中,再如赵奎发一般,用老婆针穿了麻线将伤口缝好。杜太医松了口气,用清水浇在任春额上、耳后,任春便悠悠醒来,不住地弱声申吟。

做完这些,杜太医躬子,用剪刀一一翻看地上的棉花团。找到两坨附着拇指蛋一般大小的黑红肉球的棉花团,杜太医摇摇头,直起身无比沉重地对任玉明说:“任东家,你这娃儿怕是废了。”任玉明不解,问道:“杜太医,啥子是废了?有没有办法医好?”杜太医摇摇头,说道:“以后你就晓得了。现在已经没有大问题,找方子抓药回去,十天半月的就能够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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