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甚是诧异,以他对蛮兵的了解,这实在也是大大出人意料的事。蛮兵每至一处,只要清扫了周边的威胁,大家便喝酒吃肉,酒酣意畅之时跳蛙舞、斗脚鸡。现在牌坊已成空村,根本没有威胁蛮兵的人存在,他们应该是一如既往般嬉闹才对。莫非是蛮兵欲要攻进九姓,此时仅仅是在作站前的准备?不过也不像。蛮兵横扫川南,从未遇到过对手,是以骄傲非常,不管是攻打县城还是跟朝廷官兵作战,他们也并不过多准备,只在突然之间骑兵先行,接着蜂拥而至。这样的打法往往令对手措手不及,若战前事先准备,露出了进攻的迹象,让对手作好应对,反倒不利于进攻了。任秋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冒然踹营,毕竟此次前来并非为与僰兵交战。
正疑惑之间,任秋看到一对僰兵急急地追赶着前边的两个人出了村口。跑在僰兵前面的两个人奇怪至极,最前面的一个人用一根绳子拉着后面一个人在跑。仔细看时,还发现最前面那个人竟是一个女子,背上还似乎背着一个小孩。而被绳子牵着跑的那个人双手被紧紧捆住,只有脚可以自由活动,跑起来也是跌跌撞撞。追赶的那队僰兵全都没有带武器,赤手空拳地追着两个人,还一边高喊。由于距离隔得远,任秋看不清前面跑的是何人,也听不清僰兵们喊什么。
任秋虽然只是为了找卿白寻仇,但是眼见得僰兵之中发生这样的奇事,也想一探究竟。他从小树林中出来,蛰进已经干枯得“簌簌”作响的苞谷地,猫着腰,借稀稀拉拉的苞谷秆掩藏自己的身躯。这苞谷地也实在荒芜得可怜,苞谷秆根本不能掩藏住任秋,倒是地里人把高的荒草能够给他提供天然的屏障。他便踩着杂乱的荒草,弯腰在苞谷地中急行。这一片苞谷地的边缘便是牌坊村口,只要出了苞谷地,就能够将牌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尽管不如大路那般平坦,但对任秋来说,这点杂草的羁绊倒也算不了啥。他很快便接近了牌坊村头,追人的僰兵们高喊的声音已渐渐可以听得清楚。不过,僰兵们的喊声却令任秋惊奇不已,他将身子藏进杂草之中,只露出个头来看村口的情形。
原来,僰兵们边追边喊:“嫂子,你不要出去,哈大王下过命令,不管是哪个,坚决不许去骚扰九姓!嫂子,你回来——”这声音好像是众多僰兵在喊,不过其中尤为清晰的却是乌蛮水的声音。任秋方才想起来,去年他率僰兵攻陷九县后,作为先锋的乌蛮兄弟,他们也分开驻守在九县。其中,乌蛮水正是驻守在戎州、江安。他担心乌蛮水认出自己,便将头也没入到杂草之中,只屏气听外面的动静。
“嫂子,你回来呀!”乌蛮水气喘吁吁地说,“哈大王再三交代过了,哪个都不能去骚扰九姓。你如果是要看哈二王,我就陪你在这牌坊等,若哈二王出来,你便可以跟他相会了。”
“乌蛮水,你少在我面前提他!”听声音,乌蛮水要追的竟好像是彝幺妹,“这个家伙不是说九姓民团有个骑牛用枪的任秋吗?依我看,他就是哈二。那晚上,带人骚扰梅岭的,也正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九姓人为何能使我彝家祖传的枪法?你不要管我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到九姓查个究竟。我一个人去,这也没有违背哈大王的命令。”
任秋这下再也沉不住气了,敢情彝幺妹也到了牌坊,而且她还抓住了从九姓逃出的卿白。任秋正要现身出来,却听到卿白叫喊起来:“我说你们把我放开行不?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找哈二王吗?再次告诉你们,哈二王跟我是朋友,你们先放开我嘛!”“少给老娘啰嗦!哈二这种人,你就真是他朋友,老娘也不放过你!”彝幺妹骂道。这下,任秋更加模不着头脑了,若卿白说认识任秋还可以理解,他为何要说跟哈二是朋友呢?
“嫂子,你自从抓到他就一直绑着他,连审问也不要我们参与。你等这家伙把话说完嘛——”乌蛮水恳求彝幺妹道。彝幺妹似跑得累了,喘着粗气答道:“好好好,你审问审问他,看看是不是哈二这个没良心的带人劫了梅岭。”
卿白好似获得大赦一般,他对乌蛮水说道:“将军,我真是你们哈二王的朋友。我怀中有一封信,是写给哈二王的,你们一看便知。”彝幺妹又骂了起来:“你是嫌自己的命长了还是怎的?先前审问你的时候你咋不说?”
一阵安静之后,陡然听到彝幺妹大喝一声:“老娘先杀了你!”接着就听到彝幺妹四处找武器的骂骂咧咧,任秋不明就里,但是担心彝幺妹果真杀了卿白,那自己就再没有就会替庞婉报仇,现身出来制止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