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二〇〇、曲线保家

作者 : 江苇

白继武反复看了几次这张盖着戎州县衙打印的字条,突然发起怒来,用力将字条掼在白老二脸上。白老二原想在他老子面前显摆自己两兄弟干的是正事,干好了可以光宗耀祖,却不料这老不死的会这般做。他又担心毁坏了字条,赶紧捡起落到脚边的字条,小心翼翼地掸掸字条,叠好重新揣进怀里。白继武见白老二将字条看得比啥都重要,忍不住又骂起来:“白老二,你个龟儿子,凭这样一张纸,你就要将老子几辈人置下的家业拿去打水漂漂?再说,卿白这个家伙到九姓不满一年,惹到了打得死牛的任秋娃儿,自己逃命都来不及,还顾得上啥子光复之业?”

白老二无言以对,倒是白老三表现出精明来了。他递一碗茶到白继武手中,俯身说:“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任秋娃儿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民团队长,说到底,在官府之中啥子都不是。卿白就不同了,他虽然是个读书先生,但是却是朝廷任命的知县。这蛮子作乱,哪里斗得过朝廷?三五两个月,朝廷大军一到,这蛮子还不乖乖地逃回蛮山去?到时候,这戎州县中,还是卿县令说了算。我们现在跟着他,再咋个也有个盼头。你看我们九姓,任家不晓得走了啥子狗屎运,买田置地不说,还像模像样地做起九姓老大来了。要是不限制限制他们,以后我们白家怕是要落到给人家提鞋擦袜的田地了。”

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老于世故的白继武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机巧。不过,一直干着播下种子就有收获的白继武,始终对这样未知结果的事情有些担心。他掐着颔下寸许长的花白胡须,深思熟虑起来。白老二见白继武这番模样,添油加醋地说:“爹,你不要担心。卿县令送来这字条的时候,还托送字条的人告诉我们,朝廷已经派出大军赶往川南平乱了。这蛮子的天下,怕是不长久了。卿县令交代我们,找个适当的时机,联合九姓东家,将任秋娃儿赶出九姓。等到朝廷光复戎州,这还不就是我们的天下?”白继武暗暗点点头,但又不无担心地对白老二、白老三两个说:“道理倒是这样。不过,要把任秋娃儿赶出九姓,你们哪个有那个本领?除了他,还有孙文才、王举人都是跟任家站在一边的,这两个人却也是惹不得的。”

白老二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忿忿道:“管球那么多,大不了我跟老三带起我们的队伍,跟卿县令去。”白继武摇摇头,骂道:“你个白老二,就是一根肠子通**!你跟卿县令去了,倒是完完全全将九姓拱手让给了别个!”白老二搔搔头,茫然问道:“那——爹,你说咋子办?”白继武却也不知道该咋办,摇摇头说:“你不要慌,我们先按兵不动,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白家三爷子在说着话,任秋这边却接到了哈大的来信,他也是一筹莫展。任秋找孙文才看了哈大的信,哈大在信上说,朝廷派出使臣至僰军合江大营,宣僰人首领进京朝圣,欲招安僰人,否则将派出大军扫平川南。现在,唯有任秋与朝廷命官有所接触,望任秋念在兄弟情谊之上,陪同哈大进京面圣。

孙文才反复斟酌着哈大的来信,最后对任秋说:“秋娃儿,按理,我们现在组建民团,也就是为了抵抗僰蛮,我们跟僰蛮势不两立。但是,你之前却跟僰蛮头领结下了兄弟之谊,这是你个人的事情。去与不去,全在你个人拿主意。若去了,朝廷招安了僰蛮,还川南一个太平世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任秋低头沉思一番,对孙文才说:“师傅,我是担心九姓人会认为我跟僰蛮勾结,这样,我还如何在九姓立足?”孙文才摇摇头,说:“秋娃儿,你担心个啥呢?不是有我在吗?再说,我们组建民团图个啥子?还不就是图把蛮子赶回蛮山去?现在既然朝廷要招安他们,你从中促成一下,也跟带民团一样呢。”

师傅既是如此说,任秋心中也默默认可。是的,组民团赶僰蛮,都是当初庞婉为了救赎当时助僰兵攻陷川南九县的血债定下的计策。如今,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就解除了蛮祸,庞婉泉下有知,也当可宽慰了。任秋便打定主意,即日骑上老幺,赶到合江大营,促成哈大一起上北京城受朝廷招安。

就要动身重回合江了,任秋不禁悲伤起来。当时离开合江,身边有庞婉陪同,现在却要孤身一人回去。对了,说起回到大哥身边,营中不是还有彝幺妹、还有黄世芳吗?这该如何面对她们?若是她们要跟自己计较,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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