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大听到白罗罗这样说,不禁奇道:“巡抚汪大人?汪浩?他咋知道我军营中有人中了蛊?”白罗罗估计问话的便是僰人首领哈大王,他见礼回道:“哈大王,我是永宁宣抚司标下苗人白罗罗,此次封奉宣抚使之命,赶到合江为哈大王进京保驾护航。朝廷驻在对岸的军队派出信使过河送信,在江滩上碰上一个疯女人,从她口中了解了你们现时的情况。汪大人心下着急,便着我护送黄『药』师过江为你们解蛊。”
白罗罗这番话说得极为委婉,但是听进哈大的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敢情朝廷早在沿江一线布下了重兵,否则,永宁宣抚司也绝不会派白罗罗前往助阵。看来,朝廷下的招安圣旨确有诚意,不然以朝廷的兵力,早已过江揭开了僰汉大战的序幕。哈大这样想着,体内的血『液』愈加急速流转,原本胀得欲裂的脑袋再也不能承受这磐石般的沉重,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黄世荣没问出黄世芳的遭遇,气愤早已填满胸膺,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仇恨地看着哈大昏厥却不为所动。任秋见哈大昏厥,挪动膝盖,跪行到黄世荣身旁,扶着黄世荣的肩头乞求道:“黄兄弟,你快救救我大哥!芳芳的事,我承担!你救了我大哥,要杀要刮都由你。”黄世荣仰起脸,眼睛盯着帐顶的椽子,并不理会任秋。任秋急了,额头磕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咚咚”直响。
白罗罗看到任秋为哈大昏厥如此着急,心中也极为感动。白罗罗虽是永宁治下的箭竹坪苗人,但跟僰人同为南蛮,其『性』情实有诸多相似之处。像任秋表现出来的这种可换生死的兄弟情谊,也极为白罗罗所尊崇。他有心帮助任秋,便走到黄世荣身边,拉黄世荣走到一旁,低声说:“黄老弟,你把汪大人交代的话搞忘了?要是哈大王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跟汪大人交差?”黄世荣白了白罗罗一眼,恨恨地说:“他们害死了我妹子!老子管他交差不交差,我妹子死了,就要他填命!”
白罗罗不了解黄世荣兄妹的情感,也不了解黄世荣兄妹跟哈大兄弟及族人的瓜葛,当然不能理解黄世荣此时的心情。在将女子当作牲畜和工具的苗人眼里,白罗罗实在不能理解黄世荣的悲痛。他不屑地威吓黄世荣:“黄老弟,你咋个就分不清哪个轻哪个重呢?你妹子死了就死了,他们自然会给你一个说法。而汪大人交代的事却是朝廷大事,做好了升官发财,做不好砍头杀身、株连九族。究竟该咋办,你自己掂量掂量!”[]首发燃文小说九姓土司二一二、兄弟情深
黄世荣狠狠地瞪白罗罗一眼,不发一言,心有不甘地『模』出先前为任秋解蛊的『药』葫芦。黄世荣将『药』葫芦拿在手中,举到眼前,另一只手迟迟拔不掉葫芦塞子,眼眶中却“簌簌”地滂沱下眼泪。他缓缓迈动短小的双腿,那两根火柴棒般的细短双腿直似有千钧重,每迈动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眼泪『迷』住了黄世荣的双眼,他早已看不清眼前是哪里般、都有些什么人在。恍惚中,在刺梨寨山林中追逐画眉的芳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满脸鲜血,惨叫着:“哥哥,我死的冤枉!冤枉啊!你要给我报仇--报仇--”这画面简直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端端地刺进黄世荣的心脏,他顿时感到周围是如此的阴冷,比当初失去熊娘后跟芳芳一起相互依偎在风中还要冷上万分。
这几乎要将黄世荣这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男子汉打倒,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血珠自牙齿边缘渗出,将下巴也染得绯红。黄世荣最终还是没有放声大哭,只是默默地自怀中『模』出另一个『药』葫芦,将两个『药』葫芦的塞子都拔掉,然后将后『模』出的『药』葫芦中的『药』末倒了一些在能解蛊的『药』葫芦中。黄世荣重新揣好葫芦,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之光,走向睡在床上的哈大。
果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黄世荣只是将拔掉塞子的『药』葫芦口凑到哈大的鼻子底下,哈大便幽幽醒来。他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到跪在床边一动不动的任秋,想到定是任秋跪求黄世荣救了自己,心中无比宽慰。哈大一咕噜翻身下床,扶起任秋,眼中噙着泪花,哽咽起来:“二弟--你--你不必如此救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