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神医传 第二节:郯城风波

作者 : Caspring

(一)

下邳国,下邳县。

邳县一片狼籍。

坚如磐石的城墙一部分坍塌,压住已经冰冷的士兵尸体;高耸的城楼上绣有“陶”字的军旗破破烂烂,斜躺着迎风飘动,好似要从楼上掉下去;破损的城壁上沾有暗黑色的血迹,没有干透,风一吹来,就隐约地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邳县显然经历了一场大战。战后的邳县失去了往日的安详和宁静,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疮痍和毫无生命迹象的死尸。

清冷的金箍铃响着,从彭城县东走,途经吕县,沿路响到了下邳县。

这就是乱世!华佗的心一路沉重。

望着天空中徘徊着对死尸蠢蠢欲动的秃鹫,华佗不禁暗暗地对自己道:老朽虽为一名平凡的医师,然定用自己的医术来解除世人的痛苦!

“哇——”响亮的哭声打断了华佗的思索,华佗还没来得及搞清怀里婴儿哭啼的状况,就听见小童苦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傅啊,赶了那么多的路,要到底去哪儿啊?徒儿好累啊——能在哪里休息啊?”

华佗回过神来,盯看小童日益成熟的脸庞很是欣慰。

这段时间,小童作为徒弟跟从自己游医天下,亲眼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成长得很快,他已不再是那个当初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华佗犹然记得,那时的他不过才跟自己走两天,脚就肿出了泡!

看了看不远处萧条的邳县,华佗叹了叹气,想了想才道:“先去郯县。”说罢,便哄着哭啼不止的小华云,让他渐渐安睡下来。

“去东海郡郯县?那不是陶公退守的地方么?”小童的小脸顿时垮下来,“天哪,这要走多长的路啊?师傅,你不回谯县了?为甚么不先回去啊?”

华佗闻言苦脸,想了半天,才编出一条理由:“东海郯县——陶公就在那里,比较安全。老家在沛国谯县,彭城附近,为师担心回去的途中会遇到危险……”

“是是是,徒儿知道了——要去郯县当军医么?”嘴上虽是不乐意,小童的心里却是一片雪亮,小声地嘀咕:陶公退去了郯县——陶军与曹军定会打得火热,波及到郯县百姓……你想救治郯县百姓就直说嘛,何必找那些借口?

“那师傅啊,可不可雇辆马车去?”小童的眸子黯然转亮,充满期待。

“想都别想!”华佗毫不客气地掐断小童的期待,数落道,“小小孩童,如此年纪,胆敢懒散!经常走动,可以强身健体!为师不雇马车了,咱俩就用脚走!只要过了前面的良城县便可到达郯县——再说这儿也没有马车可以雇!”

“不要啊——”小童哀鸣,只差泪水汪汪。华佗有趣地瞅着自家的徒弟撒娇的样子,好笑地转身,哄着怀中的华云宝宝,北上朝良成县的方向走去。

“老天啊——如果能有好心的人过来载一程就好了!”雇马车的希望没有,一路上小童没少抱怨。华佗本着自己是长辈的原则,也懒得和小孩子争辩了——任由他去说。现在,最最让他头疼的是抱在怀里的华云小婴儿。

说到这个小女圭女圭,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光辉灿烂”史。

小华云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若不是遇见神医华佗,估计小女圭女圭早就和他家人团聚去了。

不止如此,他的成长经历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过程。

他刚生下来的几天总是和药罐子打交道,其三天两头生的大病小病,累加在一起几乎让华佗、小童恨不得自个儿身上多长几只手——那段时期的小华云极度病弱,华佗不得不时时刻刻注意他的言行举止,幸好行医木箱里的药材分量足够多,不用为此短缺而担心;小童则担心他活不长,于是便彻夜不眠地守在他身边,结果造成了小童每天都顶着黑眼圈……

幸好小华云的危险期总算过去,他的状况渐渐定稳下来。不过,在华佗和小童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的时候,更麻烦的事件也随之爆发。

小家伙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玩乐睡觉时间就变得和正常人不一样:白天睡觉,但每到吃饭的时候自动醒来,令人欣慰的是宝宝不挑食——有甚么就吃甚么;晚上玩乐,这时候华佗和小童就倒了霉,为了让宝宝能健康地成长,他们经常是夜晚红着眼,白天打哈欠……

——以上还不包括宝宝拉屎撒尿的问题。

当然现在是逃命的时刻,所以他们对于吃是不太讲究的。师徒三人吃的主要都是地里的野菜、河里的鱼、树上结的果实。

华佗一手拖着小华云的腰,一手捧着他的小**,让他的小脑袋枕在华佗的胳膊上。瞧着睡梦中流口水的小华云,华佗感慨万千:彭城屠杀好像一场噩梦,一觉醒来了无痕迹——要不然自己怎么一直觉得像在做梦?不过,它确实是存在的——为往事留下证明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吃女乃的女圭女圭:刚开始的时候把他和小童折腾得手忙脚乱——整个缩小版的小魔头!

夕阳夕下,在空旷的小路上,三个一老一少一小的身影特别醒目:老人抱着小女圭女圭,后面跟着一个拎着木箱的垂头孩童。

“唉!甚么时候才能到啊?”小童再次地嘟嘟囔囔。

他们已经赶了近三天的路程,早过了良城县,却迟迟见不着郯县。若是还见不到目的地,他们就得在路边过夜。想到这里,小童不禁又一次仰天许下愿望,“老天啊!求求你快一点让小童和师傅赶到郯县罢!不管你用甚么办法!”

就在华佗含笑欣赏小童的独自表演时,不远处忽然响起“隆隆”的马啼声来。

马啼巨响,地动轰鸣。漫天尘土中,一群骑兵恰似看到了他们,正挥鞭飞驰而来。不会这么巧罢,心中“咯噔”一下,华佗和小童的脸色顿时大变。

近了,更近了,看清楚了——来人不是陶军!

华佗的心顿时沉下去了:是曹军骑兵!

怎么办?两人快速交换目光,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惧。

怎么办?华佗焦急地站在那里,毫无意识地抱紧了小华云。下一刻,小华云仿佛也感受到了华佗和小童的紧张与压抑,竟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清亮,让正在千里奔袭的曹军骑兵齐齐愣了一下。

马蹄卷起千层土。瞬间,骑兵们便将华佗等人统统围成个圈儿。由于惯性,骑兵们驭马围着华佗等人周围跑。

骑兵们身高马大,腰佩大刀,他们一脸的杀气腾腾,就如同一匹匹饿狼。华佗等人被尘烟呛到了,一个个泪眼婆娑的,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糕羊。

圈外,一个年轻头领策马上前,厉声喊道:“你们是甚么人!”此人一脸正气,器宇轩昂,身穿银灰色铠甲,腰佩环首刀,正是曹军的将领曹仁,字子孝。

在华佗等人周围跑的是一支十五人的骑兵小分队,他们似是邳县大战后负责扫荡的小队之一。他们远远就看到华佗的身影,原以为是奸细,本想一刀毙命的,但是他们却听见了一个婴儿的哭声,定睛一看,原来是三个毫无招架之力的老人和小孩。

一个虽似已过半百的老人,看起来分外有精神,他的腰间挂了个黄澄澄的大铃铛;他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婴儿,小婴儿秃头,眼眸还未睁开,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破旧毛毯,正在嚎啕大哭;老人身边是一个拎着灰色行医木箱的七八岁小孩,小孩满脸精怪之气,一双眸眼正咕噜地转着。

“你们好像不是奸细!你们是做甚么的?医师么?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么?”曹仁不动声色地打量华佗等人,在看到华佗腰间的金箍铃,确认他们不是敌人而是行脚大夫后才放缓语气,颇为和气地问。

但这显然不能得到他们的好感——老人一言不发,婴儿依旧哇哇大哭,而那个小孩却是一脸的受宠若惊。

小童瞄着师傅愈发难看的神色,生怕惹得这位大将军似的人物一个不高兴,对他们“咔嚓”一下,就抢先拱手开口道:“将军,小的师傅本是游医——游医天下。小的师傅听说这里在打仗,所以小的随师傅决定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刚来这里,小的就遇上您了——啊,对了,这是小的师傅,他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到军营里当军医……”小孩的样子老道实在,由不得人不信。

“哦?”曹仁挑挑眉,很意外地发现这个老人和小孩居然在众人面前没有害怕得发抖——嗯,看样子他们的确有些医师的资本。曹仁想到这里,便热情地邀请道:“那可正好,军中正好需要医师,不知这位神医可否随去军中一趟?”

“去——”这是小童隐隐松了一口气地回答。

“不去!”这是华佗斩钉截铁地拒绝。

曹仁一愣,继而沉下脸,冷冷一笑道:“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拿某——阵前先锋官开玩笑!”言罢,杀机顿现。

“啊……您、您误会小的师傅了!小的师傅做不了军医,他只是想见识一番而已——不瞒先锋官大人,小的师傅只能解决一些小毛病,大问题他解决不了。如果大人您是真心想召小的们当军医,能不能容小的们先去谯县?听说谯县是药草之乡,小的们想采点药来——大人您可以同意么?”小童暗暗叫苦,却仍是一副老诚模样,好像不知道曹仁暗藏杀机似的。

他眨着大大的纯真两眸,努力在曹仁眼里表现出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模样来,希望能打消曹仁的戒心。

谯县?曹仁心中一动,暗自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派一些人保护你们好了。你们要早去早回!”他悄悄向几个壮汉骑兵使眼色,无声地告诉他们如果三个老的小的敢在中途逃跑,那他们也不要麻烦了,直接挥刀就地解决就行。

分明是监督,小童敢怒不敢言,只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因此他没有注意到曹仁的暗示。

就这样,在四个骑兵的冷眼无声陪同下,华佗三人无可奈何地往回走。

(二)

彭城国,武原县边界。

夜幕降临,月亮升起。空旷的林子里,秋风呼啸,吹起阵阵寒意,枯枝散地,扎扎作响。当月亮被乌云遮住的时候,世间更暗。就在此时,在一棵高大的老槐树附近,忽然在半空窜起了几篝火。月亮渐渐挣出了乌云的包围,在月光的洗礼下,终于让人看清楚这不是鬼火,而是人生出来的火堆。

这是林间一支骑兵下马休息的场景:士兵人数约有千余人,大家都在围着火儿取暖。马儿们累了一天,被拴在树底下,安安静静的。

在满脸疲惫的众人当中,有四个人独倶风姿,四人中有三人最是特别: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是面如红枣的美长髯武者,他穿着一身绿袍,威风凛凛,怀里抱着一柄镶有蟠龙吞月图案的大刀。他一脸的冷漠,周围的士兵都用一种敬畏的神色看待他。

另一个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白脸大汉,在他的身边,躺着一把矛头似蛇形的巨尺钢矛。他一脸胡须,显得粗犷之极。他对士兵们理都不理,只对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嘻嘻哈哈。

还有一个是穿着不凡的中年将领,他独坐一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气息。虽然他没有前两人的过人身姿,但其地位的尊贵令他不会轻意地被人忽视。

第四个人明显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不是一个将领,而是军中唯一的文士。虽然他没有出色的长相,但是他的行为颇为乖张——竟没有一丝文士该有的样子。他有一张笑脸,看起来分外随和——竟能和那个粗犷之极的白脸大汉打成一片。

无论这四人是多么的独领风骚,有一个人的风采气度却是他们无法比拟的。

寂静的夜晚,星空闪闪。一个青年男子,背对着他们,负手凝望星空。

“大哥,保重身体!”绿袍武者走上前,将一件绿色披风套在青年男子身上。

“哦,是二弟呀!”青年男子转过身,微微叹了叹气道,“不了,不了,还不是很累。二弟要是累着,先去休息罢。”这个青年男子长相很是特别:面如冠玉、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单从外貌上看,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俺说大哥啊,到郯县还有五天的路程哩!大哥你也别为那个徐州牧干着急!依俺看大哥还是先歇着罢!要是大哥你累趴了可怎么是好哪?”那个白脸大汉也跟着跑过来,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球叫嚷着。他的嗓音挺大,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到,大家都忍不住地笑。

“甚么五天!若是从邻边的良成县北上,三天即可直达郯县!”青年男子哭笑不得地数落道:“三弟哟,让你平时不好好读书!”

林子里荡起善意的笑声。

可是,大家还不知道:就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另一支小分队也在往这边赶。那支小分队可没有他们这么平易近人。

“救命啊——”

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一个撕心欲裂的求救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婴儿的哭啼声和“叮叮叮”的铃铛声以及一群恼怒的叫骂声。

青年男子愣了一下,大家也都面面相觑,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哎?俺怎么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唤?”白脸大汉最先开口。

众人皆是大惊。不等青年男子吩咐,绿袍武者“噌”地拔出刀,赶紧站在青年男子的面前,和白脸大汉一同警惕地注视远方;中年将领立即奔到马匹前,准备上马作战;可惜了那个笑容随和的文士不是武将,所以他不得不躲进人堆里;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一部分人跨上马,另一部分人纷纷拔刀,站成一排。

最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

老人腰间挂了个大铃铛,手里抱着个小女圭女圭;小女圭女圭的嗓子好像坏了,哭声无比嘶哑;小孩动作灵敏,手拎一只灰色的木箱——刚才的叫喊声是从小孩的嘴里发出的。在他们后面狂追的是四名没有马骑的士兵。

四名士兵一脸狰狞,手握大刀,摇摇晃晃地追在他们后面。许是四名士兵铠甲太重的原故,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追上逃亡者。

“该死的兔崽子,居然敢在你大爷眼皮子底下下药!看大爷不逮着你——要你好看!”

“妈的,居然趁你大爷睡觉时将你大爷的马匹放跑!——你们也敢把它放跑?大爷要把你们碎尸万断!”

士兵们开始骂骂咧咧。

老人和小孩不管不顾,只管闷着头,使劲地跑。

“啊!壮士——救救!救救小童和师傅!”小孩跑着跑着,居然抬头看到了他们,哭着向他们求救。

四名士兵显然也看到他们了,但是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来。一个士兵甚至还嚣张地骂道:“呸!天杀的!本大爷的事你们也敢管!”

众人脸上齐齐一变。白脸大汉更是手持巨尺钢矛飞也似地冲了过去,青年男子拦都拦不及,只得惊喊:“三弟!”

青年男子当机立断,对面前的绿袍武者说道:“二弟!快去帮忙!”

绿袍武者点头,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然后就出现了一副令人目瞪口呆的局面:在两名高手的作用下,场面出现了一面倒的情景——当然一面倒的是那四名倒霉的士兵。

“哇——好厉害啊!”那个拎着木箱的小孩止不住地惊叹,他和老人躲在一旁的树后。小的在偷看两位恩人的高超武艺,老的喘了一口气,很有经验开始哄着怀里的宝宝。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名壮汉手握一柄长得不像话的钢矛,挥动起来八面威风,如猛虎下山;另一个则是舞动一柄大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快——快逃!”四名士兵的兵器在被白脸大汉给砍断后,知道自己是遇上高手了,不顾形象地连滚带爬。两名高手也很有名将风度,只站在那里,不过一个破口大骂——骂人骂得痛快;一个冷眼旁观——冷眼冷得吓人。

“英雄!”小孩的眼里写满崇拜。他站在绿袍武者的面前发傻,只差口水流了满地。

“嘿——你这个小不点儿,怎么就不夸夸俺呢?难道俺就不是英雄了?”白脸大汉在一旁不乐意了。

“大哥哥,你也好厉害!”小孩回头,露出一对洁白小虎牙,摆出一个无比阳光灿烂的笑脸对他说,说得白脸大汉心花怒放。只见小孩转回身,又接着道:“不过,小童还是觉得这位大哥哥更有英雄气概!”他说的是绿袍武者,小童心中偷笑地见到白脸大汉的笑容僵住。

“哈哈哈——”赶来的众人听了小孩的话,再看看白脸大汉的僵硬表情,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白脸大汉瞪大了铜眼,笑得绿袍武者冰冷的眼里透出一抹笑意来。

中年将领大步上前,最初没注意到有老人和小孩,开口先问周围的士兵:“刚才怎么回事?”但是士兵们支吾答不上来。

“二弟!三弟!怎么样了?”跟在中年将领后面的青年男子跑过来,在看到自家的兄弟平安无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三个老人小孩的身上。

这是一个抱着小女圭女圭的老人。老人的脸上虽是饱经风霜,腰杆却挺得笔直;长相虽然普通,眼神却无限慈悲。在他的旁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小孩年纪虽小,一双灵动的双眸却格外让人注目……

“老朽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老人在青年男子的七分迷惑、三分好奇的视线下,抱着安静下来的婴儿,先朝青年男子下拜道:“敢问将军是——?”青年男子不动声色地瞥见老人腰间的金箍铃,瞬间知晓他原是个铃医。

他们的对话引来中年将领的关注。

只见青年男子连忙也给这个老人行晚辈礼,道:“晚辈乃刘备,字玄德,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玄孙……”

“……草民华佗见过将军。”老人神色淡淡,竟对眼前的这个男子高贵的身份视而不见,“草民只是一方游医,对将军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今后若有草民能帮得上的忙,请尽管吩咐!”说罢,居然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

“喂,老头,你咋就这么走了?”白脸大汉看不惯别人对自家大哥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很是愤愤不平。

“那你待要怎样?”华佗反问一句。白脸大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白脸刹时变成了黑脸。他指着华佗,瞪大眼珠,大有一言不和马上开打的架式。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绿袍武者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说甚么终究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刘备有些尴尬地喝斥道:“三弟!”

同一时间,小孩的小手也拉了拉了华佗的衣角,软软的声音响起:“师傅啊,能不能让恩人大哥载咱们一程啊?”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小孩的身上,包括最初那个没有注意到他的中年将领。但小孩仿佛没看见,转而女乃声女乃气地对刘备道:

“恩人大哥,请您原谅小子师傅的无理——事情是这样的:师傅虽是沛国谯县人,但是他的亲人却是彭城人——本来师傅是来探亲的,可恶的曹军却把彭城给毁了……所以……所以师傅打算前去郯县!听说陶公也在那儿——他可是个好人!师傅略懂医术,想去医治那群守卫徐州的受伤士兵!但是,没想到师傅还没走呢,就碰到正在屠杀的曹军……要不是看在师傅是医师的份上,小子恐怕就看不到恩人大哥您了……”小孩说着说着,眼圈儿红了,看得众人心下也心软了。

“怪不得你家师傅不爱理人,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意识到错误的白脸大汉黑脸转变为红脸。他模了模脑袋,很是不好意思。

中年将领盯着小孩,嘴巴动了动,想说些甚么,但始终都没有开出口。

“小家伙叫甚么名字呀?”这时,那个笑容随和的文士好奇地走上前,瞥了一眼那个中年将领,替他开口。

“人家才不是小家伙咧!人家有名有姓——庞林,乳名叫小童。”小童用很严肃的表情道,“小童可是荆州庞家的少爷、士族家的子弟哦!小童是为了师傅才游医天下!你看小童是不是很厉害?”

“哈哈哈哈!”众人忍不住大笑小童一脸严肃却说出如此孩子气的话。

“你这个小鬼头!”华佗似长叹了一口气,随之笑了笑,叉开了话题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是——?”

“呵呵,这是备的同乡,姓简,名雍,字宪和——还有这位,他是青州刺史田楷!这两位是备的结义兄弟、备的别部司马!”刘备趁机把自家的兄弟介绍了一遍。他先指了指绿袍武者道:“二弟——关羽,字云长。”然后又指着白脸大汉道:“三弟——张飞,字益德。”最后总结道:“他们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备能和他们结成异姓兄弟,倍感庆幸!”说得两人都不好意思。

众人相互一番问候,终于把彼此关系拉近。未料,华佗和刘备最是谈得来。在攀谈中,华佗了解到刘备是幽州牧公孙瓒麾下的青州平原相,和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去郯县解危!而刘备也惊奇地发现原来他就是百姓口中称赞的华神医——一个专为穷苦老百姓四下奔波的行脚大夫。

就这样,在刘备的诚心护送下,华佗抱着小华云和小童坐上同一匹马,一路说说笑笑地随援军向郯县跟去。

(三)

河水灌溉着田地,

孩童在河边长大;

饮下的水吃的饭,

只需一点便足够。

悠悠之故乡河哟,

吾把生命献给你;

永远地守卫这里,

保卫和平与宁静。

公元一九三年末,徐州牧陶谦在彭城交战失利,连连退守至东海国郯县。死生存亡之时刻,青州刺史田楷应徐州牧陶谦的求救携平原相刘备一同前来救援。

阴气重重。

天空下,曾经繁荣一时的郯县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城内死气沉沉,往常热闹的情景早已不复存在。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所有能关的房楼也全部都被关上了,整个郯县笼罩在一片慌恐的气氛中。郯县内几乎只剩下老弱妇孺了,年轻一点的早被送去城楼上了战场。人们的心惶惶不安,没有战斗力的只得蜷缩在家里,生怕出了门后就变成了一具死尸。但是他们又担心自家儿孙的安危,因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从窗外探出个脑袋来,看到没有人时,又快速缩了回去。

城楼上,是一团混战:郯县的士兵们为了守卫自己的家园,顽强地战斗,毫不退缩,硬是将曹军堵在了城外。曹军的死伤惨重,但依然前赴后继。他们先是用自己的生命搭建云梯给后面的士兵铺路,再由后面的士兵爬上去和城楼上的士兵搏斗。可是他们往往还没上去,就被楼上的士兵用石头给砸下去,或者被弓箭手当场给射死……

战场上申吟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两军的主将目光如炬,丝毫没有被眼前惨裂的战场影响到。他们彼此站在后方指挥着,打量着对方:一方是曹军都尉于禁,以冷静果敢闻名;另一方是陶军的将领曹豹,之所以战到现在完全是凭借一股勇气在支撑!

两军激战,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于郯县外,有两路人马——一个是支援陶谦的刘备军,另一个是从陈留快马加鞭而来的斥候。前者有数千余人,威风凛凛。而后者只有一人,满身狼狈!

郯县城内。

告示:

自曹军连日拔下徐州数城后,本州牧体况愈下。现召医者,速请见之。能医好者,赏铜钱千贯,特此告之。

郯县虽是惨淡,但张贴此通告的士兵阿呆却是尽忠职守地站在告示旁,等待着有人能揭榜。他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平时呆呆的,因此大家都叫他“阿呆”。这不,原本这站岗的职责是一个叫阿青的人干的,但愣是在别人的一声“帮个忙”下,就自发地看守。

现在,已快临近中午了,应该不会有人来罢?阿呆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隐约传来奇怪的欢呼声。——哦,看来是自个儿累了,产生错觉了,是该休息了。于是,他眯了眼,开始打瞌睡了。

“撕——”一个不大的响声突然响起来,却把阿呆吓一跳。

阿呆睁眼一看,看到了三个人:一个老人、一个还未睁开眼眸的婴儿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老人腰间挂了个铃铛,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那张告示;小孩子则是拎着一只灰色的木箱笑嘻嘻地向他招手。

“你们是甚么人?来干甚么的?”阿呆傻傻地问。

小孩子的脸上笑得是格外灿烂,他做了一个鬼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为了一千贯的铜钱啊!不然你以为做甚么?”

“可是——可是你们会治病么?”阿呆张口结舌。

“当然会!不然就算给了天大的胆子小童和师傅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啊!”小孩子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士兵的问题问得很呆。

“真的假的?”阿呆一脸的不相信,“你们该不会是骗子罢?骗子俺可见多了——都是满口大话的人!”

“师傅是如假包换的医师!”小家伙拉了拉老人,对阿呆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但阿呆还是一脸的怀疑。

“你们真能治病?”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要是你们不会治呢?”

众人回头一看,来人是一位个头高挑、相貌普通但穿着华丽的年轻人,年轻人后面紧跟着七八个恭恭敬敬的奴仆。他虽是一张笑脸,笑意却是半分也没有传到脸上。他用敏锐的双目冷冷地盯住老人,忽略了一旁说话的小孩。

阿呆双腿一软,下跪颤声道:“大公子!”

原是此人是陶谦的庶出长子——陶商。

“你能保证医好么?如果你医治不了呢?”陶商没有理会阿呆的诚惶诚恐,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

“病由心生——草民不能说一定能医好。作为一名医师,若在没有医治之前,就说出一定能医好病人的话来,草民以为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医师能做到那一步!至少草民就没有那个能力——倘若公子硬要如此,草民劝您还是另请高明罢!”老人的一番话,听得众人呆若木鸡:只见阿呆听了满头大汗,直在一旁打哆嗦;小孩子听了满脸崇拜;陶商听了则挑挑眉。

“就你了!”陶商忽然决定道,“你是谁?叫甚么名字?”言下之意,他居然同意让这个性情古怪的老人为其父亲治病。

“回公子,草民华佗,字元化!”华佗依然用不温不火的语气道,“草民乃是一方游医。”

(四)

郯县,陶府。

窗户是半掩着的,挂有大红幔帐的床榻内传出一声轻微地申吟声。整洁舒适的房间里充满了檀香的气息,而檀香散发着幽然的味道,让人闻之头脑清醒,充满活力。

陶谦裹着一身厚厚的绵衣,半躺在床榻上。他满脸皱纹,身心疲惫,这几日的郯县饱受外患,他亦经不起再三折腾,如今的他正闭着眼睛在小憩。

唉!乱世啊,想要站稳脚跟可真不容易——这不,他好心好意地派人护送那个叫曹嵩的,原想讨好一番实力不可小觑的兖州牧曹操,谁料想自己的手下会见财起意杀了曹操之父?现在这人跑了,找不着北了,那曹操便拿他来开刀,还把他好不容易请来解围的几路援军通通打退,这、这、这……也不知元龙那边怎样了,是否请到援兵了?若是援兵再不到……唉!

陶谦正想着,屋外传来老仆低哑的通报:“老爷,两位公子说要见您!”他是一个资历较老的人,在他还未及冠之前就随侍在陶谦的身边了。生活上他最是得陶谦的信任,陶谦总是亲热地喊他为“老仆”。

“是商儿和应儿么?他们来此何事?”陶谦有些不高兴自己的休憩之时被人打扰,忍不住把气撒在老仆身上。

“这,大公子说是要给您请安……”可怜的老仆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自家老爷的出气筒,居然不敢再答话了。他尴尬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

陶谦充耳不闻,瞄了一眼屋外傻站着的老仆,摆了摆手,自嘲道:“罢了,罢了,那两个孽障会有甚么事来找老夫?也不给个清静——不见也罢!告诉他们,老夫不舒服,今天不想见他们!”

“老爷,还是见一见罢!毕竟他们是……”老仆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迟疑了片刻,他突然大胆地劝说。

“老夫愿意见谁便见谁,何需让你来指手画脚!”

陶谦不悦地喝斥。

他在屋里讽刺地笑了笑,只觉自己的生命好似走到了尽头:真真没想到,这个貌似忠心服侍了老夫三十余年的老仆居然也会被收买——要不然他怎么竟说出劝解的话来?真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来老夫得是尽快地物色一位接班人,不然

……绝不能让他们断了徐州的未来!

“老爷,不好了——公子们——!”屋外,忽然又传来老仆的叫喊声,但随之却被一个更响亮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父亲!儿子给您请安来了!——听说您最近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医生给您看看?”一个讨好的声音传来,是长子陶商的声音。

“父亲大人!您感觉怎么样了?孩儿送您的檀香好不好用?身体还能不能走动了?”另一个尖利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地响起,是次子陶应的声音。

陶谦闻言,无奈地抚了抚脑袋,只叹头更痛了:唉,这就是老夫的好儿子!

而屋外好像也为了证明他的话很正确似的,两个孝顺儿子的对话也已经逐渐上升到白热化程度:

“大哥,今天你怎么有空来给父亲请安了?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帮父亲处理事务么?”

“弟弟,这是甚么话?兄与弟本是同宗兄弟,你都来请安了,作为兄长,难道就能缺席么?”

“哼,别假惺惺的了——你不过是想讨好父亲,好让父亲把家业传给你!”

“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仗着嫡子的身份摆着显!——若要真的比试一番,指不定谁赢得了赢谁呢!”

“你——父亲生病在床,他一定不会见你!而且是弟先来请安的,你凑甚么热闹?你呀,还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罢!”

“胡闹甚么呢?父亲大人想见要谁你还能不答应不成?又不是由你说了算!”

“你——!”

紧接着,屋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夹杂着老仆毫无说服力的调解声。屋内,陶谦的脸都白了,他气得浑身哆嗦,重重地骂道:

“畜牲!老夫还没死呢!你们就敢当老夫面儿……要是老夫明儿去了,你们还不闹翻了天了?——来人!来人!把这两个畜牲拖出去!……”

“报——”

屋外立即有人来了,不过不是奴仆,而是小兵阿呆。只见阿呆一脸喜色道:“青州刺史田楷大人和平原相刘备大人带兵前来增援!并且还打退了曹军,现时已到城门口!”

“甚么?”陶谦一脸惊喜交加,猛然起身,跑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把抓住来人,急问,“你说青州果真派人增援?谁?刘备?刘原相!带了多少人?”

“是!是刘原相和田刺史!”阿呆的喜色溢于颜表。他也是刚刚得知的——不,准确来讲是在见到华佗他们时就该知道了,要不然那个华佗是怎么进城的?不过华佗呢?他去哪里了?阿呆疑惑着,但没想太多,只是继续道:“刘原相和田刺史虽只带了千余人,但个个是能征惯战之辈,尤其是那个白脸大汉和绿袍红脸的——他们从曹军后面杀过来,把个曹军打得措手不及!不过,那个曹将主将却是被白脸大汉和刘原相共同打退的……现在他们就在城门外!”

“哦,太好了,徐州有救了!”陶谦听罢仰天大笑,“快去迎接——不,还是老夫亲自去!”也顾不上他的两个好儿子,丢下了阿呆,径直地向屋外跑去。

“你好,真好……哼!”等陶谦的人影看不到了,陶应开始算账。他对阿呆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极反笑,“你还真是个好看门狗!”

阿呆在一旁脸刹白。他不敢应答,只得低头跪着,小心翼翼地陪伴着两位公子哥,心里不由地暗暗叫苦。早听说了陶家两个公子的大名:大公子虽然对下人比较宽厚,不过若是有人胆敢不满他的安排,那一定会死得很惨;二公子更厉害:若是你稍稍不如他的意,他马上就把你暴打一顿,然后丢进河里喂鱼……

虽然这些事情他没有亲眼看过,但是每每听人讲起,听得他总是不寒而栗。阿呆心惊胆战地祷告:老天保佑,看在俺不曾做坏事的份儿了,希望能逃此一劫!

“二弟!别发火!一个臭虫,值得你动手么?”陶商皱眉,拉住了这个莽撞的弟弟,“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应付那个刘相原——还不下去!”他使了个眼色,对着阿呆抬腿就是一脚。

阿呆心头一热,闷声被踢退下……

屋内,兄弟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哦?那依哥哥的意思……”陶应挑眉。

眼下他们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蚱蜢——如果还不团结起来,估计不久他们的父亲就会把徐州拱手让给一个外来户。真到那时候,大家哭都来不及,别提徐州牧一职,恐怕连一个县令的位子他们都捞不到!

“哼,他最好识相点!否则……本公子不介意让郯县河再多出一具尸体!”陶商凶狠地说。

闻言,陶应冷笑了一声,不语。

(五)

一间宽敞的议室厅,陶谦一身锦袍满面容光地跪坐在正前方,在他的下边,只跪坐两个人:一是他的亲信曹宏,另一个是他的得力助手麋竺。曹宏腆着大肚皮,正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甚么。麋竺体态安详,一双眸眼却精明四射。

随着小兵一声“田刺史、刘原相请见”后,陶谦等人伸长了脖子,万众瞩目中来使粉墨登场。

一个面色青白的中年将领和一个面色如玉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后。前者相貌普通,衣着不凡,后者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看得陶谦等人均是暗自点头。

只听中年将领拱手下拜道:“见过陶公!吾乃青州刺史田楷,特携平原相刘备刘玄德为解救徐州而来!这次救援也多亏有刘原相的帮忙,不然楷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晚辈刘备,字玄德,见过使君!”青年男子朗声上前,亦是拱手下拜。

“哦?”尽管陶谦事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但还是不由地微微激动了一会儿,“多谢田刺史、刘原相的救援之恩!请稍作休息,让老夫为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使君的美意,不过备想还是先解郯县之危为好!”田楷尚未开口,刘备便先是拒绝,“请使君容许备有所请求——备希望您能允许备随其兄弟一同上阵杀敌——”

“好,兄弟情深,理应答应。还有甚么?”陶谦对刘备的第一印象好极了。田楷在一旁看着,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备在途中偶遇一名神医,姓华,名佗,字元化,想来此做军医,但是战场之上千变万化,备希望使君能召见他。”

“神医?华佗?华元化?”陶谦的两眼亮了起来,猛得站起来。他不禁喜滋滋的:这刘备的手笔真是让人出奇不意——先是愿为郯县解危,然后又是介绍一名医术高超的神医给他。

华佗之名他早有耳闻,听说此人医术高超,最是痛恨作恶多端的豪强,受广大老百姓的爱戴。他不愿做官,总是游走于大江山河,经常找不到人。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他本人!

盯望眼前滔滔不绝的刘备,陶谦心中一动:听说此人还是汉室宗亲,不如……陶谦想到此处,心中乐不可吱,首先道:“既如此,让他们都进来罢。”

于是,厅内又多了四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大汉。一个大汉满脸胡须,白脸。另一个大汉身穿绿袍,红脸。在他们后面,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老人精力充沛,精神抖擞。小孩满脸纯真,灵动异常。

刘备赶紧介绍:“这两位是备的结义兄弟:张飞张益德、关羽关云长。这是神医华佗,字元化——”

陶谦还未说话,小孩不满的声音响起:“恩人大哥,你忘记小童了!”

陶谦一愣,刘备赶紧接口道:“还有这位小兄弟,他是华神医的徒弟——庞林!乳名小童!”

“这还差不多。”小童用略微满意的声音道,“还算恩人大哥识相,没有得罪未来的神医——”

“你是未来的神医,那现在你是甚么?”趁着陶谦还在愣神的工夫,一旁的麋竺看得有趣,忍不住开口戏谑。

“现在的神童!”小童回答得不假思索。

“哈哈哈哈——”严肃的气氛被小童搅了,大家哄笑起来。华佗在一边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对他无奈地低斥道,“别再闹腾了——真是没大没小!”

“神童,嗯——据老夫所知,有好几个呢……”陶谦回想了一下,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难道庞林还想名动天下不成?”

“有何不可?”小童的目光闪闪。

陶谦愣了愣,放声大笑:“哈哈!好小子,有志气!那老夫就等你名动天下的时候荐你孝廉如何?”

一番嬉闹之后……

陶谦正色道:“刘原相,老夫马上发你四千丹杨精兵,助你马到成功!你若能打退曹军,老夫就把徐州拱手相送于你——望刘原相你好生对待徐州百姓!”

陶谦豪气许诺,众人皆是一愣。

“多谢使君!”刘备原本听了前半段的话眼里欣喜一闪而逝,但是后段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他为难道:“使君,但这、这事似乎有些不妥——”

“父亲,不行!”同一时间,陶应的声音也响起,并且气急败坏。

“甚么?”众人反应皆是齐齐一愣,只见陶应一脸猪肝色地跑过来,他的后面跟着陶商。

“父亲大人,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外来人接手徐州?你这样要把儿子置于何地?就算儿子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你怎么让一个外来人——你让儿子以后怎么活啊?”陶应的声音很大。

“你!……”陶应的话让陶谦气得白了脸。陶谦浑身颤抖,咬牙道:“老夫——老夫怎么有你这个……还不退下!……”陶谦住了口,脸色有些难看。见自家的父亲不理他了,陶应只得怏怏地退守在一边。

“嗯?这不是华神医么?”这时,陶商的眼里分明闪出一缕阴冷,但转眼之间,便烟消云散,快得让人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只听他惊讶道:“华神医,你不是在大厅里等着为吾父治病么?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跑到这儿来了?还有,你怎么和刘原相认识?”一句话竟把众人的目光纷纷引到华佗身上来。

华佗皱了皱眉头,眼中的厌恶之情毫无掩饰地一闪而来。他干脆地对陶谦道:“若是陶公允许的话,在下现在就为您治病。”

陶谦冷冷地瞥了陶商一眼后才笑着点头。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让华佗上前,都不想错过这个神医是怎样治病的。只见华佗把食指中指轻轻搭在陶谦的手腕上,静静地为他把脉,然后问:“敢问陶公平常吃的是甚么药?”

“还吃药哪?”陶谦摇头苦笑,“现在吃药都不中用了,只是在屋里点了檀香,还算有点效果……”

“檀香么?”华佗喃喃道,“那可是能助人安神养生……”他细细地观察了一番,鼻子微微一皱,良久微微一笑,轻声道,“陶公脉搏正常,只因操心过重,若是多加休息,病自然会好!”

这就完了?众人睁大了双眼,很是怀疑地斜视华佗。之前的医师们每每把脉后都开了一大堆草药,说了一大堆“之乎者也”之类的话语,听得陶谦自暴自弃,对他们是敬而远之,所以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自家主公的病很严重。

“你在胡说罢?”陶应怒气冲冲,首当质问。

华佗笑了笑,胸有成竹道:“陶公只是操劳过度,没有好好休息罢了。陶公,您难道就没有注意到实际上檀香亦可作为安神、补身之药么?只是药喝多了起反作用而已!要知道药入三分是毒啊。”

“‘药入三分是毒’,不愧是华神医!”麋竺细细品味。他瞅了瞅眼神闪动的陶谦,忽问:“嗯,敢问神医现居何处?”

试探下的招揽之意溢于言表,陶谦听罢满意地点头。

“不敢。”华佗淡淡道,“草民只是一介游医尔。平凡如草芥,只愿做那天边浮云矣。”

“哦。”麋竺听罢有些失望。只听华佗对陶谦道:“陶大人,草民实话实说了——草民来此,只为医治,望这次战争结束后,请容许草民和小徒回乡!”

“好!神医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必强求了!老夫答应你——老夫先替郯县百姓谢谢您!”说着,竟要下拜。众人大吃一惊,华佗终于变色,最后沉着道:“老朽尽当歇力——这是老朽的职责!”

大厅里回荡着华佗的铮铮声响,众人的脸上皆是动容。只是谁也不知道,陶家兄弟在看向刘备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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