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诺布置的战术让对方的角斗士极不适应。每当角斗士转身面对一个炮灰时,对方总会快速后退,根本不给他攻击的机会。同时身后会有其他炮灰偷偷逼近,让人防不胜防。最让这些久经沙场的角斗士不适应的,是炮灰们经常会从那些地上满是鲜血的地方偷偷溜过来进入自己背后的观察死角。有经验的角斗士从来不会让自己的脚沾满粘稠的鲜血,以免脚底湿滑容易摔倒。可对面这帮混蛋根本没任何经验,频频一脚鲜血的从背后潜过来,纵然有时候会滑倒,角斗士却因为被其他方向上逼过来的炮灰牵制,把握不住这样的击杀机会。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只成功的偷袭并杀死了一名角斗士,但总是让对方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上模过来,让剩下的角斗士们开始对身后疑神疑鬼,怀疑起自己的战斗直觉。这样的战斗极为耗费角斗士们的体力和精力,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剩下的四个人里,就有一个因为精力不集中,被人从背后砍伤了大腿,另一个则在击杀一个炮灰的时候被人从背后一钉棒敲在右肩膀上,右手完全被废掉了。这时候陈一诺这边还有十五个人,场面上明显占据了优势。观众们的情绪被这场完全出乎大家意料的精彩角斗给点燃了,一时之间采声如雷!
剩下那俩角斗士看到势头不对,其中一个大声喊了起来。喊的内容陈一诺听不懂,应该不是拉丁语。但是从四个角斗士的动作上陈一诺不难猜出他到底什么意思,因为四个角斗士很快背靠背,盾牌朝外集中在了一处。四个人每人的后背都被其他角斗士掩护住,已经无法从侧后偷偷接近他们了。
这个局面有些出乎陈一诺的意料。前十六次角斗,每次都是被这五个人砍瓜切菜一般给收拾掉,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取得优势,所以也从来没把他们逼的围在一起龟缩防守。
从血泊中陈一诺拾起死掉那个角斗士的锋利短剑,挽了个花儿,这次短剑没有掉。这件高级武器明显和自己用的那把粗制滥造的劣等货色不同。除了锋利之外,剑身居然能像镜面一样反光。而且它的配重非常合理,整把剑的重心刚好在剑柄上,挥动起来就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圆转如意,无半点滞涩。
陈一诺把原来那把破旧短剑扔给了葛诺卡。从前十六场角斗的经验来看,葛诺卡是自己这边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虽然他一样是角斗场上的菜鸟,但显然在进角斗场之前就有一定的战斗经验了。最关键的是,他打起来非常聪明,会用脑子,每次进攻都会有所斩获,不像其他人那样经常发动一些毫无用处只能徒耗体力的攻击,还会露出破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尤其当剑盾给葛诺卡配齐的时候,他的战斗力简直是打着滚的向上翻,单挑时甚至不比对面那些资深角斗士差。
陈一诺完全不会像他那样灵活的使用盾牌进行防御,这应该需要很高明的技巧。之前有过四次陈一诺拾起角斗场上战死的同伴的盾牌,结果发现左手拿盾牌严重影响自己的灵活性,不但进攻速度被拖慢,甚至连后退摆月兑敌人都很困难。而当没法摆月兑敌人,被迫用盾牌进行防御时,完全是一场灾难。对面这些角斗场上的老手,总会在进攻时用塔盾撞自己的盾牌一下,虽然没用多大力气,却总能刚刚好让自己失去重心,然后对方的短剑就会趁此机会从自己盾牌的左侧刺进自己的背部、肋部、或者脖子。自己连续在不同的对手身上吃这招吃了四回,对手从无一次失手。
所以陈一诺干脆选择不用盾牌,只凭右手一把短剑,在角斗场上高速灵活的往来穿插,找准机会就从侧后给对手一记狠的。当四个对手龟缩起来防守时,陈一诺这一招完全不灵了。
此时陈一诺一方十五个人围住对方四个人,这四个还有俩是半残的。有几个炮灰团成员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硬攻,被陈一诺大声喝止。“不要从正面攻击!保持住!保持住现在的局面!不要从正面攻击!”
这个局面持续了一段时间,双方都没有新的伤亡。这样乏味的角斗场面当然不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他们要的是鲜血横飞的大场面。很自然的,观众们开始喝起倒彩来。
好消息是,观众们主要是给对手们喝倒彩。陈一诺现在听观众们喊的拉丁语无压力,他们喝倒彩的主要内容都是在问,英勇的罗马铁血战士都哪里去了?面对高卢野蛮人就只会龟缩起来表现自己的贪生怕死吗?
“保持住!保持住!不要正面攻击!”陈一诺依然在大声呼喊着。他坚信,对手那两个正在迅速失血的家伙挺不了多长时间了。只要他俩倒下一个,众人就可以一拥而上确定胜局。至于观众们的倒彩声,陈一诺可管不了那么多。
那四个被包围起来的角斗士里有一个人又在大声喊着什么,陈一诺猜测可能是坚决防守等待自己这一边犯错,没想到葛诺卡听到后大惊失色,立刻大声向陈一诺示警:“小心!他们要围攻你一个!”
陈一诺刚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四个家伙就已经向着自己发动了冲锋。
不过这四个人显然是低估了陈一诺个人的无耻程度,他毫无身为一个角斗士的尊严和荣誉。实际上不论葛诺卡是否示警,陈一诺面对这样的局面都必然会急速后退,然后转头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声指挥着其他人:“从侧后攻击他们!从侧后攻击他们!”
现在整个角斗场面如同一场闹剧,陈一诺拿着短剑在前边领跑,四个装备精良的角斗士在后面追,再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角斗场炮灰。众人绕着角斗场跑了大半圈之后,观众们有的已经笑弯了腰。
腿上有伤的那位角斗士很快就掉队了,被七八个炮灰团成员一拥而上围殴致死。那个右臂被钉棒砸的抬不起来的角斗士干脆放弃了,扔下塔盾,跪倒在了地上,被葛诺卡从后脖子一刀捅了进去。
此时陈一诺气喘吁吁,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不出来了。不过这时他也没必要再指挥了,其他人现在都知道该怎么办。
剩下那俩角斗士完全跟不上陈一诺的速度。撇开他们身上胸甲、塔盾的重量不说,作为古罗马时代战绩卓著的角斗士,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大胖子。这是因为胖子肥厚的皮下脂肪能在遭到钝器打击的时候缓解一部分冲击力,所以角斗士们都喜欢把自己吃得胖墩墩肥嘟嘟的。胖子穿上盔甲和对手比刀剑当然没问题,可和轻装上阵的炮灰们拼长跑,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很快一个角斗士就跑不动了,被众人追上杀死。最后一个角斗士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是追不上陈一诺的,于是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其他围上来的炮灰,准备勇敢面对自己的最后一战。陈一诺没给他机会,从他背后冲上去一个飞踹把他撂倒尘埃,然后一剑从他后心插了进去——从始至终,他都遵循着从侧后进攻的原则,对手后心喷射而出的鲜血兜头盖脸的给他从里到外浇了透!
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之后,好半天场上的众位炮灰都没意识过来,自己真的胜利了,真的从这场绝望的角斗中活了下来。最后是满身鲜血的陈一诺,如同从血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高举双手仰天长啸,众位炮灰才如梦初醒,一起随着陈一诺学起了狼嚎。
这番宣泄内心压力的举动,引爆了观众们兴奋的狂潮,一开始有部分观众齐声欢呼,很快就变成全体观众一起用同样的节奏喊了起来:“高卢英雄!高卢英雄!高卢英雄……”
陈一诺此刻完全失语了。这帮罗马观众到底是帮哪头的?罗马和高卢之战,他们居然给高卢人喝彩,这真是奇葩中的战斗机,真心让人搞不懂!
不知不觉中,葛诺卡的眼泪已经下来了。自从进入那间该死的角斗准备厅,得知自己将作为炮灰第一次,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进入角斗场开始,对死亡的恐惧就一直被他强行压制在了心底。直到胜利的这一刻,它才被葛诺卡释放了出来。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满身鲜血的小黄毛,像崇拜一个神祗一样把他高举过头。
克瑞斯皮尼亚诺-康斯坦丁诺维奇拾起一面塔盾,麦阿布很有眼色的过来和他一起抬起了这面大盾牌,来到陈一诺的面前,然后一起屈身跪了下来。麦可澄、加法尼也跑了过来,跪在了他们旁边,以手扶盾。众人一齐示意让陈一诺站到盾牌上来。
浑身浴血的陈一诺没客气,立刻就站了上去。刚开始还有点摇晃,可很快他就掌握了窍门,找到了平衡。众人抬起塔盾,扛着一身血的陈一诺开始绕场巡行,接受热情如火的观众们喝彩。在那一身血色的衬托下,艾根斯塔特那瘦弱的身材诡异的多了几分凶猛,显得杀气四溢。整整绕了角斗场四圈,观众们的热情才被少许平复。这时大批角斗场卫兵入场,角斗士们戴上枷锁、回到牢笼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