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半天的动员工作,老虾米答应回去给他们做内应,拿下东面的碉楼。于是刘海楼便把枪还给了老虾米并送了他一件军大衣,告诉他:“明天晚上鸡叫头遍,我们准时攻打。”老虾米答应着,扛着枪,穿着军大衣,又回武家东碉楼下站哨去了。
老虾米走后,范敬章和刘海楼把三个连长通知来,连夜制订了作战方案:一连攻打两边山上的小鸡冠岭和营上,二连攻打东西两个碉楼,三连攻打大院,刘海楼带着警卫排和侦察班做预备队,随时接应,并预计三十分钟内结束战斗。
3头步桥初战告捷
部署完毕,张干军和罗贵银在张一来的接应下回来了,还抓回了两名俘虏。原来刘海楼进入院子后,朦胧月光下,见有两个黑影想翻墙而入。那两个黑影刚刚爬上墙头,张干军和罗贵银便扔出两块石头。那两个黑影被石头击中,知道行藏败露,连忙跳下墙来。张干军和罗贵银猛扑过去,想将那两人一下制服。谁知那两人武功了得,四人便分成两对拳来脚往打了起来,渐渐地离开了百花山,直到最后动了枪,才将他们抓获。抓获那两人后,张干军和罗贵银又返回了“草原艺术研究社”的附近等候刘海楼,却不知刘海楼已经回头步桥了。
通过审问,原来那两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一个叫朱小三,一个叫宁小二,自小跟着马帮流浪,学了些武功,只因实在太穷,听说“草原艺术研究社”里的人都很有钱,便想进去模模“夜螺蛳”,结果被张干军和罗贵银抓住了。朱少明和宁小二要求留下来参加部队,刘海楼见他俩武功不错,人也不坏,便将他们收留在刘海楼直接领导的警卫排和侦察班里。
第二天,部队白天隐蔽休息,午夜时分开始行动,分别进入了指定位置,潜伏下来。第一声鸡叫划破了夜空,全体战士一跃而起,纷纷向敌人杀去。
一连长陆光强指挥全连战士一下子冲上了小鸡冠岭和营上,敌人除了两个流动哨外,全部都进入了梦乡,解决了两个岗哨,也就不费一枪一弹便控制了头步桥的两个制高点,缴获了二十多支长枪,两千多发子弹,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二连长赵龙辉指挥部下分别攻打东西两个碉楼。东雕楼因为有老虾米做了内应,楼上的守兵听到动静后却模不到枪,乖乖地做了俘虏;西碉楼的碉长是武景春的大儿子武大龙,好象预料到要出事,午夜时分便叫醒了全部家丁,提高了警惕,突然间发觉事情不对,便首先开了枪,一时间枪声大作,弹雨纷飞,二连战士边打边进。与此同时,三连在连长刘有汉的带领下攻打武家大院遇到了抵抗,双方进行着激烈的枪战。
此时的武景春正在和小老婆****着,突然听到枪声响起,连忙翻下小老婆的肚皮,胡乱地穿上衣服,从枕头底下模出一把新买的盒子枪,然后从窗户里跳到了院子中。武景春的小儿子武二龙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爹,外面全被包围了,哥哥也被打死了。”武景春挥着手里价值一条大水牛的盒子枪,大声嚷道:“打呀,打呀,给我打死这些土匪呀!”整个大院里鸡飞狗跳,人叫马嘶,平时作威作福的武家老少,立即陷入了一片恐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真的有人敢来攻打武家。武二龙说:“爹,这不是普通土匪,好象是正规部队,火力很猛,小鸡冠岭、营上和碉楼都被占领了。”
武景春刚要说话,三连的战士们却纷纷从围墙上、房顶上杀了进来,将武家父子团团围住。武景春父子举起枪,还想作最后的挣扎,结果被战士们缴了械,抓了起来。枪声渐渐停了下来,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范敬章和刘海楼指挥人马打扫战场,进驻武家大院。这一仗部队只有三名战士受伤,打死打伤武家兵丁二十余人,缴获了全部枪支弹药,大获全胜。
第二天一早,部队到处张贴标语和告示,一边宣传抗日反蒋,一边通知老百姓前来武家大院分粮。武景春家被端的消息迅速地传开了,范敬章下令开仓放粮,救济武家所有佃户和邻近村民,其余的充作军粮。
接到范敬章打下了武景春家的消息,林青和秦天真都异常兴奋,带着“草原艺术研究社”的成员们纷纷走上街头,以文艺表演的形式宣传抗日反蒋,并说武景春就是消极抗日积极拥蒋的必然下场,许多有钱有枪的大小地主心里直打鼓,私底下纷纷议论说,武家的七八十条枪都只能抵抗三十分钟,我们算啥子球?
也就是这一天,中共毕节党支部正式成立了,林青担任支部书记,秦天真和缪正元分别担任组织委员和宣传委员,支部共有党员十九名。“草原艺术研究社”名为艺术团体,实际上是党的外围组织。在支部成立的会议上,刘海楼说:“范敬章主动要求入党,积极接受党的领导和指挥,请上级考虑,是否现在就吸收入党?”林青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范敬章出生于贫农家庭,在政治上和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当上营长后又率部反对军阀,发动兵变,要求抗日,这次又按组织要求打下了大地主武景春家,配合了‘草原艺术研究社’的活动,证明了他是革命的,已经完全符合入党条件。”秦天真补充说:“我们刚刚建立支部,很需要自己的武装力量,范敬章的这支队伍纪律很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武器装备还算先进,战斗力很强,思想上也很进步,应该尽快培养和吸收范敬章及他手下骨干入,并在这支部队中建立党组织,以扩大党的影响和壮大我们的力量。”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同,就这样,范敬章的组织问题就讨论通过了。
入党后,范敬章热血澎湃,激情高涨,正式给队伍取了个名字:“中国工农红军乌蒙山游击队”。组织上委派刘海楼担任游击队政委,主要负责部队的政治思想、后勤供应和作战训练等工作。根据林青和秦天真的部署安排,范敬章和刘海楼把部队秘密开到滇黔交界处的何官屯、对坡、吴家屯和泼机、母享一带开展工作,积极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打富济贫,进剿土匪,仅两个多月的时间,部队就发展到五百多人。一时间,范敬章和刘海楼的名声在滇黔交界的乌蒙山区流传开来,令地主土豪们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4范敬章镇雄入狱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为春泥更护花。
此时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中共川北行署书记赵斐亚看着这人间美景,世间繁华,不由想起前朝诗人龚自珍的这首己亥杂诗。可是他却无心赏景,因为刚刚接到上级指令,要他立即南下,到川南开展“军运”工作,并且与一个代号叫“巴山”的地下党员接头。
赵斐亚匆匆地行走在巴山蜀水间,十多天的艰难跋涉后,终于来到了黔军第二师在川南的驻地,通过种种途径,得到了师长侯之担的接见。赵斐亚凭着翩翩的风度,丰富的学识和过硬的军事素质,很快得到了侯之担的赏识,让他在顾晓帆旅做了个副官长。赵斐亚利用“副官长”这个身份的掩护,在侯之担的部队里四处活动,并通过亲戚和家族关系,不到两个月,便与何以弱、胡旦元、陈明分、赵文海等分别担任营长的下层军官结识,并建立了很好的关系,秘密组织武装起义。
五月里的一天,赵斐亚把何以弱、胡旦元、陈明分、赵文海等人约了出来,以进山打猎为借口,秘密筹划武装起义。根据上级的指示赵斐亚可以向以上人员公开身份了,于是他很慎重地说:“我是‘川北’,受命前来搞军运工作的。”在这几个营长中,何以弱说:“我是‘巴山’,听从‘川北’的指挥。”其他几位营长一阵惊喜,纷纷说:“我们正愁找不到,原来你们都是地下党,请加上我们。”赵文海说:“弟兄们,现在国难当头,军人应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蒋光头的不抵抗政策眼看就要葬送了中国,我们还在等什么,赶快把部队拉出去算了,北上抗日去!”陈明分说:“慢,这兵变不是简单的事情,事先得有周密的策划,不然部队还未拉出去,自己反而遭了毒手。”大家纷纷发表意见,最后达成了共识,研究了起义后的行军路线和起义时的标记等等,确定于5月18日午夜零时行动,由赵斐亚全盘指挥。计划定了下来,众人便纷纷回去准备。
可是事与愿违,5月15日,旅长顾晓帆在四川军阀刘湘的策反下突然倒侯,在蓝田接受川军的改编,打乱了起义计划和部署。赵斐亚看到时机已经不在,立即召集何以弱、胡旦元、陈明分、赵文海等人,召开了紧急会议。
赵斐亚沉重地说:“我们没有当断立断,没有抓住有利时机,现在川军介入,起义的机会和有利条件已经失去。如今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趁改编之机,转移部分武器装备,以待时机成熟,再行举义。”陈明分、胡旦元等见部队一夜之间便被川军控制、分散,光靠何以弱手下的可靠兵力显然不足以举事,除此已别无良策,便听从赵斐亚的安排,趁部队接受川军改编之机,抽出了所掌握的一百多支步枪和三十多支手枪,暗地转到兴文去保藏。
赵斐亚“川南起义”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上级党组织还是鼓励他继续留在国民党军队中搞“军运”工作,何以弱、胡旦元、陈明分、赵文海等人四处收集枪支弹药和其它武器装备,联络各方有志之士,积极地为武装起义创造条件。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国内形势一天天地发生了巨变,蒋介石集中了几十万大军围攻中央苏区。
1934年端午节前夕,中共毕节地下党的活动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视,不仅林青、缪正元、秦天真等中共党员受到秘密追捕,离开了毕节,范敬章的部队也遭到了贵州保安第四团、第五团和当地团防的追剿。在失去党的直接领导后,范敬章率领游击队在与国民党数千人的部队作战中,接连失利,刘海楼和张干军、罗贵银等也在一次遭遇战中不幸牺牲。为了保存实力,寻求立足之地,利于今后的发展,范敬章及时利用与滇东北镇雄、威信、彝良三县“剿匪司令”陇承尧沾亲带故的关系,打入陇部,受编为滇军镇雄独立营(自称“陇家军”)直属大队,保存了四个连的建制,暗地积蓄力量,开展革命斗争。
1935年4月里的一天,范敬章与何以弱通过接头暗号取得了联系,商定了与胡旦元、陈明分和赵文海等人联合起义的事宜。何以弱走了以后,范敬章把手下四个连长和其他几个党员召集拢来,向他们传达了起义部署。
范敬章手下四连长张一来是以前游击队的警卫排长,年轻英俊,加上有一身好功夫,来到“陇家军”后,在几次“剿匪”战斗中身先士卒,作战勇猛,立了几次大功,很快得到陇承尧的赏识和喜爱。自从来到镇雄后,张一来就有了一个习惯,每天黄昏,都要到乡间的大路上去遛马。
一天,张一来纵马驰骋在云南镇雄城外的乡间大道上,突然座下的黄膘马停止了奔腾,嘶鸣着在原地打转。两分钟后,一阵清脆的马铃和“得得”蹄声由远及近,急驰而来。原来那马也同样是一匹雄健的黄膘马,马上坐着一位机灵清秀的女孩儿。两匹马不期而遇,便都停了下来,亲昵地挨挨擦擦,相偎相依,好象是一对久违了的****。
女孩儿看着张一来的马问:“喂,你这马是那里来的,偷的吧?”张一来说:“本人堂堂一个剿匪连长,那里会去做那种盗马的勾当。告诉你,我这马是本连长剿匪立功,陇司令特别嘉奖的。”那女孩名叫陇玫春,正是滇东北“剿匪司令”兼镇雄独立营营长陇承尧的女儿。陇玫春芳龄二十,人如其名,是陇承尧前不久封的镇雄“四大美女”之一,也有天生爱马的癖好。只见她粉面生春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问问你,要老实回答。我叫陇玫春,你叫什么名字?”张一来见对方竟然是司令大人的千金,镇雄城里有名的大美人,不由激动起来,连忙敬礼,答到:“报告小姐,在下独立营直属大队四连连长张一来。”陇玫春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武艺高强的剿匪英雄呀,难怪我老爸会把这么好的马奖给你,真是宝马赠英雄啊。来,我们比试比试,看看是本小姐厉害还是大名鼎鼎的剿匪英雄厉害。”年轻人气盛好勇,陇玫春英气逼人的丰姿与刚才的一番话语不由勾起了张一来的万丈豪情,说:“比就比。”陇玫春一抖马缰,说:“不怕输就来啊。”随着一声“驾”,便纵马如飞,有如御风而行。张一来不由对她精湛的马术赞叹不已,便抖动缰绳,猛追上去。
此后,两人经常在一起纵马奔腾,切磋武艺,双方便产生了感情,成为了一对半公开的情侣,只等陇承尧点头答应,便举行婚礼。
这天黄昏,张一来照例骑着马来到了城外,陇玫春也远远地纵马奔来。两匹马靠近了,他们双双下了马,牵着马缰,拉着手,并肩走在黄昏的风里,满天的彩霞把他们映照得如幻如仙,真是一对神仙眷侣。陇玫春发现张一来有些郁郁寡欢,便问:“喂,怎么啦,看你那张苦瓜脸。”张一来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面对如此美景佳人,突增伤感而已。”陇玫春重重地一拳打在他的肩上,娇叱道:“美你的去吧,你!”随即又悄声地说:“我已经有了,我们要尽快把婚事办了。”然后翻身上马,奔驰在彩霞下面,薄暮之中。张一来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大惊,看着这已经怀上了他骨肉的飒爽娇人,如飞而去,不由叹息一声,立马不前。
陇玫春跑出老远,感觉到张一来没有跟上来,便“吁”了一声,勒住马缰,停了下来。回转马头,只见张以来依然呆立原地,便又奔了回来,跳下马问:“一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张一来的心里极端地矛盾着,激烈地交锋着。陇玫春走上前来,偎在他的胸前,无限柔情地说:“一来,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啊,凭我是陇家小姐,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张一来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我在担心我们,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陇玫春说:“一来,我都这样了,如果你敢耍我,我就亲自毙了你。我们的事情我昨天晚上给爸爸说了,他说,他不反对。你看,爸爸真的很欣赏你呢,我爸名义上虽然只是镇雄独立营的营长,但你知道,镇雄独立营可有十多个连的编制;同时,我爸还是镇威彝三县的剿匪司令,民团总指挥,人们都叫他土皇帝,手下实际上掌握着成千上万的武装,控制了整个滇东北三县,只要我们一结了婚,你马上就可以当大队长,以后还要当团长,当旅长,凭你的本事再加上爸爸的势力和支持,说不定还要当师长、军长呢。”
张一来的内心更加矛盾了,一边是陇司令的知遇和陇玫春的柔情,一边是多年来的追求和范大哥的生死之情,在两种前途两种情愫之间,他真的犯难了,简直无所适从。有时候,人生的何去何从就在一念之间,但张一来却久久难以决断。晚霞退去了绚丽的色彩,夜幕开始降临了,他们恋恋不舍地分开。马蹄声脆,喇叭声咽,陇玫春渐渐消失在轻轻的晚风中。张一来心事重重,踏着月色,牵着马匹,缓缓地向营区走去,真有点“马蹄催趁月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