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周质夫回乡反蒋
1935年,中央红军在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的围追堵截下,由湘西进入贵州,突破了乌江天险,大战娄山关,夺取了黔北重镇遵义城,召开了举世闻名的“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在红军中的领导地位,在关键时刻挽救了红军,挽救了中国共产党。
当时贵州省主席为黔军首领、二十五军军长王家烈。这王家烈长着一部络腮胡子,外貌粗犷豪放,是个典型的土皇帝,蒋介石一直对他不太“感冒”,可惜鞭长莫及。现在机会来了,蒋介石当然不会放过,不但挥师入黔,而且亲自到贵阳督战,指挥黔军参与“追剿”红军。王家烈当然知道中央军入黔的更深一层含义,但红军长驱直入,所向披靡,他手下的那些“双枪”兵将怎能抵挡?即使蒋介石的中央军不来,贵州也同样不是他所能玩得转的,只要****呆在贵州不走,他在贵州的地位也得必然垮架。命中注定王家烈是无法躲过这一劫的了,那么多国民党的精锐部队都无法消灭这支红色的军队,他当然也无能为力。接下来,红军四渡赤水,二占遵义,直插黔西北的乌蒙山,在有着鸡鸣三省之称、云贵川三省交界处召开了“鸡鸣三省会议”,随后进入云南威信,在威信县召开了著名的“扎西会议”,毛泽东正式接掌了红军指挥权。“扎西会议”是遵义会议的继续,解决了遵义会议上遗留的问题,确定了红军北上抗日与团结一切军事力量,争取民族解放的新主张。
红军从贵州“逃月兑”,蒋介石毫无疑问要“怪罪”王家烈。此时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在贵州“剿灭”****红军的美梦已经破灭,但却控制了整个贵州,达到了“以政治解决西南”的初步目的,迫使贵州王家烈“通电下野”,黔军也随即受到了压制和改编。
在黔军改编的过程中,蒋介石委派了大量的嫡系军官,导致许多原黔军军官下岗。在这些编余军官中,有一个1897年生于贵州省毕节县海子街村,名叫周质夫的上校参谋。周质夫难逃命运的安排,和许多黔军中下级军官一样,没有得到安置。蒋介石的阴谋诡计和反动统治激起了广大黔军失业军官的不满和愤慨,于是暗中组织“新黔军”,反对蒋家王朝的黑暗统治。不久“新黔军”的反蒋活动暴露,遭到了国民党当局的********,许多人被杀害和抓捕。为躲避国民党当局的追捕,周质夫回到了比较边远的家乡毕节,依托家族和地方势力,积极招兵买马,搜集枪支弹药,迅速组织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与国民党反动派和蒋介石当局开展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仗,因为孤军无援,就像一张秋叶,一直在黔西北大地的乌蒙山中摇曳飘零。
正当周质夫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一个在黔军中认识,名叫杨逸民的朋友前来拜访。原来杨逸民是在黔军中搞“军运”工作的中共党员,受中共贵州省工委的指派,利用在黔军中认识的关系,前来和周质夫接触,试探其情况。通过进一步的了解和交谈,杨逸民掌握了周质夫的基本情况,知道他具有反对国民党反动当局和蒋家王朝黑暗统治的决心。于是杨逸民便因势利导地对周质夫说:“要打倒蒋介石,推翻这个黑暗的社会,光凭这几百人的队伍怎么行?如果只是依靠家族和地方势力,你又能招多少兵,买多少马?”周质夫说:“依杨兄之言,应如何是好?”杨逸民说:“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在这方圆两三百里之内,公开反蒋的武装力量就有很多股,比如范敬章、席大明、赵文海、阮俊臣、余泽鸿、刘复初等人的队伍都是打抗日反蒋的旗号,其实你们应该联合起来,并肩作战。”周质夫说:“你说的这些人物,我都听说过了,好象阮俊臣、余泽鸿、刘复初等部都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游击队,席大明、范敬章和赵文海还攻打过镇雄县城,其中席大明和我一起还在‘新黔军’中干过呢。”
提起“新黔军”,杨逸民不禁叹息道:“我也想不通,你们‘新黔军’为何跨得那么厉害?”周质夫说:“主要原因是纲领上出了问题,导致内部不和。”杨逸民问:“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周质夫说:“蒋光头看不起贵州人,这个你是知道的,他借追剿红军之机,指挥他的嫡系大军入黔,改编我们的部队,更换我们的人马,整个二十五军六七万人被编成五个师,王军长本部的两个师改编后调走不说,蒋光头又把他调到军部作顾问委员,没有实权。这还不算,狗日的蒋光头不但对我们这些为黔军立下了汗马功劳的编余军官不管不问,不予安置,而且还搞亲疏内外,拉帮结伙,打击异已,贵州实际上已经‘亡省’,我们不反他才怪。只可惜呀,那狗日的旅长周芳仁制订了个‘反蒋****’的方针,把内部搞得四分五裂,蒋光头一镇压,就散伙了。”杨逸民也感慨地说:“是啊,反蒋就反蒋,还反什么共呢?”其实此时的周质夫对共产党的认识还比较少,只是觉得共产党和红军既然是打蒋介石的,应该不是坏人,但对之前黔军中的一些反动宣传,还是心存芥蒂,于是问:“不知杨兄对共产党和红军的看法如何?是不是真的共产共妻,是不是真的都青面獠牙?”
杨逸民笑道:“什么共产共妻青面獠牙?据我的了解,共产党不信神不信鬼也不信教,只信仰马克思主义,追求人人平等、社会大同,主张生产资料公有,实行打土豪、分田地,现在又提出了北上抗日、争取民族解放的新主张。”周质夫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我一直奇怪,为什么这支据说穿得破破烂烂穷得叮当响的军队,蒋光头打了那么多年就是打不败。杨兄,你身在国民党的部队,却说这种话,不怕杀头?”杨逸民哈哈一笑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既然投身行伍,生死早已度外,只可惜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拯救百姓,落得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朝一日手里有了兵权,不拉出来反蒋,誓不为人!”周质夫见他快人快语,说得十分豪爽,于是便说:“杨兄何不留下来,我们一起干番事业,有朝一日如果对头的话,也投共产党和红军去。”
杨逸民说:“周兄你好歹还有五百多人的家底,我现在却是光棍一条,怎么好意思就这样留在这里?等过了些日子,我也拉个一两百人,来投靠周兄,到时候请周兄千万接纳。”周质夫见杨逸民执意要去国民党的军队里拉队伍,也不强留,便说:“听说范敬章、赵文海等人的队伍现在活动频繁,主要是杀富济贫,我有心与他俩甚至包括席大明等联合,只是没有那个威信登高一呼。”杨逸民见他提起席大明,便问:“你和席大明同在‘新黔军’中混过,他的情况你应该是比较清楚的嘛。”周质夫说:“是了解一点,只是想不通我们从黔军中出来后,他的发展为何那么快。”于是,他便向杨逸民说起了有关席大明的身世……
2杨逸明游说周部
席大明,1903年生于贵州威宁县北四区则章坝(后属赫章县),其父席高武比较富有,为保家产旧业办起了私人学堂,让席氏家族的子弟入学读书。但席大明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正是反帝反封建运动的蓬勃发展时期,也是军阀连年混战时期,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局的变化,席大明逐渐认识到:做一个文弱书生是难保家业的。于是,在功课之余,他就苦练武功,很快学会了一手好枪法,指哪打哪,天上的飞禽,地下的走兽,几乎弹无虚发。
1923年,踌躇满志的他带着保护家产、耀祖光宗的雄心壮志,投到“滇黔联军”李家勋部当兵,由于他文武天资较好,很快从排长提到副营长、营长,并兼任威宁北三区区长,1925年1月,李家勋部调离毕节后,席大明转任毛光翔部营长。就在那一年,整个乌蒙山区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颗粒无收,众多百姓都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不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席大明见此惨状,知道当地大地主陇小满家积粮如山,还千方百计地克扣百姓,便率队攻打,召集周围数十里的百姓前去背粮。席大明的这一行动,触犯了军阀周西成。原来周西成的第三个小老婆正是陇小满的妹妹陇菊香。这陇菊香生在富贵人家,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通晓文墨,有些才情和姿色,又喜欢卖弄****,是个比较非凡的女人。周西成还在川南当师长的时候,经常窜来威宁,常常住在陇家,于是二人很快就勾搭成奸,被陇小满发现。陇家正想攀附周西成的势力,于是便乘机将陇菊香送给周西成做了四姨太。
周西成一怒之下,先把在他部下当团长的席大明之弟抓来杀了,随后通缉席大明。就这样,席大明变成了周西成的逃犯,原所部官兵全被遣散,席家惨遭烧杀和洗劫,从而激起了他对军阀和官府的仇恨。为了生存,席大明于1926年暗中返回家乡,招雇了一百多个工匠,办起了造枪厂,造就了步枪四百余支,又购进美、英、德、俄、比等国的先进步枪一百多支,组建了一支武装力量对抗来犯的官兵。
1929年,身为贵州省长的周西成死后,席大明率队击败了周围的许多土豪团防,联合绿林武装攻占了滇东北的镇雄县城,随后与绿林首领朱炳章协同,又攻进了黔西北的毕节县城,使得滇、黔边境的地方官闻风丧胆,席大明也因此声威大振。但不久,席大明受到军阀龙云派来的滇军轮番讨阀和围剿,不得不离家出走,辗转逃避他乡。1934年,王家烈为扩大黔军,以应付内部和外部的危机,席大明才趁其下令收编地方武装之机,率部在贵阳接受改编。王加烈以人枪多少组队,席大明部当时有三四百人,编为一个营,王加烈委任席大明为营长。继后,云南军阀龙云获悉席大明投靠了王加烈,便多次通电致王,要解席大明法办,但据多方说劝,王家烈对龙云不予理采。但迫于龙云的压力,王家烈也只好解除了席大明的兵权,调为中校副官,将席大明原部编散。后来,“新黔军”运动失败,席大明返回了老家,在其弟席大方二百多人枪的基础上,积极招兵买马,把队伍很快扩大到五百余人,在杨家湾、撒拉溪一带活动,现在已经是一千多人的部队了。
听完了周质夫关于对席大明的介绍,杨逸民知道周质夫对党的了解的确很少。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当席大明在经历了十余年的坎坷和一连串的不幸遭遇几乎陷入绝境并在贵阳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黔军中一位热情好客的挚友,向他伸出了同情和援助之手,顿时使他的眼前一片光明。这位挚友,就是打入黔军负责搞“军运”工作的中共贵州省工委委员、黔军一师参谋长黄大陆。黄大陆经常寻找机会与席大明接触,对席大明做了大量的工作,使席大明的思想认识大大提高,明显站在共产党的政治主张这一边。
1935年4月,“新黔军”运动失败后,席大明决定就此回乡,临行前,黄大陆又把他找去做工作,嘱咐他:“你回去赶快拉起游击武装,我们正规部队当你的后家(娘家)。”同时还把席大明介绍给准备到毕节开展武装工作,迎接后续红军的中共贵州省工委委员邓止戈,并送给他两支手枪和二百发子弹,鼓励他回到家乡好好开展武装活动。席大明转回家乡赫章后,黄大陆又派地下党员杨逸民和王冠兰来毕节进行帮助,让他与川滇黔边游击纵队余泽鸿部建立了联系,互赠礼物,边纵还派了参谋帮助席大明部搞军事训练。
当然这些都是党的机密,周质夫怎么会知道呢?于是杨逸民对他说:“周兄,席大明之所以发展得那么快,我想估计也有他的特殊原因,你们不妨相互走动一下。我有一个朋友与范敬章、席大明、赵文海、阮俊臣、余泽鸿、刘复初等人都有一定的交情,说不定他也能帮上你的忙。”周质夫问:“好啊,请杨兄代为引见。”杨逸民说:“现在他不在附近,我也必须赶回部队了,我把你的情况转告他后,他定然会前来拜访。记住了,他叫邓止戈。”周质夫连忙郑重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3陇玫春难忘旧情
几天后,突然手下一个弟兄来报,有人来访。周质夫说:“先搞清楚,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过了几分钟,勤务兵来说:“来访者叫陆光强,是范敬章的手下。”周质夫听说是范敬章的得力干将,传闻中的镇雄“四大英雄”之首——双枪英雄陆光强,连忙说:“快请进来,快请进来。”几分钟后,勤务兵带着一个二十多岁,虽然满身风尘,却也英俊潇洒,腰插双枪,头戴毡帽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周质夫见陆光强果然如此俊朗,于是精神大振,热情接待,吩咐勤务兵端茶倒水,准备酒宴。周质夫说:“以前在贵阳就听说过你们大战镇雄的英雄壮举了,一直以为不过是绿林行为,没想倒兄弟却是此等人物。”陆光强说:“听说兄长专门与官府作对,振奋人心,令兄弟敬佩,早就应该前来拜访了。”周质夫说:“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先行一步呀。不知现在老弟情况如何?”陆光强说:“自去年从镇雄监狱里出来后,我们带着两三百人回到毕节,打退了滇军的多次追剿,现在发展到了七八百个人,六七百条枪。”周质夫说:“陆兄弟此来好象不是专访的吧?”陆光强说:“周兄果然厉害,我是顺道来拜访的。我们同是一条路上的弟兄,本来早就应该走动走动了,危急的时候也好有个照应。”周质夫说说:“也是,也是,我们本就是一条路上的兄弟。回去后请转告范兄,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陆光强说:“周兄的造访是兄弟们的梦寐所求。”
两人正在说着,又有人来报,宴席已经摆好。周质夫欣然邀请陆光强入席,说:“军旅之中,戎马倥偬,诸多不便,水酒便饭,请兄弟包涵。陆老弟,请。”陆光强也谦让着,二人相携入席。席间,周质夫一一向他介绍了手下的几员得力干将,大家相互客套了一番,便敞怀豪饮,高谈阔论。酒至酣处,陆光强举杯吟道:
黑地昏天吾何求?江湖历险为国忧。
日长似岁当自主,苦大如渊应不休。
举剑横插倭寇项,开枪直射奸贼头。
乌蒙高耸撑天柱,铁血烽烟满神州。
见陆光强如此豪情壮志,谈吐不凡,周质夫越发喜欢,于是也举杯吟道:
不再悲秋我自宽,兴来今日尽君欢。
倚天拔剑惩奸吏,傍地挥刀斩贪官。
苗岭逶迤千壑冷,彝山磅礴万峰寒。
明年此会终不远,要把乌蒙巨浪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