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镇雄走羊皮冲是捷径,为了争取时间,好回来参加迎接红军,孙云妮便选择了这条道路。这天,入冬以来乌蒙山中第一次放晴了,晴空万里却山河破碎。可是就在他们刚走到羊皮冲冲口时,四下里却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和“活捉****陆光强”的呐喊声。原来是张于夫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要活捉陆光强。想不到这张于夫竟然如此执着,其实关于前次对他说的话孙云妮几乎已经忘记了。张于夫带来的这个连是他最精干的部队,战斗力非同一般,在他的亲自指挥下,陆光强部陷入了重围,只好仓促应战。张于夫举着一只纸筒卷成的喇叭,高声喊道:“陆光强,你不是‘四大英雄’之首吗?有种就叫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咱们两人赤手空拳决一雌雄!”陆光强见敌人火力猛烈,又占据了有利地形,于是喊道:“张于夫,只要你先放我的弟兄们出去,老子奉陪到底!”张于夫喊道:“放他们可以,但要先放下武器。”陆光强吼道:“狗日的,老子的部队什么时候放下过武器!”战士们纷纷吼道:“队长,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要血战到底!”张于夫喊道:“小红毛你们听清楚,我这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们就去死吧,你们死光了我再活捉姓陆的!弟兄们,给我打,狠狠的打!”枪炮声骤然响起,弹雨纷飞中,游击队的战士们连头都抬不起来。孙云妮看见情况万分危急,便对手下的士兵门说:“大家做好准备,接应游击队突围!”可惜这里地势险峻,地形复杂,不适于骑兵作战,于是她一马当先,跳下骡子朝张于夫的部队冲去,她手下的骑手们也纷纷下马,向张于夫的部队发动攻击。张于夫想不到居然有人前来接应,而且进攻十分猛烈,一时间乱了手脚,陆光强抓住时机,指挥战士们奋力突围。但敌人毕竟占领了绝对有利地形,加上火力实在很猛,游击队再次突围还是没有成功。打了半天,张于夫发觉不对劲,觉得打下去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一看战场,这才看清前来接应陆光强的人竟然是孙云妮,于是喊道:“孙大小姐,我是张于夫啊,不要瞎打!”孙云妮大声地喊道:“张于夫,你还要不要脸啊,我是要你一个人对付陆光强,你看你这是做什么?算男人吗?有资格配我吗?我看你是狗熊才对!”张于夫想不到在这紧要关头又碰上了这个冤家,于是喊道:“孙大小姐,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不起你,但陆光强手下那么多人,不先把他的手下消灭了,我怎么和他交手?”孙云妮大声地喊道:“我不管,我就要你自己亲自靠真本事抓住姓陆的,什么时候抓到,我们什么时候完婚。你看看,我的‘碧云十六骑’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还这样兴师动众,我真的一点都看不起你,你就等着去死吧。如果你不相信,现在就有人打你的黑枪!”张于夫急忙回头向后一看,就在那一瞬间,陆光强一跃而起,双枪连发,张于夫身边的几个士兵纷纷中弹,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陆光强已经跃到了张于夫的身边,两个乌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所有的人都一齐惊呆了,张于夫放下手枪,慢慢地举起了双手,站了起来。陆光强命令道:“命令你的部队撤退,不然我开枪了。”张于夫勉强挤了一个笑容,说:“陆英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今天我带的都是生死弟兄,如果你一定要开枪的话,你我今天谁都活不了。你我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为了区区排名而已,加上孙大小姐又一定要我亲手抓住你才肯答应我们的婚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不然你当你的共产党,我带我的‘张家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如这样,我们双方各自撤回部队,也当着孙大小姐的面,赤手空拳决一雌雄,如果侥幸赢了,我就完成了两件心事,也不会为难你;要是输了,我发誓,不再纠缠孙小姐,也决不与你们共产党为敌。”陆光强知道这张于夫也是个一诺千金的铁血汉子,便说:“好,我答应你!”孙云妮说:“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们当裁判!”张于夫喊道:“弟兄们,撤到五里处等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也不许擅自行动。”见张于夫的部队果然开始撤退,陆光强一挥手,战士们快速地穿过了羊皮冲,到五里外等候。见双方部队都撤到了五里以外,陆光强便收了双枪,孙云妮的大管家山云便走上前来,拣起张于夫掉在地上的手枪,先搜了搜张于夫,见没藏有武器,又走到陆光强的面前,陆光强有些不太情愿地将手里的两把盒子枪和背上的大马刀递了过去。
张于夫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心想:“狗日的如果双枪在手,老子还真的有些害怕,现在没枪了,拳脚功夫老子可不虚火你。”在张于夫看来,陆光强不过是双抢厉害罢了,拳脚功夫未必是他的对手。孙云妮想,以陇老鸭的眼光,陆光强既然名列四大英雄之首,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对陆光强充满了信心!孙云妮见验过了他们的身子,便上前说:“本来你们牛打死马马打死牛都不关我的屁事,但这次比武却关系到本小姐的终身大事,所以当然要管管了,既然你们都同意我当裁判,那我就公平公正地执行,以百招为限,如果在一百招之内你们分不出胜负,那就此言和,两家从此不要交兵,由我证明你们两位并列‘四大英雄’之首,我也不再追究张大队长乱叫我‘老婆’一事,张大队长不管以后是旅长还是师长,我们都是好朋友;如果输了,对不起,我连眼睛角角都看不起你。”两人均点头答应。“预备——开始!”在孙云妮的口令声中,这两位乌蒙山里有名的武林高手便展开拳脚,使出了胸中所学,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地恶斗起来。这两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孙云妮在一边大声地数着,已经第八十个回合了,依然没有谁落败的迹象。第一百招满,双方依然还是平手,孙云妮高叫了一声:“停!”双方都停了下来,各自坐在一边喘气。孙云妮为他们鼓起掌来,她的手下也跟着鼓掌。掌声中孙云妮说:“你们两人果然身手不凡,由本小姐作证并列镇雄第一英雄,我建议你们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张团长是个讲信用重义气的大丈夫,也是个做大事的人,既然在比武中没有输,那次叫我‘老婆’的事我再也不予追究;不过也没有赢,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做夫妻是要讲究姻缘的,说不定哪天姻缘来了,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孙云妮说完,山云走上前去,把枪还给了他们二人。此时的陆光强和张于夫都各怀心事,陆光强心想,难怪这小子一直不服气,果然有两下子,这小子为人也不算太坏的,要是能够把他连同他手下的弟兄们都拉到革命队伍中来,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张于夫心想,陇老鸭果然还是有眼水的,这小子除了双枪厉害外,拳脚功夫也是一流,要是我的队伍中能够有这样的人物,何愁大业不成?可惜没能打败他,搞定这小妮子的美事就来日方长了。不过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她也说了,如果真有姻缘的话,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姻缘也是人创造的,就等着吧。
两人正自想着,接了山云递过来的枪,站了起来。孙云妮说:“比武已经结束,你们就各自记住今天的规定。我走啦!”说完,便翻身上骡,带着一干手下,扬长而去。张于夫和陆光强也各自唤来坐骑,往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
7陇承尧积极防共
云南镇雄的碧云山庄里,县长孙以方展开了周老先生的亲笔信,只见上面只写着“给红军让路”五个字。孙以方深知周老先生身为国民党元老,贵州辛亥革命的领导人,说话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孙以方虽然身为县长,但在陇承尧的控制下,手里只有一个几十人的警备队和一二百人的保安大队。此时的滇东北,除滇军安恩溥旅驻扎在昭通外,龙云又临时调来了补充一团给陇承尧指挥,陇承尧的‘镇雄独立营’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一个团的兵力,手下除张于夫的一个直属大队外,还有七个连,再加上三个县的保安团队和地主武装,不下一万人马,正是他一生中最鼎盛的时期,虽然在与范敬章、赵文海等人的小打小闹中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但那是他兵力比较分散的缘故,如果这些反动武装全部集中起来,对当地革命队伍和长征到此的红军就会构成很大的威胁。
去年中央红军路过滇东北的时候,陇承尧本来打算碰碰硬的,结果总是晚了一步,处处扑空,连红军的屁都没闻上。现在听说又有红军的主力部队要来了,陇承尧又兴奋了起来,召集了镇雄、威信、彝良三县县长和手下众将研究对付红军的方案。陇承尧说:“各位,根据可靠情报,共产党红二、六军团共两万多人的主力部队现已经打到黔西北地区,马上就要攻下了毕节。毕节和镇雄、威信紧紧相连,毕节陷则滇东北危矣。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和滇东北的安危,各位可以畅所欲言。看看,谁先发言?”威信县县长说:“****千里迢迢的从湘西和黔东南赶了过来,一路走一路打,损兵折将自不必说,人困马乏那是当然,但毕节古代是水西彝族土司的统治区,山高林密,地势险峻,民族复杂,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极大可能会在毕节安定下来,建立他们的什么红色政权,****当地百姓。所以我们不必惊慌,****不会很快攻打镇雄、威信的。”彝良县县长说:“余县长所言极是,我们不必惊慌,但要作好准备,秘密集结部队,同时请求龙主席和安旅长随时支援,一是防御,二是进攻。要知道,一旦共产党在毕节建立了政权,那镇雄威信真的很快就完了,要趁他们立足未稳,狠很打击。”龙云调来的补充一团团长朱银安说:“史县长说的有道理。”
陇承尧看看秀才出身的当地行政长官孙以方,说:“以方兄言传身教,吐口婆心,劝导镇威两县万千女子放足,可见思想之前卫;设治威信的两年中,几次只身涉险,深入匪巢,剿灭凶徒悍匪,可见胆略之非常;现在****即将杀来,以方兄为我辈豪杰,认为应如何拒之?”孙以方说:“我看****的真正主力已经北上,这区区一两万人的部队,是不会在毕节呆下去的,因为他们呆不住,那里没有他们生存的空间,他们一定会继续西进然后北上,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正面接触,让路最好,以免伤了我们的元气。”众人面面相觑,却不再说话。陇承尧沉吟片刻,便问张于夫:“于夫,谈谈你的意见。”张于夫看着风度翩翩的孙县长,想起对孙云妮的承诺,说:“我赞同孙县长的意见,让路吧。”陇承尧又沉吟片刻,说:“那就这样定:大家即日起集结部队,听候命令!”
会散后,陇承尧单独与孙以方交谈。陇承尧说:“以方兄断定红军真会继续北上?”孙以方说:“****要在毕节进行休整,那是一定的;北上,也是一定的,因为他们的宗旨是北上抗日。我说陇兄,我看这小日本野心勃勃,迟早得对我中国大举侵犯,为保家卫国,维护民族尊严,你我得避免内战,保存实力,扩大武装,加强武备,以待有朝一日开赴前线,杀倭寇,建功勋,才不枉为政府官员,民众父母。”陇承尧说:“以方兄,你我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虽然勇猛,但毕竟大军已经北上,余下的部队留下来也是很难撑下去的,我看他们继续北上是肯定的。在这个年代,地盘和实力是最要紧的,我们就这点实力,连对付那些土匪山贼都有些困难,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对我们这块地盘虎视眈眈了,让路这个办法,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但还不知道龙主席那里是什么意思,我们要争取他的默许呀。”孙以方说:“龙主席也是只想稳稳当当的做他的云南王,只要红军不在云南地盘上发展,他多半不会为难的,也必定会采取让路的办法,这个我们是不用担心的。”陇承尧说:“那我们就一边派出侦察部队,探听****虚实,一边通知部队集结待命,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许轻举妄动。”孙以方说:“这样最好。”陇承尧说:“你的保安大队和警备队也要密切配合,不可单独行动。”孙以方说:“一切听从陇司令的调遣和指挥。”陇承尧露出了笑容,两人互击了一掌,便各自去办各自的事情。
孙以方走后,陇承尧先是请来了补充一团团长朱银安。朱银安想了半天,赞同孙以方在会上提出的意见,认为如果红军真要北上的话,也没必要硬拼,敷衍敷衍,让路是最好的办法,但仗还是要打的,只是不要太认真,点到为止,否则龙云和老蒋那里不好交代。打发走了朱银安,陇承尧才叫来了他的“八大金刚”。“八大金刚”一个个都在红军游击队的手里吃过苦头,都知道要以他们的力量去抵挡红军的大部队是不可能的,惟有损兵折将,白白葬送人马。再说此时的“八大金刚”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想保存、发展和壮大自己的力量来做最后的拼搏,那有心思去抵挡红军?只要红军真的是要北上,那就让路呗!陇承尧见大家如此“齐心”,便说:“好,那就这样定吧,如果红军要来侵占我们的地盘,我们就血战到底;如果他们是要继续北上,过过路,就让路吧,但仗还是要打的,各位去集结自己的部队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众人领命而去。陇承尧很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都不愿与红军为敌?看来,上阵还要父子兵,关键时刻,靠得住的也只有他弟弟带领的警卫连和王百川的“手枪队”了。
孙以方忙完公务,回到碧云山庄的家里,只见女儿孙云妮留下字条,说她已经去了毕节,准备参加迎接红军。孙以方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烧了字条,到书房看书去了。
8两军团占领毕节
席大明听从邓止戈的安排,接受了莫雄的招安,把部队开到毕节,并在毕节至头步桥等路段设防,抢先占领了有利地形。邓止戈秘密会见了席大明。邓止戈问:“现在部队情况如何?”席大明说:“还好,莫雄将我部部署在城东南的头步桥、梨树坪、归化一线,还给我们拨足了粮饷。”邓止戈说:“这样很好,看来我们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同志也做了不少的工作。你们千万不能让国民党部队和保安团占据制高点,必须保障和护送我指派的人及时送情报给红二、六军团首长。”席大明立正答道:“是!”之后,席大明又秘密抽调部队集结于流沧桥和头步桥等地域,重点防御国民党的保安部队。
在指挥席大明秘密进入集结地域的同时,邓止戈随即派出地下党员李仲良化装出城,在席大明手下一个小队的暗中护送下,秘密来到大定县城,通过暗语与红军接上了头,找到了红六军团参谋长谭家述并汇报了毕节的情况。谭家述听后立即将情报转告了贺龙、任弼时、王震、夏曦等军团领导。贺龙立即召集会议,研究作战方案。贺龙说:“中央红军的九军团曾经在毕节为我们播下了革命的种子,现在贵州省工委负责搞军运工作的邓止戈同志又联络和发展了一批三四千人的地方革命武装,能有力地配合我们的工作。毕节是黔西北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按照‘石阡会议’的精神,我们要在以毕节为中心的川滇黔边区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和革命政权。现在我们的地下党和地方武装已经控制了毕节的有利地形,我们要抓住有利时机,迅速占领毕节,让战士们到毕节城里去过年!”
1936年2月9日,红二、六军团的先头部队进入毕节县境内,席大明部队按照邓止戈所给的联络标志,派中队长张兴同前去接洽,商定了协同占领毕节的计划。席大明的另一支部队由其弟席大方率领。他这个弟弟打仗勇敢,很有才干,邓止戈把他安排在城郊占领虎踞山布防,专门对付国民党毕节专署的守城部队。
莫雄正站在城楼上观看形势,看见红军来得英勇雄壮,势不可挡,又看到席大方占领了虎踞山,知道“中计”,悄悄带着部属拔腿就跑,席大方看见了也不追赶,便带队下山就地待令。国民党部队见专员已经走了,无心恋战,也跟着撤退。当红军走到头步桥一带,驻守在头步桥的席大明部看见红军来了,马上撤下山来欢迎,并跟随进城。红军先头部队在王震、夏曦的率领下,分成三列纵队,荷枪实弹,抬着重机枪、迫击炮,唱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军歌,威风凛凛地从大横街、威宁街,经南门,直上百花山,然后按建制到分配的驻地休息。这时,红军大部队已从城郊分部展开直接进驻了毕节城,接着席大明、周质夫也跟随红军进城。全城的人民群众在毕节地下党和毕节中学的进步师生的组织下,纷纷列队欢迎红军。一时间红旗如霞,歌声如潮,整个毕节城喜气洋洋,沸腾了起来,虽然严冬还未退去,但红军的到来,却把春暖送到了人间,南门外的虎踞山上挂满悬崖的冰凌,就像迎风盛开的腊梅,笑迎红军。就这样,在邓止戈的精心策划,地下党员、中共高级特工卢育生、刘亚佛等的巧妙作用和中共老朋友莫雄的配合下,演出了一场明暗相映的好戏,红军长驱直入,莫雄假意指挥保安部队奋力抵抗却节节败退,红二、六军团胜利占领了乌蒙山中的黔西北重镇毕节,度过了红军长征途中的“黄金时代”,为贺龙军事生涯中的神来之笔“乌蒙山回旋战”拉开了序幕。有诗为证:
东风渐进乌蒙行,吹断蒋家独裁声。
岭上寒川着笑靥,枝头冰凌送温睛。
红旗招展干人喜,口号唤呼穷汉情。
打土豪来分田地,八千子弟护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