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于兰走后,陇玫春说:“其实我小妈也很仗义的,要不要请她出马?”孙云妮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她的功夫,如果她能出手相助更好。”陇玫春说:“我们陇家大院有几门小钢炮,要不要驮两门去?”孙云妮说:“这样更好,也许能派上用场。我们碧云山庄也有四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也驮起两门走。”商量已定,陇玫春抑住悲伤,返回了陇家大院,找来了四个武功较好,信任得过的家丁,悄悄地把两门小钢炮和二十发小炮弹用麻布口袋装好,用三匹健马驮上,在昏黄的天光中,和余双双一起,出了陇家大院,出了县城,朝毕节方向赶去。一路疾驰,余双双问:“春春,你这是去做什么?”陇玫春说:“四妈,我说了实话,你会去吗?”余双双说:“你求我的事情,那一次没有答应?你说吧,刀山火海,四妈都会帮你的,并且永远为你保密。”陇玫春说:“我要去抢一个人的遗体,现在被挂在毕节城门上。”余双双吃惊地说:“啊,是不是那个张一来?”陇玫春哽咽着说:“是的,就是他,因为我还爱着他。”余双双更加吃惊地问:“你爹知道吗?”陇玫春说:“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呢!”余双双说:“傻丫头,怎么不早点给我透露透露,怪不得以前‘陇家军’围剿范敬章,他们总是事先得到消息,原来都是你做的好事呀,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陇玫春说:“四妈,我说了实话,你不会介意吧?”余双双说:“傻丫头,光凭他是条汉子,四妈也不会袖手的,走吧,只是我们人手不够。”陇玫春说:“还有‘碧云十六骑’和张小姐的一小队骑兵。”余双双说:“够了够了,有你们这三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再加上老娘亲自出马,已经够了。这下可热闹了,‘四大美女’齐聚,毕节城要生光了。”
陇玫春心情沉重,不再说话,余双双也快马加鞭,星夜疾驰,五个小时后,终于赶到了毕节城外的头步桥。不大会,孙云妮的“碧云十六骑”和张于兰的骑兵小分队也到了。余双双看了一下地形,说:“山云说,敌人至少有两个连的兵力守着,城内还驻了一个中央军正规团加毕节的保安四团,如果敌人警觉,怎么办?”张于兰说:“不用担心,我让秦峰带了一个连来接应我们。”孙云妮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说:“现在我们已经人困马乏,先靠近县城,就地休息一会,喂喂马料,装好小炮,吃点干粮,然后按计划行事。”说完,孙云妮独立风中,缓缓地吟诵着一阕刘一止的《梦横塘》:
浪痕经雨,鬓影吹寒,晚来无限萧瑟。
野色分桥,剪不断、前溪风物。
船系朱藤,路迷烟寺,远鸥沉没。
听疏钟断鼓,似近还遥,惊心事、伤羁客。
新醅旋压鹅黄,拌清愁在眼,酒病萦骨。
绣阁娇慵,争解说,短封传义。
念谁伴,涂装绾髻,嚼蕊吹花弄秋色。
恨对南云,此时凄断,有何人知得?
初春的乌蒙大地还在冷气逼人,料峭春寒中,天上的星星也在发着冷冷的光辉,那一弯下弦月,默默地流淌着冰一样的月华。远远地,毕节南面的城门上,亮着十几盏大号马灯,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国民党中央军和保安团的士兵门在城下来回地走着,还烧起了几堆熊熊的篝火取暖。今晚执勤的是保安四团李长明的中队和万耀煌纵队刘团的一个正规连。在一堆堆篝火旁,士兵们正坐在地上打盹。中央军的连长对李长明说:“李队长,都这么多天了,红军如果要来的话,早就来了,我看这样守着也不是个办法。”李长明说:“红军都鬼得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没看见他们的千军万马,现在连影子都见不着了?”中央军的连长说:“我总是觉得,人都死了,还把人家吊在这里,真无聊。”李长明说:“我也觉得,但马专员和我们王团长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非要在这里示众不可,这叫杀鸡儆猴。”中央军的连长说:“那是你们保安团的事情,我们中央军只是负责追剿红军主力,不是来守尸体的。”李长明说:“马连长,不愿意你可以回去啊,发什么牢骚?”原来中央军的那连长姓马。马连长说:“好好好,我不发牢骚,等我们万军长回来再理论。你说,我们这个团是留下来协助你们地方部队守城的,为的是防止****前来攻打,现在倒好,你们那马屁专员非要把人家的尸体挂在这里,你怕红军真的不来?”李长明说:“如果你觉得划不来,你可以就地休息呀,反正我看,红军也未必会来抢这两具尸体的。”谁知他的话刚刚说完,当即就响起了清脆的枪声。李长明迅速地拔出手枪,对着马连长的胸口就是一枪。马连长应声倒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地上,吃力地说:“你……你他妈……原来是……共产党。”说完,头一歪,死了。枪声划破了夜空的沉寂,也惊醒了保安团和中央军的士兵,纷纷慌乱地抄起了枪。中央军的士兵们见战斗才开始连长就已经死了,连副请假还没回来,便服从李长明的指挥。李长明大声喊道:“弟兄们,红军大部队来攻城了,迅速散开,成环形工事,坚守毕节!”两百多守兵沿着城墙迅速散开,城内的部队也听到了枪声,正在紧急吹哨集合。
孙云妮他们本来是计划凌晨两点钟开始行动的,不料还有几十分钟,枪声就已经响起,便全都吃惊地拿着枪跳了起来。余双双叫道:“怎么搞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孙云妮观察了一下说:“有人来前来攻城,上马,立即行动,小炮控制城内援军!”“碧云十六骑”和张于兰的骑兵小分队在“四大美女”的带领下,纷纷跃上马背,呐喊着旋风般朝枪声激烈的城门冲去。原来攻打城门的正是席大明,虽然现在他的部队也已经伤亡惨重,只剩下了两百来人,但当他听说陆光强和张一来的遗体被挂在城门上示众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带着部队来了。席大明想不到敌人会分散兵力,枪声乱作一团,正是抢夺英雄遗体的大好时机。席大明也是乌蒙山中出了名的神枪手,只要在他射程之内的,非死即伤。席大明带着战士们一步一步地向城门靠近,谁知敌人早就料到必定有人会来抢攻打,突然城墙上冒出了好几挺机枪,席大明被阻在离城门五十米外的一条水沟里。
山云眼看见敌人的机枪喷出的火焰正要堵住孙云妮他们的马队,连忙指挥几名炮手,瞄准了城墙上的火舌。随着几声轰隆的炮响,敌人的机枪被炸上了天。李长明也没想到马专员和王团长居然在城墙上布置了四挺机枪来专门“守护”这两具红军干部的遗体,正在想如何搞掉城墙上的机枪,见攻城的红军居然还有小炮,接着机枪就飞上了天,心里一喜,便指挥守军乱打一气。城里的敌人也被这炮声震晕了头,都以为是红军大部队杀了回马枪,回来攻打毕节,一时间乱了套。但守军的主力还是在敌团长的指挥下迅速赶往城门。席大明明明知道红军已经奉命西进北上,是不会回来的,但也被这一排炮声搞糊涂了,还没反应过来,朦胧月光下,只见二三十骑的一支马队狂风一般地冲了过去。来到城门下,只见有两人从马背上飞身跃下,然后攀着城门,矫健地爬了上去。席大明明白是什么回事了,便指挥战士们为他们火力掩护。很快,那两人将陆光强和张一来的遗体放了下来,下面的人接住了,那两人随即飞身而下,直接跃上了马背!“好身手!”席大明不由在心里赞叹道。因为在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陆光强和张一来有这样的本事,可惜,他们却牺牲了,把这一身本事连同生命一起交给了革命事业。微微感到欣慰的是,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居然也有两个同样身手不凡的人,冒着枪林弹雨,前来劫走他们的遗体,英雄之灵,也可以得到告慰了。正赞叹间,那支马队呼啸一声,转过身奔腾而去。看着目的已经达到,席大明连忙指挥战士们快速撤退,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此时,敌人的援军已经赶到了城门,山云指挥炮手们把带来的炮弹全部打了出去。炮弹在敌群中开着花,一下子就死了几十个人。敌团长被吓住了,不敢出城,指挥士兵们纷纷爬上城墙射击。山云见炮弹打光,敌人慌乱,连忙指挥炮手们收炮上马,尾随着孙云妮他们,急驰而去。
一场战斗,从第一声枪响到结束,才半个多小时。眼看攻城的部队突然间只是抢走了陆光强和张一来的遗体便撤退了,敌团长立即下令打开城门,清查伤亡情况,只见在城外执勤的自己手下那一个连自连长以下一共死了三十几名,伤了二十多名,伤亡差点过半,好在没损失枪支;自己带来增援的士兵中,也死了三十多人,伤了四十多人,加起来一个整连的兵力就这样没有了;保安四团倒好,除了在城外执勤的死了五六个人外,城墙上也死了七八个机枪手,伤亡不过十多人。这下敌团长火冒三丈,立即找到带着保安四团大队人马匆匆赶来的国民党代理专员马仁生,质问道:“马专员,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拿我弟兄的生命开玩笑?啊?!那两个共产党头目死都死球了,你还悬什么尸,示什么众?啊?!你这是什么行为?啊?!你他妈的今天跟老子说不清楚,老子就跟你拼了。”马仁生呐呐地正要说话,保安四团团长是马仁生的亲信,接过去说:“刘团长你冲什么冲,你们万司令让你留下来守城,马专员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当然有权部署城防。”刘团长继续嚷道:“王团长,你看我敢不敢剥下你这身黑狗皮!”那保安四团的王团长知道这中央军的刘团长外号叫刘大炮,历来是个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的种,对手下士兵很讲义气,今天搞不对头要出人命,于是不敢跟他硬顶。马仁生打个哈哈笑道:“我说刘兄弟,这当兵打仗,枪一响就要死人,是很寻常的道理。鉴于此次你手下弟兄们守城有功,你伤亡的人员由我来补充,伤亡的弟兄们也由我来抚恤,另外拨给你部五千大洋,作为犒赏。刘兄弟意下如何?”刘大炮见马仁生如此慷慨,说:“我刘大炮是个爽直人,既然马专员如此慷慨,我也息事宁人,但我手下士兵伤亡了一百二十人,每人一百大洋的抚恤是我团历来的规矩;还有,这补充的新兵嘛,就从你的保安四团里边挑,我也不要多,就一百二个。”保安四团团长王孝传刚要说话,却被马仁生止住了,干瞪着眼站在一旁。马仁生哈哈一笑,说:“好,我马某人也喜欢快人快事,就按刘兄弟说的算。”于是立即让保安四团集合,由刘大炮挑选士兵。
回到行署大院,王孝传不解地说:“他妈的作战伤亡,这是兵家常事,同时他手下伤亡惨重,我们伤亡很小,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的部队没有战斗力,他带兵无方,死了人还要从我们的部队中抽人,哪里来的道理?”马仁生说:“孝传,你先冷静冷静,这刘大炮并非常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今天不这样恐怕要出大事。你想想,这悬尸示众是你的馊主意,又是我亲自批准同意的,引来了****,伤亡了士兵,说到底也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上面追查下来,还不是你我顶着?倒不如送他个人情。这姓刘的还真有几分豪侠之气,你对他大方,他也会对你大方的,说到底我们最终也不吃亏的。”王孝传渐渐平静了下来,说:“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可是这么多钱到哪里弄去?”马仁生说:“我已经想好了,就由全城的士绅、商铺和土目来出,名目就叫城防安抚费。只是你想过没有?这红军大部队肯定已经去远了,我怀疑今晚的事就是席大明干的。”王孝传说:“那还用说?只是他现在充其量最多只有一两百人,怎么还会有小炮呢?”马仁生说:“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消灭这股****残匪。”王孝传说:“怎么消灭?那刘大炮估计是调不动的了,凭我们保安四团?”马仁生说:“这事由我来办。我就以‘****武装不下三千余众’的借口请求上峰出兵进剿。”王孝传说:“好,只要一个正规师,或者一个整编旅,铁壁合围,我看这群****还会不会飞。”
5孙以芳招贤纳婿
孙云妮他们还未撤到云南镇雄的边境上,就遇上了秦峰带着部队接应来了。孙云妮、陇玫春、余双双当即便与张于兰分手。
孙云妮、陇玫春他们率队走后,秦峰关切地问:“有伤亡吗?”张于兰说:“没有伤亡,只是打的不过瘾,就一个冲锋,一排小炮就完事了,毕节的守军真是浓包,怪不得红军不费一枪一炮就拿了下来。”秦峰说:“也别这样说,我们那么多部队被贺龙玩得团团转,这么多天连影子都没找着,总是离了一两天的路程,在他**后面瞎折腾,跟耍猴似的。”张于兰笑道:“呵呵,满山都是猴子,怎么就一个孙悟空都没有?”秦峰说:“有啊,孙悟空就是人家贺龙!”张于兰说:“现在正在追剿红军,我们私自调动部队,你说会有事吗?”秦峰说:“很简单,就说有情报说今晚有****袭击毕节,我们向毕节方向运动。再说这是什么部队?这是‘张家军’!”张于兰说:“你真说对了,还真有****袭击毕节呢,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秦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于兰说:“毕节的代理专员马仁生吃了牛肉发马疯,把张一来和陆光强的遗体挂在城门上示众,红军那些小部队来抢啊。”秦峰吃惊地叫道:“你说什么?张一来和陆光强死啦?”张于兰说:“是啊,我们就是去抢这两人的遗体呀!”秦峰感慨道:“战争真是最残酷的事情,张一来和陆光强这样生龙活虎武艺高强的好汉,说没有就没有了,你说令人伤不伤感?哦,你们怎么会去抢他们二人的遗体呢?”张于兰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说出来你必须保密,我是去帮孙小姐的忙的,因为挂在城墙上的是陆光强啊。”秦峰更加吃惊地叫了起来:“啊,这怎么可能?”张于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秦峰摇了摇头,叹息说:“怪不得连陇老鸭的四夫人都亲自出马了,原来是‘国共合作’呀,陇老鸭肯定不知道内情,要是这个铁心****的土皇帝知道了,还不暴跳如雷?”张于兰说:“所以我才要你保密的。”秦峰说:“保密保密,自古英雄配美人呀,谁叫我家兰兰也参与其中呢。”张于兰说:“美你的吧,你又不是英雄。”秦峰说:“看来我还得求陇老鸭封个‘英雄’的称号,不然怎么配得上美女?”张于兰说:“又耍贫嘴了。英雄不是人封的,你看陇老鸭封的大英雄王百川被人刺伤了,多少人在拍手称快?要是哪天你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也有这么多人冒着枪林弹雨的来抢,就算没人封你,你也是真正的英雄。”秦峰又摇摇头,说:“兰兰,你是不是也被****了?”张于兰说:“什么叫****?你去毕节打听打听,人家老百姓是怎么拥戴红军的。全城的老百姓都在为范敬章他们戴孝呢!”说完,抽了一鞭,跑到前面去了。看着曙光下纵马奔驰的张于兰,秦峰心想,要是你哥哥能被****掉,那就好了。
孙云妮他们回到碧云山庄,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钟了,简直是人困马乏。在一个僻静的房间里,孙云妮和陇玫春万分悲痛,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地剥开裹着张一来和陆光强尸身的白布,准备给他们擦洗身子,穿上寿衣,然后装棺入殓。可是擦着擦着,孙云妮突然说:“玫春,我看这人不像是陆光强。这人不是他!”陇玫春也吃惊地说:“你看这个,象倒是很象,但也不是张一来,他是不是还活着?”两个女孩一时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