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乌蒙 第39章 刀光剑影 (4)

作者 : 胡树彬

刘大炮杀了姚副官后,已经想好了应对柳际明的计策,那就是死不承认有这么个人来过他的部队,甚至还可以乘机反咬一口,说共产党的奸细就是柳际明部下的姚副官。果然,柳际明好几天不见姚副官回去复命,便追查了下来,刘大炮按事先想好的招数顶了回去。九十九师的兵力是柳际明暂五旅的三倍,刘大炮又是万耀煌的亲信加拜把兄弟,九十九师的师、旅军官们都护着他,加上暂五旅又刚刚发生了兵变的事情,柳际明的腰肝硬不起来,所以也就忍气吞声,回复顾祝同说:“经查,毕节驻军九十九师刘团无通共嫌疑。”其实连柳际明都搞不清楚,顾长官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把调查刘团的任务交给他,结果白白送掉了一个弟兄的性命。

柳际明正在生着闷气,在心里狠狠地说:“好你个骄横跋扈的刘大炮,老子要是轻易放过了你,就是他妈的龟孙子!”突然,接到报告说,发现游击队正向金银山方向运动。柳际明立马精神一振,当机立断,命令驻扎该地的三团二营立即在茅栗坪一带占据有利地形,布置伏击圈,等候游击队到来,随后又组织了两个团的兵力迅速前往增援,同时把情况紧急地向顾祝同、万耀煌、郭思演和毕节保安司令部作了通报。顾祝同接到电报后,立即命令各部队迅速赶赴增援,必须在天黑前到达暂五旅伏击位置,势必要一举拿下游击队,活捉阮俊臣和陶树清。果然,游击队开到金银山茅栗坪时,突然遭到暂五旅三团二营的伏击,先头的两名战士当场牺牲。接着,暂五旅的两个团相继赶到。身经数十战的阮俊臣临危不乱,指挥部队速速展开,全力对付敌人,并在战斗间歇召开了纵队领导会议,研究战斗情况,一致认为这里离城较近,敌人增援来得很快,随时都可以投入和增大力量,决不能恋战。为迅速摆月兑敌人,减轻部队损失,参谋长彭云辉和副司令员陶树清主动要求留下来,掩护主力撤退。最后阮俊臣决定,由熟悉当地地形的参谋长彭云辉带领一大队与敌人继续战斗到天黑,以掩护主力撤退。

敌人驻毕节的两个整编师加毕节保安司部的四个保安团和大小地主武装,接到命令后纷纷赶往金银山,增援伏击阮俊臣游击队的暂五旅。李长明接到立即带队急行军赶赴金银山的命令时,就知道游击队已经被发现甚至已经遭到了伏击,但此时他更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监视了起来,不敢轻举妄动。王孝传当天从海子街回来,李长明就立即向他报告说:“庚庆长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王孝传一听,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大吼道:“小狗日的果然是共产党的奸细!”随后又转向李长明,怒气冲冲地说:“李长明,你招了个共产党你知不知道?”李长明战战兢兢地说:“团长,大哥,你说什么啊你,我就是见这龟儿子几天不回来,才怀疑他有问题,不就离马报告你了嘛,再说当初我们招兵,本来就很艰难,又没有一个一个的去甄别,见有人愿意来投就已经很高兴了。唉,说起来这小子也有几分真本事的,你和马专员廖书记王专员不是都很赏识他吗?就算我真瞎了眼,也不能全怪我啊。”王孝传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就象扯风箱一样,瞪得马铃一样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李长明的心肺。

其实每个人的外貌特征多少都与他的性格相匹配,又与他的人生经历有些关联,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王孝传能当上这保安团长,多少都与他这对发怒时瞪得象马铃一样的眼睛和仿佛能穿人心肺的目光有关。按一贯的规矩,王孝传只要一瞪马铃,目露凶光,毫无疑问,就是要杀人!看到他的这对眼睛和这副眼神,李长明的心里的确有些害怕,跟了他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大大小小打了几十仗,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到现在的一千多人,王孝传的每一个肢体信息,他都十分清楚,十分明白。莫非,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多吉少?慢慢地,李长明感觉到王孝传的目光缓缓地收敛了起来,已经不再那么凶了,瞪成马铃的眼睛也逐步恢复了原状,起伏不止的胸脯也开始停止了扇风,声音也缓和了许多,说:“长明,十年下来,我们当初的十三弟兄也只剩下四五个了,我痛恨共产党,痛恨我的弟兄背叛我,但也不愿伤害自己的手足。我相信你,不然也不会让你担任保四团的五个中队长之一,在我的心目中,你可是占有五分之一的位置,你是我整个生命的五分之一呀!我本来打算将保四团改编成三个大队,让你担任第一大队大队长的,但出了这件事情,部队改编就只得延缓了。本来,就算庚庆长真的私自通共或者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都与你没关系,但他毕竟是你举荐的呀。通过我这两天的调查,此人的确有重大嫌疑,现在莫名失踪,更是证明了我的判断,但我不能因此就杀你呀。”

李长明纷乱的心绪也缓了过来,说:“大哥,小弟十六岁就跟了你打火线、抢山头,如今二十六岁,经历阵仗数十次,只是这次居然有眼无珠……”王孝传举起了右掌,说:“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下去吧,别忘了通缉庚庆长!”李长明立马立正敬礼,说了声“是”,然后转身走出了王孝传的指挥部。回到自己的中队部,李长明依然心跳不止。他知道,王孝传是看在十年交情与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放了他一马,但他在王孝传心目中的分量,已经减轻了不少,至少,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地信任他了,甚至,还会时刻监视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两天以来,李长明一直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每一件事情,千万不要露出任何差错。他身边那几个最贴心的弟兄,见庚庆长这么多天没有回来,自己的老大又那样的一本正经,不用问也都知道出了问题。他们平时都配合得相当默契,此次同样也不例外,互不打听,也不相处过密,一切都在经意与不经意中度过,果然,王孝传安插的眼线也没发现什么破绽。现在突然接到紧急行军并且是奔赴前线的命令,李长明虽然知道游击队情况危急,但也无可奈何,要设法通知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发现,国民党的正规军和其他保安部队甚至连那些地方团防地主武装都被动员了起来,奔向同一个地方。他唯一希望的,是红军游击队的指挥员能够果断撤离,自己能够先期抵达,多少传递些信息,于是催动部下,快速前进,果然出城不到三十里,便听到前方传来了枪炮声。

彭云辉是游击队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优秀指挥员,在掩护主力的转移中,他巧妙地调整了一大队的战斗序列,指挥大队的三个营迅速占领了能对敌进行压制的三个制高点,以猛烈的火力牵制住敌人,一场艰苦的战斗又展开了。敌人仗着优势的武器装备发动了猛攻,强占了三营的阵地,给第一、二营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同时,敌人的小股援军已经赶到。彭云辉明白,敌人的数万大军就集结在附近,现在已经开始合围了过来,不速战速决,一大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这支最先赶到国民党援军,正是李长明的中队,他的到来,一方面增强了敌人的力量,一方面告诉了游击队,不赶紧突围,就来不及了。一大队只有七八百人,现在能战斗的还有六七百人,情况万分危急,彭云辉当机立断,把身边的几十名战士组成敢死队,亲自率队冲锋陷阵,硬是把敌人赶下了山头,夺回了失去的三营阵地。本来,他可以乘机带领一大队的战士们立即杀出重围,但为了给主力部队多争取一段时间,他只好重新布置防守。李长明远远地看到了这个曾经见过一面的游击队领导人,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无法说出的感情,一边指挥自己的手下向他进攻,一边在心里着急地吼道:“走啊,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正当彭云辉紧张地指挥战士们进行布置防守时,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他连忙站了起来,一股热流就涌上了喉头,便强行咽了下去,随即全身就跟着软弱无力,鲜血从左胸流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幸中弹,身负重伤。但为了不影响战士们的情绪,他咬紧牙关,仍然带伤坚持战斗。他的举动虽然瞒住了自己手下的战士,但却被身处敌阵的李长明看得清清楚楚。李长明见游击队中这位现场最高指挥官已经身负重伤还依然坚持战斗,没有立即突围的意思,自己手下的部队正带劲地跟着进攻,心里非常难受。此时,时间在枪声、小炮声、喊杀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中一分一秒地消逝,李长明的心也就一分一分地揪紧。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国民党前来增援的小股部队逐渐来到,大部队也越来越近。就在自己的部队刚要冲上游击队阵地的时候,李长明突然间掉转手枪,对着自己的肩头开了一枪,然后轰然倒下,他身边的弟兄见他倒下了,连忙大叫着抬着他退了下来,他手下两百多人的部队,也一窝蜂地撤退,围在他的身边,再也不肯冲锋了,游击队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词云:

强敌围堵。炮声里,战旗劲舞。

惨云愁雾,喊杀震天宇。

地狱动千军,直视乌蒙刀俎。

夜来消遁无痕,丧敌胆,向何处?

新词重赋。****急,终难暗度。

故人知否?满月复恨难语。

英雄饮流弹,壮士横枪自杵。

道是党国功勋,用心良苦。

同样,李长明的举动也被正在指挥战斗的彭云辉和一大队大队长黄于龙和副大队长康海平看得真真切切,他们都为他自伤的壮举眼含热泪。夜幕即将降临,康海平突然发现彭云辉满身是血,软软地倒了下去,大叫一声:“参谋长!“然后扑了过来,急忙和旁边的几个战士一边哭喊着,一边解下绷带为他包扎,然后抬着他飞快地离开阵地,向西北方向转移。正在此时,敌人的大部队已经更加靠近了,铁壁合围即将形成,大炮的炮弹已经准确地落到游击队的阵地上,上千名敌人叫喊着又冲了上来,黄于龙指挥战士们狠狠地射击,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夜幕终于降临了,一大队完成了掩护任务,借着夜幕的掩护,杀开一条血路,追上了康海平他们,抬着彭云辉,向着黄塘方向,飞速前进。可是,由于负伤时间太长,流血过多,这位优秀的红军干部,党的好勇士,刚好回到黄塘,就与游击队永别了。这次遭伏,敌人虽然调集了集中在黔西北的数万大军,但由于游击队英勇奋战,加上国民党部队没有统一的指挥,各自为阵,并还暗中都希望别人为自己打前锋,在行动上让游击队争取到了突围时间和机会。但参谋长彭云辉的牺牲,却是游击队的重大损失,部队全体指战员,非常沉痛地追悼了他,并将他地安埋在黄塘根据地,真是:青山处处埋忠骨,死葬黄塘名亦香。

5庚庆长跟踪骑队

庚庆长告别李长明,离开了毕节,向西出了贵州地界,来到了云南镇雄。一到镇雄,就听到人们纷纷议论,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天将天兵,经常在滇东北的镇雄、威信、彝良等县各地出现,杀恶霸、除土匪、救济穷苦百姓,把那些平常作恶多端、横行霸道的土豪劣绅和贪官污吏搅得五王不安,陇承尧多次派出“手枪队”和其他便衣人员进行跟踪侦察,结果跟踪的人不是横尸野外,就是铩羽而归,一点情况都没有。这是不是那支红军小部队干的?庚庆长心里也很难说,因为这种乱世,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什么怪人都会出现,铲匪除霸也是一件好事呀。不过现在的他,离开了毕节保安四团,正是无事可干的时候,何不乘机侦察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庚庆长继续打听着这队天兵的消息,不料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有的说是贵州毕节阮俊臣的游击队,有的说是从四川过来的****,有的说是赵文海的队伍,有的说是殷骡子的弟兄,总的来说这帮人个个神通广大,人人飞檐走壁,飞刀神枪,例不虚发,来无影,去无踪,提起他们,老百姓无不眉飞色舞,喜形于色。庚庆长一直向往着那种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生活,一直渴望那种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冲锋陷阵,铁马金戈的战斗人生,一直的一直,他都希望能将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报国热情在血与火交织的战场上倾洒,可是,参加革命以来,不但没有实现心中的愿望,反而一直都在东奔西走,偷偷模模,提心吊胆地干着传递情报的工作。不过,近一年的地下工作,让他学到了很多跟踪与反跟踪,侦察与反侦察的经验。渐渐地,他也成为了此道高手。

庚庆长将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理分析,得出了个大概结论:这是一个秘密的,有着严密组织的小部队,往往同时在几个地方行动,造成了神兵天降的假象。他们行踪不定,行动也没有规律,并且毫无破绽,除非他找上你,否则你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不要说是跟踪他了。已经是离开毕节保安四团的第八天了,阮俊臣游击队在毕节金银山遭伏逃遁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镇雄,也传到了庚庆长的耳朵里。最近以来,他频繁地接触这支红军游击队,为他们传递着各重各样的情报,可是,他不想去投奔,因为他总是觉得,那里不适合他,不是他可以铁马金戈,快意恩仇的地方。

风清月白,繁星满天,庚庆长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欣赏着月光下的景色。远处是莽莽峥嵘的大山,近处是泉水叮咚的溪流。蓑草连天,小桥流水,树影婆娑,前途迷茫,他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今后的道路将会是什么模样,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这种怅惘的感觉,流浪的况味。夜已经很深了,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远远看去,朦朦胧胧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庚庆长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他是从毕节进入镇雄后信步地走来的,但凭感觉,他前去的方向应该是小时候跟师父一起住过的镇雄县城,前面的那个村庄,应该就是他今晚歇宿的地方了。他回忆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脑海里除了失踪多年的师父,除了跟随师父学艺时的情形,还老是浮现出一个人影,一张秀丽的笑脸和一双忧郁的眼神。那人是谁呢?搜遍了记忆,终于被他想起来了,那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在大定瓢儿井川滇黔边游击纵队里接待他的那个女孩,那个比他稍微年长的女孩。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游击队里居然还有女的,并且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虽然天天行军打仗,天天东奔西跑,但满身的疲惫和征尘并没有掩去她的秀丽。要是不打仗,要是不当游击队,她会更加漂亮,他想。同时又回忆起她给他端来了一大碗饭,不够吃,又端来了一大碗,可是从开始到结束,除了联络暗语和工作需要之外,他们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其它的话;同时,他又想起,第二天要走的时候,她按纵队领导的要求,将要带回毕节的信缝在一件衬衣里。哦,衬衣还在,就是穿在身上的这件。庚庆长模模衬衣上的针脚,她飞针走线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多好的一个人呀,如果不打仗,如果世界清平,她就每天做做针线,拉拉鞋底,摆摆家常,那样的日子,多清闲,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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