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德华找来了他的两个心月复沙小前和余连举,说:“我们三人原是一起放牛长大的,可惜你们两个却很不老子我争气,老是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没让我少挨我哥批,不然到如今你们怎么还只是一个小排长?”两人连忙说:“哼,还好意思说,你当连副的时候我们就当排长了,你当了这么久的营副,我们也还是排长,还是哥们不?你看整个独立营近千号人,你有几个是一起放过牛、练过拳、扎过死马腰的?”陇德华说:“又来了又来了,你们寸功未立,反而老是老子我闹情绪、要官当,也太不象话了吧?去去去,帮我去昆明近郊的一个军医院里把王百川王大爷请来,我给你们升个连副。”沙小前说:“哥们呀,才一个连副就打发了,嫌我们贱是不是?”陇德华拉着脸说:“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重新叫人了。”余连举连忙陪着笑脸说:“去,去,谁叫我们是哥们呢?”陇德华冷笑道:“少来了,还哥们,叫出趟门都懒得走,还望你们上阵杀敌?”
话虽这样说着,但心月复毕竟是心月复,那两个家伙很快就收拾停当,到陇德华处领取了足够的资费和两匹马,然后上路了,望昆明方向而去。两人一路寻花问柳,逮狗捉鸡,三天的路程,五天才赶到。来到那家医院,找到了王百川和服侍他的那个勤务兵,见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说了主子的意思,然后到医院结算了所余帐目,再买了两匹马,准备第二天就起程返回镇雄。沙小前闲荡惯了,老是坐不住,于是便悄悄地溜出医院,到小镇上闲逛,来到张一新的粮店附近,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进了张家院子,总觉得那个影子似曾相识,于是在脑海里迅速的搜寻,不由大叫一声:“妈哟,这不是曾经名列‘四大英雄’的叛贼陆光强吗?”想上前打探,又有些不敢,犹豫了半天,才在心里想:“那时人家虽然只是一个连长,但却是人人仰慕的‘四大英雄’之首,我认得他,他未必会认得我,只管上去看看,怕什么?”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才看清店门头上的扁牌:“张记粮店。”心里有了个大概,想:“如果真的是那狗日的叛贼,这次老子要立大功了,不要说个小连副,就算给个连长,老子也还要闹闹别扭呢!”
沙小前这样想着,于是便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对坐在柜台上的张一新说:“老板,你这里有没有贵州毕节的晚米?”镇雄口音跟毕节没有多大区别,张一新一听是个老乡,连忙客气地说:“哦,是老乡?毕节晚米刚刚卖完,不过明天就有了。”沙小前说:“老乡,你也是毕节人吧?我是毕节海子街的。”人们都说“亲不亲,故乡人”,张一新一听说他是毕节人,便热情地招呼道:“兄弟,坐下坐下。”然后又是敬烟又是倒茶。沙小前也不客气,一边抽烟喝茶一边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说:“小弟名叫沙前,请问大哥名号,日后也有个照应。”张一新爽快地说:“我叫张一新,毕节朱昌的。”沙小前闲吹了一阵牛,见院子里再也没了动静才返回了医院。
回到医院,沙小前把刚才的经过对王百川和余连举一说,好久没有杀人了的王百川突然双眼放光,说:“张一新,张一来,怎么像是兄弟俩的名字?哦,张一来正是毕节朱昌的,原本有一个哥哥,自小就闯荡江湖,跟着一个马戏班学艺,听说后来在昆明做生意,原来他妈的就在这里开粮店,当了个小财主,不是说张一来被打死、陆光强失踪了吗?原来那狗日的多半是被打成了重伤,到这里来隐藏了,今晚我们四个就去把他捉了,当成我这次给陇司令的见面礼,我有了面子,也好举荐你们二位升官发财!”沙小前和余连举一听有这个杀人魔王撑腰,胆子立马壮了起来,说:“好的,今晚就挑了张家店,活捉陆光强,让我们弟兄也在人前露把脸!”
沙小前走后,张一新想来想去,总觉得刚才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心里有了防备,悄悄地对小儿子张小勇说:“呆会你带着飞刀和手枪,跟陆叔叔到他那里去睡,要灵活一点,保护好陆叔叔,但不要轻易开枪,以免惊动附近的部队。”吃了饭后,闲聊了一会,张一新让张小勇送陆光强去睡觉了,自己把枪藏在腰上,提了根木棍,拿了几把飞刀,躲在房顶上。果然,午夜时分,朦胧的星光下,四条人影悄悄地来到了张家后院,翻下围墙,来到了院子里。张一新见这几个人翻墙的功夫不错,其中一个正是白天的那人,料定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梁上君子,于是冷笑一声,在房上说:“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一枪,几个小私儿来得好!”说着便轻轻地跳下房来,举棒就打。这四个人正是王百川和他的勤务兵与沙小前、余连举。见张一新先动手了,王百川四人冷笑了一声,纷纷拔出刀来。王百川名列镇雄“四大英雄”,自然武艺不错,沙小前、余连举和那个勤务兵,别的本事没有,这打打杀杀,正是拿手好戏,他们想来个速战速决,于是一齐上阵,希望两下子搞定张一新,然后到屋里去搜查,即使找不到陆光强,掳些金银珠宝也好。王百川很久没有跟人过招了,不由技痒,对沙小前和余连举说:“你们三个跟老子歇着,让老子收拾他!”王百川毕竟是头,说的话就是命令,沙小前、余连举和那个勤务兵只好握刀观战。可是一交上手,几人才发觉不对劲,只见张一新把一根木棍舞得呼呼有风,满天都是棍影,才十来个回合,王百川竟然中了两棍。沙小前和余连举看见事火不对,心想即使四人齐上也不一定是对手,于是便翻出了围墙。王百川见那两个同伙不战而逃,同时也没想到刚一出手便遇到了如此高手,同时也怪自己重伤初愈便轻易上阵,于是无心恋战,虚晃一招,然后带着勤务兵,跳上围墙,出院去了。张一新随即翻出墙来,追了半里多路,看看距离,然后甩出了两把飞刀,大叫一声:“着!”沙小前和王百川应声倒地,沙小前被刺中了后心,挣扎几下死了;王百川被砍中左臂,忍痛拔出了手枪,向后甩手就是两枪,其中一粒子弹飞了过来,把张一新的木棍打断。张一新见对方有枪,连忙提高了警惕。余连举和勤务兵也拔出枪来,向张一新射击。枪声划破了小镇的寂静,鸡飞狗跳中,不远处的一个军营里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声。张一新一边躲着子弹,一边瞅准了机会,只一刀,又将余连举刺着了。张一新一因手里没飞刀了,二因那两人手上有枪,三因不明白对方的身份,于是便停止了追击。
王百川和余连举双双受伤,见张一新的飞刀实在厉害,也顾不上死鬼沙小前了,与那名勤务兵一起,一边开枪,一边落荒而逃,来到僻静出,拔下飞刀,自己上了些药,包扎好伤口,转回医院了,连夜快马加鞭,赶回镇雄,搬兵复仇。王百川和余连举,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一个是江湖混混、****兵痞,也没把这点刀伤当回事。余连举说:“他妈的混了这么多年,今天真是见鬼了,不但背鼓上门找打,还白死了一个弟兄!”王百川说:“狗日的是有点厉害,要不是老子刚出院,也够他好受的。”
张一新跑回家里,心想来者不善,逃走了的那三个人,一定会卷土重来,于是叫来老婆,收拾细软,天不亮,来到陆光强住的地方,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然后找了辆车,打发老婆和儿子保护着陆光强,往昆明城里去了。张一新暂时留了下来,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很快就把粮店里的粮食和财物转移一空,然后在门上做了个记号,也往昆明城里去了。张一新的老婆原本是昆明城里人,世代经商,家境富裕。一家人安顿下来后,张一新才按陇玫春留下的地址,和她取得了联系。陇玫春来把张小勇和陆光强接了过去,说要好好训练张小勇的枪法和马术,照顾照顾陆光强,让张一新夫妇尽快恢复家业。张一新夫妇在娘家人的帮助下,重新购置了房产,又做起了生意。十多天后,张一新再次到郊外的故居看看,果然被人放火烧了。原来王百川转回镇雄后,立马带着“手枪队”剩下的原班人马,气势汹汹地返回报仇,结果早已人去房空,一气之下,便放了一把火,把张一新的家烧了,还殃及了几家街坊。
王百川在镇上东打听西打听,果然打听出了陆光强的下落,并且还知道他还有个叫二喜的跟班,一个月前突然离开了,心想一定还会回来,于是也不急着回镇雄,在小镇上租了个院子住下来后,安排了三四个人,守侯在陆光强他们租住的地方,专等二喜前来落网。果然二喜一到,就被抓住了。那三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把二喜押到了王百川的房间。此时王百川和余连举的刀伤还没有完全好,便把全部的怨愤都发泄在二喜的身上,抓住二喜就是一顿,直打得死去活来,然后才开始追问陆光强他们的下落。二喜是知道陇玫春在昆明的地址的,心想他们一定是逃到那里去了,但任凭敌人严刑拷打,哪里肯说!
在陇玫春的精心照料下,陆光强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施展拳脚了。这天,二喜离开已经满一个多月了,始终不见音信,陆光强心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要去小镇上看看他是否来过了。陇玫春不肯,说:“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即使要去也只得是我去!”于是叫来陇进才的老婆春秀和那两个庄丁,说:“你们要照顾好陆大哥,我去去就来。”然后带着阚前前,正要起身,张小勇却跑了过来,要一起去找哥哥。陇玫春说:“也好,也该让你锻炼锻炼了。”于是三人收拾好武器,出门去了。
来到小镇上后,他们先是看到被烧成了灰烬的张家店铺和院子,张小勇忍不住哭了。陇玫春骂道:“没出息的家伙,才烧了一间房就那样!”张小勇擦干眼泪,不哭了。昏黄的天光中,他们慢慢地朝陆光强他们租住的地方走去。陇玫春突然警惕地停了下来,拉住张小勇和阚前前,低声说:“有情况!”张小勇和阚前前迅速地拔出手枪,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谁!”陇玫春他们立即向旁边的房上爬去,两个握着枪的大汉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陇玫春向阚前前使了一下眼色,两个女孩突然一齐从房上跃下,扑向那两个大汉。那两个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俩制服了,押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一审问,才知道原来是王百川带了十多个人,先烧了张家店铺和院子,然后在这里守株待兔,果然抓住了二喜,已经严刑拷打了三天,可还是没有问出陆光强的下落。
问完后,阚前前最痛恨这些土匪恶霸和****兵痞,便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夜幕已经降临了,这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陇玫春他们商量好了救人的计划,然后便开始行动。陇玫春说:“这王百川武艺高强,枪法很准,他带来的人都是他在“手枪队”里的老部下,又凶狠又残忍,我们千万要小心。”然后三人兵分三路,陇玫春控制王百川,阚前前负责救人,张小勇在外面接应。
三天两夜的突审都没有结果,王百川又气又累,便叫那些手下把被折磨得已经奄奄一息的二喜拖了出去,自己便倒床休息了。那几个大汉把二喜拖了出来,扔在屋檐下,布置了岗哨,也回屋睡了。当屋内鼾声想起,躲藏在附近的陇玫春和阚前前双双模了上来,迅速地结果了两名在院门边值勤的哨兵后,又悄悄地干掉了院里的两名移动哨,找到已经昏迷不醒的二喜。阚前前要冲进屋里杀人,陇玫春说救人要紧,于是阚前前背着二喜,陇玫春负责断后,离开了那个院子,与张小勇汇在一起,上了他们租来的车,飞快地向昆明城里驶去。
王百川睡到半夜发觉情况不对起来查看时,只见四个哨兵早就死了,二喜已经失去了踪影,再派人去看安插在陆光强他们租住的地方继续守株待兔的两名大汉,已经失踪了,后来在半里外找到了尸首,知道此次行动又彻底失败了,难免有些灰心丧气,说:“才住了八九个月的院,怎么就这样了?”于是不等天亮,便带着残兵败将,转回镇雄,向陇承尧接受新的任务去了。
回昆明的路上,二喜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关切地注视着他的三双眼睛,见没有陆光强,眼神稍稍有些失望,然后轻声地说:“告诉……营长……乌蒙山……游击分队……孙大小姐……死了……”然后又昏了过去,任陇玫春他们把天叫破,却再也没醒过来,只是身体慢慢地变僵,变冷。
4游击队何去何从
阮俊臣率队在四川兴文再次与纵队会师后,在两队联席会议上,阮俊臣对川滇黔边特委书记、纵队政治委员刘复初等领导,严肃地讲述了自从纵队甩掉支队后,支队全体指战员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南征北突,孤军奋战,坚持同敌人作着坚决斗争的主要经历。讲到在镇雄、威信被敌人重兵围攻,陶树清带着起义过来的部队勇往直前,英勇战斗,打出了军威的感人事迹,使特委的领导刮目相看,当初坚决率领原纵队秘密离开驻地,甩掉阮、陶所部,恢复原纵队番号的龙厚生、刘复初、曾春鉴、邝善荣、李青云等面面相觑。当讲到陶树清不幸被俘,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为革命奉献了年轻生命时,阮俊臣不禁悲愤交加,眼泪纵横,非常沉痛地说:“我们原来都是军阀部队的军官,为了追求革命真理,放弃了很高的待遇,放弃了升官发财的机会,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冒着万般艰险,举行武装起义,投身革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为什么要被上级组织抛弃而造成如此的损失?如果不是为了接应你们,我们现在也已经跟随着红二、六军团,长征北上了,还用得着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吗?我想不明白,我的战士们更寒心,这到底还是不是共产党的组织,还是不是革命的队伍?到底,谁来为这些革命损失,为不幸牺牲的战士们负责?!”说完,阮俊臣便痛苦失声。刘复初严厉地向特委们说:“同志们,特委不决心教育改造起义部队和绿林武装队伍是错误的,是月兑离群众的,是背离革命原则的,这次纵队甩了支队,造成了支队的严重损失,就是血的教训和血的证明。这次甩支队的严重错误,应该由特委来负责,联系到党中央后,我会以特委书记的身份,请求处分,为了教育我们的同志和加强特委的领导,我提议,免去龙厚生和曾春鉴的特委委员职务,增补阮俊臣和欧阳崇庭为特委委员。”与会人员都默不着声,刘复初又愤慨地说:“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还不清醒,还是共产党员吗?这种觉悟也配做共产党员,也配去解放全人类吗?好吧,既然你们都不肯表态,我只好加紧联系党中央,尽快把情况向党中央汇报,到时候该枪毙的枪毙,该开除党籍的开除党籍!”
特委们看到刘复初如此严厉,才知道后果真的很严重,一时间震动很大,纷纷举手同意了他的提议,并低头向三支队道歉。为了牢记这一沉痛的教训,特委在转移到水田寨的九月中旬,专门召开了一次特委扩大会议,深刻总结和检查了纵队甩掉支队的错误做法和错误根源,并认真接受了阮俊臣就此提出的批评和建议,让特委成员进一步提高认识,纠正错误,同时公开撤消了龙厚生和曾春鉴的一切党内外一切职务。于是,两支部队又紧密地团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