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热闹非凡的婚礼上,也不见庚庆长的顶头上司龙旅长。天刚麻麻亮,龙贤非就被陇承尧派来的一个连长请到了镇雄城里,说有要事相商。可是到了镇雄后,龙贤非先是被陇承尧安排的两个妙龄女郎一直纠缠不休,后来陇承尧又在他的“剿匪司令部”里设宴款待,还把他名列镇雄“四大美女”之一的第四个老婆余双双硬拉了来,陪他饮酒作乐。庚庆长见龙贤非始终没有来,心里老大不高兴,认为他太不讲义气。直到进了洞房,还在唉声叹气。
陇玫春已经换上了睡衣,火红的烛光下,更是显得妩媚动人。庚庆长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看着眼前这位仙子般的新娘,不由心摇神驰,傻傻地笑着。陇玫春半躺在床上,轻轻地叫了声:“庆长,过来。”庚庆长傻笑地模着头,来到了床前,依然傻傻的看着陇玫春,却不敢动手。陇玫春拉着他在床上坐下,说:“抱我啊,傻瓜。”庚庆长说:“我不敢,真的,我怕唐突了佳人,你会生气。”陇玫春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的就怎么的。”庚庆长依然傻傻的问:“真的吗?春。”陇玫春嫣然一笑,说:“真的。”庚庆长说:“那我就动手了?”陇玫春低低地答应了一声,说:“你先吹灯。”
庚庆长吹灭了蜡烛,然后怯怯地在陇玫春的身边躺下,轻轻地拥着她,说:“我怕有了今天,以后就很难控制了。”陇玫春说:“以后我天天跟着你。”庚庆长说:“我还要打仗的。”陇玫春说:“你打到哪我就跟到哪。”庚庆长说:“你爸爸怎么不来?是不是被我砍了一刀还记仇?”陇玫春问:“砍我爸爸的原来真是你呀?”庚庆长说:“你不会恨我吧?”陇玫春温柔地说:“丁山强过薛仁贵,宗宝强过杨六郎,你能砍伤我老爸,那是证明一代更比一代强,我怎么会怪你呢?再说,我爸那种人,也该砍。”庚庆长说:“人有四大父母,我都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去砍他。”陇玫春说:“你安安心心打小日本吧,不要多想,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再也不会走进陇家大院,再也不会看到他,要砍,就让别人去砍吧。”庚庆长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我还得真的感谢他。”陇玫春问:“感谢他什么?”庚庆长说:“感谢他给我生了这么好的一个老婆。”陇玫春说:“明天我们去看我妈妈,到她的坟上去告慰她。哦,忘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个亲妹妹。”庚庆长说:“哦,我怎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你漂亮吗?”陇玫春说:“告诉了你你别打她歪主意哦,她手里可有一支魔枪,除了我这个姐姐外六亲不认,无人能挡。”庚庆长说:“有了你这样的老婆我还花心的话那是真的应该去死了。你快告诉我嘛。”陇玫春说:“她叫阚前前,十九岁,可是五天前突然骑马跑了,还没找到。”庚庆长吃惊地问:“是不是那个看上去傻乎乎其实却精灵古怪的女孩?她怎么会是你妹妹?”陇玫春说:“说来话长,我们是一母所生。啊,你们认识?”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进了庄来,外面乱烘烘的,人叫马嘶,有人大声喊道:“庚团长呢?快叫庚团长,出大事了!”又有人说:“今天是庚团长和陇小姐的新婚之夜,人家正在做好事呢,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说!”那打马急来的人说:“不行,快叫他,龙旅长有危险,叫他赶快去处理!”
庚庆长听到这里,大吃一惊,连忙放下陇玫春,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出了小院。看见庚庆长推门走了出来,那人连忙上前叫道:“庚团长!”庚庆长吼道:“牵马来!”庚庆长飞身上马,踏着快要落山的月光,疾驶而去。刚才那报信的军官紧紧跟在后面,陇玫春带着七八个人,也随后赶了来,马蹄声踏破了秋夜的宁静。
一个小时后,他们赶到了龙贤非的旅部,不由都大吃一惊,只见孙云香和胡文昌,带着一干人包围了旅部,十六个人骑在马上,手里紧握着清一色的德式冲锋枪,胸前挂满了弹甲和手雷,头上戴着不会反光的钢盔,肩上背着明晃晃的马刀;地上,一溜地摆着六门小钢炮,一齐对准了龙贤非作为指挥部的那个院子和院子中央坚固的碉楼与龙贤非警卫连的士兵,十多名炮手半蹬着握着炮弹,只等孙云香和胡文昌一声令下,炮弹就会呼啸而去。在他们的后面,猛虎团全团近千人,团团地把旅部包围了,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龙贤非的警卫连。庚庆知道龙贤飞的警卫连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战斗力特别强,单兵素质远在猛虎团之上,一场恶战将一触即发!看见庚庆长冲了过来,猛虎团的士兵们却动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他已经不再是团长!庚庆长大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回事?我是你们团长!”可是,依然没有一个士兵回答他的话。庚庆长知道,此时能指挥得动这支部队的,只有碧云山庄的二小姐孙云香和“碧云十六骑”的队长胡文昌。
庚庆长再次大叫:“我是团长,命令你们往后撤退!”所有的士兵仿佛都聋了,依旧注视着龙贤非的指挥部和他的警卫连,没有人理会他的吼叫和命令。陇玫春带着七八个人,赶了上来,看到如此阵势,也大吃了一惊,问:“庆长,这是怎么回事?”庚庆长未及回答,胡文昌已经策马过来,冷冷地说:“庚团长,你看看,这是你的猛虎团吗?这是‘孙家军’!是孙县长和孙大小姐组建的部队,是碧云山庄的子弟兵,是乌蒙山里真正的英雄豪杰,不是民族败类!”庚庆长沉默不语,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孙云香突然大叫:“姓龙的,你这个败类,我今天就要为碧云山庄清理门户,最后一分钟,还不放人我就开炮了!弟兄们,预备——”陇玫春连忙大叫:“慢!孙二小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个人大叫了一声:“姐姐!”然后从碉楼上跳了下来!陇玫春大一叫:“妹妹!”然后发疯般地往前冲去,龙贤飞非的警卫连开枪了,陇玫春栽下马来,扛着妹妹就往回跑,龙贤飞非的警卫连的子弹在他周围飞舞!孙云香大吼道:“开炮!开炮!!开炮!!!”在她的怒吼声中,同样愤怒的炮弹呼啸着,飞向那个大院,飞向那座碉楼!胡云昌高举马刀,大叫一声:“‘碧云十六骑’的弟兄们,冲啊!”十六匹马一齐奔腾,冲锋枪冒出了愤怒的火蛇。龙贤非警卫连那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们纷纷倒下,近了,更近了,“碧云十六骑”的骑手们挂上冲锋枪,一齐拔出了肩上的马刀,刀光闪闪中,猛虎团的士兵们依旧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怒目圆睁地注视着战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仿佛是在观赏一场精彩绝伦的舞蹈。如果“碧云十六骑”有所损失,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陇玫春带来的那七八个陇家庄丁大叫着:“大小姐!二小姐!”一起冲上前去,把她俩接了回来。陇玫春肩上中了两枪,还好子弹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伤及筋骨,鲜血却汩汩地流着。阚前前的双手被绑在后面,一个庄丁连忙给她割断了绳子。阚前前哭喊着,飞快地给姐姐包扎,那七八个陇家庄丁,拿着武器站在四周,为她们警戒。陇玫春笑了一下,说:“妹妹,这是怎么搞的?”阚前前一边为她包扎,一边哭着说:“姐姐,你没事吧?”陇玫春坐在地上,说:“只要妹妹没事,我就没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阚前前说:“这个龙旅长,不但杀了我爸爸,还把我抓了起来。我的魔枪被他破了,他刚把我押到这里,孙二小姐他们得到消息后就跑来包围了这里,要他放我出来。龙旅长不但不放我,还用军刀再次将我打昏,关在碉楼上,派兵用枪守着,是姐姐的声音唤醒了我,我才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姐姐,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碧云十六骑’,他们都是好人,猛虎团都是好人!”陇玫春点了点头,靠在阚前前的肩上,观看着威名赫赫的“碧云十六骑”砍瓜切菜般地砍杀着龙贤非的警卫连,那种勇猛的威势和惨烈的战况为平生仅见,不由有些赫然!十几分钟后,龙贤非警卫连的近百号人先是被炮火和子弹消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被“碧云十六骑”砍光了,那座碉堡也几乎被炸平,“碧云十六骑”的人和马,都被敌人的鲜血溅红。
直到此时,龙贤非才从废墟一样的院子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哈哈笑道:“你们以为那几下子就能置我于死地?八格牙鲁!”所有的人不由一愣,没想到这狗日的居然还会用日本话骂人,庚庆长心里一激灵,想起了在湖南和广西战场上与日军作战的一些细节,突然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大叫道:“弟兄们,杀了这个狗日的日本间谍!”龙贤非哈哈笑道:“可惜你们都知道得太晚了,最多三个月,皇军就会占领你们全中国!庚庆长,他们是不会听你指挥的了,省省力气吧。哈哈,什么镇雄第一美女,还不是照样当老子的女人!只可惜那孩子不是老子生的!”这句话把所有的人都激怒了,人们纷纷举起了枪。龙贤非一把拔出日本军刀,吼道:“你们中国人,谁本事的有,和老子的——单挑!”
胡文昌跳下马来,举着手里的马刀,吼道:“你他妈的到底是日本人还是汉奸?”龙贤非哈哈笑道:“老子是什么你想知道吗?凭你也是对手?”胡云昌依旧举着马刀,说:“不管你是日本武士还是中国汉奸,今天都得死!”然后就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龙贤非轻蔑地笑着,随便摆了一个姿势。看着这个姿势,庚庆长心里大吃一惊,连忙叫道:“胡文昌!”胡文昌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说:“有事吗?”庚庆长把手伸过去,说:“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曾经被日本天皇封为靖国武士,在日本武士中是顶尖的高手。把刀给我,我来对付他。”胡文昌迟疑着不肯给把刀给他,说:“不,我要亲手为碧云山庄清理门户。”我要庚庆长平静地、轻声地说:“十六勇士。”胡文昌眼睛突地一亮,然后轻声地回了声:“铁血乌蒙。”庚庆长说:“记得在孙大小姐去世的当天,我就公开过身份了,把刀给我吧,胡云昌同志。”胡文昌激动地应了声:“是!”然后立正敬礼,双手把马刀递了过去。庚庆长接过马刀,缓缓地走上前去,对着龙贤非说:“日本靖国武士山野一郎,请吧,你能破了我妹妹的魔枪,却破不了我的神刀!”
阚前前担心地说:“姐姐,那个人厉害得很,庚大哥是不是他对手?”陇玫春自信地说:“妹妹,相信你庚大哥,他行的,扶我起来,我要站着看他打败这个日本间谍!”阚前前扶着陇玫春缓缓地站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庚大哥!”庚庆长回过头来,看见陇玫春苍白的脸上,盛开着一朵美丽的春花——春天的玫瑰花;而此时阚前前的眼里,既有着无边的幽怨,也有着脉脉的温情。一时间,庚庆长明白了许多,许多,先是冲她们笑笑,然后忽地转过身,举起马刀,说:“孙县长、孙大小姐,庚庆长为你们洗刷耻辱来了!滇军补充三团特务连在湖南和广西战场上阵亡的弟兄们,庚庆长为你们报仇来了!”说完,就一刀劈了过去!龙贤非也举刀相迎,一时间魔幻般的刀影一重圈着一重,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又似苍狗桑云,变化莫测;更像滚滚波涛,翻涌不息!直看得陇玫春、阚前前和胡文昌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心惊肉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世间会有此等刀法!看不清路数,看不懂招法,看不见人影,只见狂风怒卷中满天都是刀光!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只见庚庆长大喝了一声,随着一声惨呼,龙贤非举刀的双手齐腕而断,鲜血喷涌而出!龙贤非站立原地,向着远方,大声嚎叫。
庚庆长收住马刀,退后几步,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他的勇猛齐声欢呼。庚庆长把刀还给胡文昌,来到孙云香的身边,说:“二小姐,一切都交给你处置吧!”孙云香说:“姐姐曾经说过,如果姓龙的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情,就让我亲手用陇小姐送的小炮打死他,想不到他竟然是个日本特务,跑到我们中国来骗权骗色,杀我弟兄,辱我姐妹,践踏我中国的土地,尽管枪催炮打,也难解我心头之恨!胡文昌,准备!”胡文昌立马把陇玫春送的两门小钢炮扛了过来。孙云香拿起一枚炮弹,在一门小钢炮旁半蹲了下来。胡文昌调好了小钢炮,挥了挥手,人们纷纷往后退去,庚庆长却扶着陇玫春和阚前前,走到了孙云香的身后。场子的中央,龙贤非依旧站立原地,举着断手,大声嚎叫!孙云香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手一松,炮弹进入了炮膛。随着一声巨响,院子中央飞起了丝丝缕缕的布片和龙贤非的残肢断体。
3叶绍奎假降被困
与柳际明谈判的同时,在阮俊臣的具体部署和精心安排下,黄仇和叶绍奎率领四大队共两百多人,从大雪山突围后,经罗坎,到罗佐,绕坡头,途中只与陇承尧独立营的第四连接过一次火,战斗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把敌人打垮了,但四大队也伤了一些人。此后,四大队便退到初都,为保存实力,一直在深山老林中隐蔽活动。
黄仇是北平人,叶绍奎是贵州独山人,他俩都曾经是黔军中的连长,很能干,阮俊臣拉游击队时,就把他们拉出来了。由于他两用兵神出鬼没,所以他们带领的四大队既是阮俊臣的主力部队,也是他的警卫部队,所以阮俊臣即使是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要亲自掩护四大队突围;同时,在计划开展二线斗争,带队到柳旅开展军运工作时,也把在后方坚持武装斗争的重任寄托给了四大队。
四大队退到初都、对坡一带后,进攻的敌军仍然不少,燕子口、海子街、何官屯、长春堡、杨家湾等重要区镇都驻满了国民党的部队和保安团的士兵,游击队活动十分困难。好在他们俩人用兵灵活,带着队伍利用高山箐林和深幽小道的掩护,东击西绕,南攻北藏,绕了几个月,也战斗了数十次。后来又在摆溜坪和大湾与团防打了两仗,四大队便只剩下百把人了。这时,留在水田寨养护伤员的黄于龙、李岐山、周绍先等也来到了四大队。于是,黄仇、叶绍奎便在果珠坝组织召开了一次会议,重点安排和部署部队化整为零,分散活动,以避开敌人的锋芒,保存和集蓄力量,以利今后坚持更大的武装斗争。
黄仇说:“现在毕节到处都是国民党的部队,镇雄方面还是老样子,陇承尧的手下原张于夫部已经离滇北上抗日,原孙以方的部队一直以来都积极主张抗日,坚决反对内战,现在已经编入滇军的抗日先遣部队,开赴湖南和江西了,陇承尧现有的实力就是由副营长陇德华带领的独立营和镇威彝三县的保安团以及其他一些民团武装,所以在镇雄还有我们生存的空间,但好久都不知道阮司令的情况了,我的意见是要先到毕节去找阮司令的指示,再确定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叶绍奎说:“黄大队长说的是不错,但现在局势很紧张,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应该立即分散活动,伺机破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黄于龙、李岐山、周绍先等也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当会议正在进行的时候,却有人来报:“陇承尧托人送信来了。”
四大队突围后,打的是叶绍奎的牌子,所以陇承尧的信是写给叶绍奎的。陇承尧在信中说,他部下的补充三团已经开赴抗日前线,现在全国都掀起了抗日****,所以他不也想跟游击队打了,要招抚他去做个连长,有朝一日也率部出滇,参加抗日。叶绍奎说:“这已经是陇承尧的第三封招抚信了,为了拖住敌人,减少目前敌人对游击队的围攻,争取更多的时间发展队伍,我想由我带着几十个人前去应付,见机行事,必要时还可以把他的部队拉一部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