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阚前前再练魔枪
看到柳际明果然遵守诺言,强行放了阮俊臣,陇玫春他们便立即起程回云南镇雄。从中秋到初冬,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这样在路途中消耗掉了,不过总算精力没有白费。一路上,阚前前一有机会就练枪法,可是自从魔枪被龙贤非破了之后,她握枪的手就会发抖打颤,再也无法找回了以前的感觉。陇玫春说:“妹妹,那魔枪太可怕了,没有就没有了,只要还能打得准就行。”阚前前说:“姐姐,那不是魔枪,那是一种精神,一种一枪在手,勇往直前的精神,我需要那种精神。”陇玫春把她无法,只得由她。可是每当举枪,冥冥中那个神秘的声音没有了。没有了也不要紧,只要自己记得就好。于是在举枪瞄准的同时,阚前前就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枪一出手,就不要轻易收回,除非敌人已经倒下,或者已经确认月兑离了危险!”和“打死他,他就是你的敌人”!可是,那种神奇的力量始终离她远远的,不再回来。阚前前干脆换上了双枪,可始终毫无效果,陇玫春一再安慰她说:“算了,不灵就不灵了,没有魔枪未必就不是好事,不然说不定你还会错杀好人哩。”
没有了魔枪,阚前前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派迷茫,本来要北上重庆寻找八路军办事处的她反而不敢去了,只好跟着陇玫春他们,打点行装,离开贵阳,踏上了返回镇雄的路途。这天,他们来到大定县城,投店住了下来。天渐渐地黑了,阚前前一心想练回魔枪,便悄悄地带着双枪,骑着马,出了县城。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乌蒙山里已经很冷了,夕阳缓缓地燃烧着,猎猎劲风中,阚前前下了马,立于溪岸崖边,想起生平遭遇,倍觉凄凉。蓦然回首,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爸爸、妈妈、姑姑,还有那深深地占据着她少女芳心的庚庆长。可是如今,爸爸牺牲了,姑姑先是被陇老鸭抓住,然后押往昭通,同样被害了,庚庆长却跟姐姐结婚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都已经不再属于她!想起这些,阚前前不由悲从中来,一颗心被无边的愁绪包围着。真是:
黯黯青山红日暮,浩浩大江东注。
余霞散绮,回向烟波路。
使人愁,长安远,在何处。
几点渔灯小,迷近坞;一片客帆低,傍前浦。
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误;觉阮途穷,归心阻。
断魂萦目,一千里,伤平楚。
怪竹枝歌,声声怨,为谁苦。
猿鸟一时啼,惊岛屿;烛暗不成眠,听津鼓。
话说王百川在昆明近郊失去了六个帮凶,守丢了二喜之后,不觉心灰意冷,恹恹地回到了镇雄。陇承尧亲自摆酒接待了他,然后让他重新组建“手枪队”。王百川再次归来,雄心勃勃,立即招来一些亡命之徒,又从独立营中挑选出二十多人,重新组建了四十人的“手枪队”。通过了两年多的强化训练,手枪队已经训练成熟。已经很久没有杀人,王百川早就憋不住了,这天,他先请示过了主子陇承尧,然后带着“手枪队”,出了镇雄城,开始了“执行任务”,一边打家劫舍、掠掳财产,一边寻找游击队,暗杀进步人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搞得乌蒙山里沸沸扬扬。
这天王百川带着手枪队,跟踪游击队来到了大定县境。大定县城在明清两朝一直是黔西北地区的行政中心,是整个乌蒙山最富庶的地方,王百川打算在这个城里大捞一把。黄昏以后,王百川带着三十多名“手枪队”队员,慢慢地向县城靠来,打扮成土匪的模样,准备进城踩点,然后实施抢劫。谁知就在这大定城外的荒野之处,发现了阚前前这个冬风中、天光下,黯然神伤、单人独马的漂亮女孩,几十个恶徒便悄声地商量说,要把这姑娘抓去给王百川做小老婆。王百川听后说:“不要不要,你没看见她有马?怕抓着‘贵’的。”那些“手枪队”队员讨好地说:“老大,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跟你一发的‘四大美女’有的名花有主,有的香消玉陨,有的远离乌蒙,自古英雄配美人,现在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贵’的怎么了?‘贵’的最好,想想那‘四大美女’,那一个不是‘贵’的?你要不要,你不要我们搞去送给了陇司令你可别后悔。”王百川想想自己玩过的女人不下三十个,但还有一个这么漂亮,也有点心动起来。再说凭自己是陇家的红人、镇雄硕果仅存的“英雄”、臭名远扬的“手枪队”队长,还怕什么“贵”不“贵”?真是几年没有闯荡江湖了,胆子也变小了,于是笑道:“好,再‘贵’本队长也要下了,小心点,不要吓了美人。”那些“手枪队”队员无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棍,见头儿已经发话,便一步步地围了上来。
阚前前正烦恼间,只见马匹长啸了一声,立即警觉了起来,四下里张望,只见昏黄的天光中,一群行踪诡秘的人向他围拢过来,立即大声叫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你们,你们……不要过来。”一个人“嘿嘿”地笑道:“小美女不要怕,跟哥们享福去。”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边的邪恶和恐怖。那帮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阚前前说:“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会杀人的,我,我会魔枪,会死人的。”那群歹徒觉得她好玩极了,都哈哈大笑,王百川也觉得她真的很可爱,不但长得好看,声音脆脆的也很好听,于是恨不得立马把她搂在怀里。
阚前前知道今天真的可能月兑不出魔掌了,大叫了两声“姐姐”,然后下意识地模向腰间,“唰”地拔出了双枪。就在拔出双枪的那一瞬间,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在冥冥中响了起来,阚前前全身一振,又充满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两只手的拇指扳开了保险,食指抠动着扳机,枪声骤然响起!那群歹徒见她居然还会使枪,还会使双枪,并且握枪的姿势怪怪的,枪开得又快又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有七八个人倒地了,并且都是一枪过命,便都被吓傻了,再一看,哪里是美女,那分明就是一支枪!她的人就是她的枪,她的枪就是她的人!那帮恶棍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活活地变成了靶子!
枪声划破了黄昏的寂静,也惊住了前来寻找阚前前的陇玫春和“碧云十六骑”的一个骑手,他们先听到了阚前前呼唤“姐姐”的声音,便知道是阚前前遭遇了情况,紧接着枪声响起,他们便循着枪声,打马飞奔而来,陇玫春一边急驰一边大叫:“妹妹,妹妹,姐姐来了!”可是当她跑到现场一看,不由惊呆了,只见三十多具尸体黑压压的躺了一圈,每个人都是前胸中弹,鲜血汩汩地流着。阚前前呆呆地站着,也被眼前的这些尸体吓住了,举着的双枪还没有收回去。与陇玫春同来的那位骑手,虽然久经沙场,但看到眼前的这种景象,也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年龄不满二十岁的女孩,竟然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连续击毙了三多名全副武装的汉子,并且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阚前前见陇玫春来了,才把枪收回腰里,说:“跑了一个当头的,是姐姐的叫声唤醒了他。他们原本是要来抢我的,这些混蛋,连逃命都不会。”陇玫春仔细一看,认出这些人身上的标记,叹了口气,说:“打死就打死吧,这原本都是些死有余辜的东西,我担心的倒是,你的魔枪练回来了,以后会不会伤及无辜。”阚前前说:“不会,再次练成魔枪,我已经快要收发自如了,只要是好人,我就不会开枪,只要人家不把枪对着我,不危及我的生命,我就不会动枪的。”陇玫春数了数地上的死尸,说:“三十八支手枪,真是太可惜了,带几只回去吧,马上就会有当兵的赶过来了。”于是他们每人拣起几支手枪,跃上马背,急驰而去。
2陇玫春南疆抗日
王百川正想入非非,不料那女孩惊恐地大叫了两声,突然拔出双枪,只觉得她兀地变成了一支枪,仿佛,有无数支枪口从四面八方瞄准了自己,冷汗哗地一下流了出来,犹如下雨一般,全身立马湿透,吓得三魂丢掉了二魂,站在原地不停地筛糠。好在他武功不弱,朦胧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才猛地醒了过来,见自己带来的三十多名精英几乎全部倒下了,连忙就地一滚,滚进了一条小沟里,落荒而逃。想不到此次出山不到二十天,竟然栽了这么大的跟斗,简直是血本无归,再回忆刚刚发生的整个过程,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会相信世间居然还有如此邪魔的枪法,怪异的武功!他的心一阵阵地颤栗,朝着镇雄的方向,一路没命地飞奔,生怕跑慢了那魔枪女孩追了上来。跑着跑着,突然想起刚才唤醒他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心内不由大骇——那是陇小姐的声音呀!那女孩刚刚叫了声“姐姐”,她就应了声“妹妹,姐姐来了”,原来那魔枪女孩竟然是陇小姐的妹妹!这一下,一贯狡猾奸诈的王百川发急了,心想此时陇玫春肯定已经认出了那些死人的身份,无疑也想到了居然要抢她妹妹的居然是他,是他这个陇家的铁杆死士和“手枪队”的队长,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回镇雄去了。他早就知道陇小姐这次回陇家庄,带回来了个二小姐,并且这个二小姐很是得到老太爷陇虎臣的喜爱!本来他是打算回去向主子交代说,那支神秘的小部队又开始活动了,与“手枪队”不期而遇,于是双方浴血奋战,几乎都同归于尽。可是,现在看来,他只要一回到镇雄,不被是陇小姐“五马分尸”,就是被二小姐“敲沙罐”,因为他知道,即使陇承尧认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不想治他的罪,但是,陇玫春和她的妹妹绝对不会放过他。与陇玫春单挑,或许他还有几分胜算,但遇上那个可怕的枪魔,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回去送死,还不如逃亡他乡,或许还有其他出路。
此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王百川才模出了丛林,在微弱的月光下摘除了身上的荆棘,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撕破了不少口子,脸上、手上、脚上也被拉出了一道道的血槽。自从出道以来,王百川在战场上还没有如此地狼狈过,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那许多,连忙看看天上的那一弯新月和密密麻麻的繁星,选准了纳雍的方向,朝高店那边,望大兔场奔去,因为他有个师弟在那里拉起了十多人的土匪队伍。
阚前前和陇玫春他们刚刚离开不久,驻扎在大定城里的保安团听到枪声后立即赶往了出事地点,可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圈令人恐怖的尸体,并且每具尸体的中弹部位和倒地姿势都是一模一样,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为。更难理解的是,那死了的三十八个人,人人都全副武装,可是谁都没有抵抗,而是乖乖地以胸膛当成了别人射击的靶子。而且其中有十多个人的枪套里空空的,从拿走的枪支来看,决不只是一个人,再仔细看地上,显然有杂乱的马蹄印。前来查看的是大定保安团的一个小队,只有三四十人,众人收了死者的枪支弹药和银圆鸦片,明明看到马蹄的印子清晰不过,但看着眼前这神秘地死去的三十八条身材壮硕的汉子,他们打消了追踪的念头,心照不宣地立即赶回县城,生怕走得慢了自己也沾上邪气。
第二天早上起床,陇玫春发现阚前前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封信说,既然魔枪已经恢复,她便北上寻找八路,到前线去打日本,叫姐姐不要担心,她会照顾自己的,并说她带走了四支短枪,四百发子弹,十把飞刀,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出枪。胡云昌要去追,陇玫春说:“算了,随她去吧,她最大心愿就是继承父亲和姑姑的遗志,当八路,打鬼子。”其实她心里更加清楚妹妹为什么急着要走,因为她知道,一回到镇雄,自己就要去昆明看儿子,然后再去滇西寻找庚庆长,而她却不可能跟着去。陇玫春知道,第一个打动妹妹少女芳心的,竟然是自己的丈夫庚庆长!
陇玫春不由黯然神伤,默默地招呼大家起程,她有一种预感,她和妹妹,这次可能就是生死离别,虽然她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是谁先离开这个世界。她本来可以去追回她,本来可以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但她想,还是让她走吧,她本来就有权利追求她自己的人生,虽然所有的人生都不一定会那样地完美。
太阳缓缓地移动着,陇玫春带着胡文昌他们,慢慢地走过大定城里青石铺成的街道,出了城,上了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回想起前尘往事,马蹄铁的声响,就象敲打在她的心上一样,张一来和阚前前的身影又飘摇而来,陇玫春不仅心里一酸,泪珠儿又下来了,轻轻地吟道:
梦绕神州路。
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横流乱注?
聚万落、千村孤兔。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暗柳催残暮。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
雁不到、书成谁与?
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听金缕。
回到碧云山庄,孙云香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看见胡文昌经过这次远行,变得更加成熟老练了,只是多了满身的征程与沧桑,恨不得立即投进他的怀里,大闹一场。胡文昌也一样,眼里闪烁着无限的柔情与兴奋的光芒。陇玫春看在眼里,知道时候到了,便去对孙夫人说,孙夫人心里有数,当即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几天后,碧云山庄张灯结彩,大办酒宴,孙云香和胡文昌结为了夫妻,同时把孙云妮的儿子过继了过来,陇玫春帮他们把陇虎臣请来主持婚礼。陇玫春回到坡头陇家庄住了几天,派人寻找王百川,却没有了他的下落。陇玫春估计这个杀人魔王是不敢回来了,才告别陇虎臣,单人匹马,往昆明去了。
几天后,陇玫春来到了昆明张一新家里,看到自己与张一来的儿子张盼红正健康地成长着,既感到心酸,又感到欣慰。看不见了侄子张小勇的身影,于是便问:“哥、嫂,小勇呢?”张一新夫妇告诉她,一个月前,张小勇就北上延安,参加抗日去了。陇玫春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希望他能在八路军的部队里遇到哥哥张小虎。三天后,陇玫春才对张一新夫妇说,他已经和抗日英雄猛虎团团长庚庆长结婚了,并准备去中缅边界和他一起打鬼子。张一新夫妇沉默着,半天,张一新才说:“你和庆长在一起,我也很高兴,很放心,盼红就交给我们抚养吧,我也要把他培养成人。”陇玫春见他如此说,心里也有了几分安慰,于是问:“哥,你也认识庚庆长?”张一新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好半天才说:“见过一面,那时我还年轻,他也还小,在师父老人家那里。”陇玫春吃惊地说:“哥,你们,你们是师兄弟?”张一新说:“我们师兄弟五人,卢汉是大师兄,安恩溥是二师兄,我是三师兄,张于夫是四师兄,庚庆长是小师弟。在我们五人中,大师兄最具文韬武略,注定是做大事的人;小师弟天赋最好,最能继承师父的衣钵,只有我,百无一用,不但学不会排兵布阵,而且武艺也稀松平常,只好学做做生意,接济接济一些穷苦之人。”陇玫春终于明白了,于是对这位身怀绝技的却甘愿平凡的哥哥佩服不已,同时也感到有些惋惜,因为他知道,阚前前的“魔枪”其实就是他传的,张一来的功夫也是他教的。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张一新早就是中共地下党员了,一直利用做生意作为掩护,进行着地下革命的活动,并利用与卢汉和安恩溥的特殊关系,为八路军筹集和转运各种物资。
第二天,陇玫春便离开了昆明,前往中缅边界寻找庚庆长去了。
3十六骑远赴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