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寂空与那毛物交手,那毛物身法矫捷,四肢如同生胶一般粘住寂空铁棍,寂空一时摔他不下,此间灯火通明照如白昼,寂空举棍定睛细看,只见眼前之物毛身毛腿,灰脸长尾,一双亮如巨灯的大眼紧紧盯着寂空。寂空打量一番,方知是只小猢狲,只听那小猢狲吱吱乱叫不知嚷些什么,时而扮个鬼脸,伸个舌头。寂空本就有些木讷,此时见这猢狲做个鬼脸,两眼一怔不知何意。只见那小猢狲伸出手来招得一招,形貌甚是可爱,一时敌意尽消,伸手在后脑勺抓的两下,对那小猢狲做个手势意思道“你叫我?”,那小猢狲似能看懂,也点了点头,寂空自小念经,常闻佛法,深信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又常年独居深山不通人世,与野兽做伴同飞禽为友,早已将自然之物视以平等,此时见眼前小猢狲毫无恶意似已通灵,一时心起近身前去,四目对望各自打量,脸带喜色似曾相识一般,真个灵动之物通神灵,缘从天降造天缘。对望三生不相忘,转眼一霎是故人。好友何须装友好,人世怎能尽世人。勿道禽兽不念善,疑何人杰作魔谶。初生好恶非天定,祸己殃身莫怨天。非是泥人难渡江,只缘无船摆橹樯。
那小猢狲忽得伸手在寂空髯上拉了一把,寂空也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把个手势道:“猴儿,你是哪里来的?”那小猢狲吱吱乱叫尾巴一撇,指向那拐角狭道。
寂空顺着那小猢狲尾巴看过,微微点头打个手势指指身后铁镬道:“这镬中的东西是你弄的吗?”小猢狲晃晃脑袋,吱吱乱叫蹿下地来,朝狭道跑去,两个蹦跳便到道口,蹲坐在地朝寂空看了看。
寂空不明所以,欲近身一看,只听狭道之内吱吱声响比方才小猢狲所叫大了数倍,正是那鬼林中的声音。
寂空心中一紧,紧紧握住手中铁棍慢慢移步向道口靠近。忽得吱吱之声大作,小猢狲在原地跳将起来,胡乱翻几个跟头,欣喜非常。刷得一闪,道口一影闪出,寂空认得正是那林中之影,举棍护身,终究慢了一步,早已被这影扑倒在地,可这影只一扑便跳了开去。寂空翻身而起,见这影正在道口与小猢狲打玩,寂空看得真切见眼前景象不由得双目一呆,只见长臂垂地近身齐,阔膀环腰威容仪。吊睛眸射三尺光,身披雪绒破棉衣。乱絮昏飞灯火暗,足不履地声无迹。烂银光闪眼中浊,涤荡双窍识元息。
寂空见眼前之物白绒绒一团也是个猢狲模样,只是比那小猢狲大了数倍,在地上乱跳乱蹦,身法甚是矫捷。寂空双眼犀利,映着这火光见那白物一闪一闪,一时倒被他晃得目眩神散,见那大猢狲在地上不停翻跳,如同有使不完的气力一般,终究不知道他脸面如何,是善是恶。
就在寂空疑惑之时,忽听一人喊道:“小心。”寂空收神一怔,手中一紧,回头看时,只见大岩石上坐着一人正是许酒生,寂空大喜,拖了铁棍走近许酒生身前,道:“你醒了。”
许酒生如不知寂空近前一般,双眼直勾勾只是盯着那对大小猢狲。
寂空回头看看那对猢狲,见他两个尚自在地上耍玩,道:“这对猢狲好像并无恶意。”
许酒生呆呆得看着,微微出声鼻息乱颤混着喉见声响,片刻便要窒息一般,口中连连只道:“就是他。”
寂空料得许酒生知眼前这大猢狲便是在松林中袭击他三人的那个黑影,眉头一皱,心下寻思:“看这对猢狲神态亲昵,想来定是亲属,瞧那小猢狲双眼无邪,倒是善类,只是这大猢狲。”举手模模后脑点了点头道:“许施主,我等在此伤得这般,那猢狲若是想杀我等易如反掌,看他两个只是呆在原地,像是在等什么人,想来这对猢狲当无恶意。再说你二位身上的伤不知被谁疗治过了,我想定是这山洞主人,他既有心要救我等当不至有加害之意。”
许酒生只是不答,口中自言自语道:“我不会忘记,就是他,真是可怕。”
寂空听许酒生所言不知何意,只道是他伤昏了头脑,想起自己在洞中寻得的饭菜,脸上忽喜,道:“你身上有伤,不易劳神,吃些饭吧。”双手拉过两支铁镬。
许酒生饥饿数日,虽是神志迷糊,但闻见这米香菜味,一时醒过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在镬中扒拉一通,憋得三五嘴米饭,咽了数下方才尽数咽入肚中,深深舒得一口气,眼望身边寂空,见寂空面色微挂笑意,心知自己失态,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寂空本无此意,又是江湖中人,暴饮暴食已是司空见惯之事,哪里知道许酒生自小家教甚严,虽是江湖豪客,确谨遵礼仪教法,当此失态怎能不脸红?心中还道是许酒生敌意未去作此谨慎,心下一想:“此人前日还追这我等不放,想不到竟在此地会有如此羞态,当真与先前那般威风凛凛大不一样。”把嘴一抿扭过头去,道:“许施主慢用,待贫僧看看耿兄伤势,起身走过耿秋身边。耿秋伤势比许酒生重的多,此时尚未醒来,寂空为其号脉,见脉象平稳,暗暗宽心双手合十呼个佛号。
只听吱吱之声乱叫,那对大小猢狲似比先前更加欢实,在道口绕来绕去似在迎接什么人,寂空双眼紧紧盯着那道口,生怕再有什么如猢狲一般从那道口窜将出来,一刻也不敢放松。
许酒生将镬放在一边亦是不敢在吃,紧紧盯住两只猢狲,双眼暗放冷光,如利剑宝刀般犀利,可怕之极。
那吱吱叫声忽得停止,两只猢狲坐在道口昂首翘立,寂空此时方才看清那大猢狲模样,只见大的威武非凡,如神兵天降,视立凝目,金刚一般庄严万象;小的雍容憨态,似门前顽童,张颔环眼,玉童样貌,混身多出一样锦毛。可巧可巧,大小一般猢狲样,真妙真妙,长短各自有玄奥。你道那大的是老,偏生小的最娇。迷了返老童儿扮戏作轻佻。唬前恼,莫要莫要,便就是那般模样真大小。
寂空看眼前大小猢狲,愈发觉得亲近,倒将身处险恶抛在一边,更慕这山林之美,心中只道:“不知何时才能这般。”
渐渐的,道口处拉出一张人影,身形甚长,二人凝目细看,只见人影愈来愈长,缓缓走出道口来。
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