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秦季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满意地合上房门,一边朝外走,一边拨响欧阳涵的电话。
“涵,我在老妈的房子里,有生日礼物送给你,你快点过来。”
正在使用电脑的欧阳涵惊讶地抬头扫了眼挂钟:“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我已经准备睡了。”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清醒得很。
“我知道你没睡,快来快来,都说了有生日礼物给你!”
“不能等明天再说?”
“明天还是生日吗?废话那么多,叫你来你就来!”
欧阳涵拗不过他,不情不愿地穿上外套开车往郊外赶。到达欧阳孜因的园子,他却发现秦季不在他自己的房间。欧阳涵皱起眉,拨打秦季的手机:“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画室。”
听到这个回答欧阳涵不禁怫然变色:“画室!你怎么进去的?”
手机里传出秦季满不在乎的声音:“你忘记锁门了。”
那是——不可能的!
画室相当于欧阳涵的私人空间,他自己打扫整理,从不容许佣人进入。每次离开欧阳涵都会注意把门锁好,而且,画室里面……!
欧阳涵心下焦急,脚下步伐更快,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画室。宽敞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秦季晃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在欧阳涵的转椅上,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正在赏玩。看清楚之后,欧阳涵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假如叶倾澜在场的话就会发现,秦季手里的微雕模型几乎和欧阳涵送给她的那座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在于,秦季手里的这个多出一个少年模样的小人偶,正站在小屋外,痴痴地凝望窗内的女孩。
欧阳涵又急又怒:“你怎么随便动我东西!”
秦季无视弟弟的怒火,笑着说:“没想到你这里好玩的玩意还真不少,难怪你平常都不肯让人进屋。我瞧这个模型挺漂亮的,不如送我吧?”
“不行!”欧阳涵一个箭步冲上前,劈手夺回模型,护在怀里。
“不肯就算了,瞧你那个小气样!”秦季眯起眼笑得很轻松,漆黑的瞳眸闪闪发光,“做大哥的不跟你计较,今天是你生日,哥哥我特意挑选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你……你先猜猜是什么?”
“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欧阳涵抱着模型,眼神戒备地盯着哥哥,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实在猜不透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今天火气好像特别大嘛,想想也是,二十岁生日这么大的日子,心里念着的人偏偏见不到人影,难怪一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秦季继续老神在在地晃悠着长腿,“早说呀,我就叫上她了。现在也不算晚,我这就叫她过来。”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欧阳涵急忙抓住他的手:“哥!你……别乱来!”
秦季假装没看见弟弟气恼的模样,伸手挠挠耳朵,故作恍然状:“原来你不想见她呀?可惜晚了哦,人都已经到了。”说着,他眼角斜飞,故意朝欧阳涵背后瞥去。
欧阳涵连忙回头,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哪里有人啊?只有窗外茫茫无际的黑夜。
“你三更半夜硬把我拉来,就为了消遣我?”欧阳涵强抑胸中激荡,沉着脸怒视哥哥。
“当然不是,我可没这么无聊。”秦季摇头否认,“我就想呀,今天咱们两个都满二十周岁了,也该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谈谈你和叶倾澜之间的事了。”
“没什么可谈的!”欧阳涵真生气了,“我早说过,我跟她已经结束,我死心了我放弃了,还不行吗?你要我重复多少遍?!”
秦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弟弟写满怒意和烦躁的脸庞,那洞察一切的目光看得欧阳涵心里发毛。
“你……”
过了一会儿,秦季站起身慢慢走到靠墙摆放的画架前,一张接一张,挨个揭开画架上蒙着的白布。他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原地,看着血色从弟弟脸颊一点点褪尽。
“你就是这样放弃的?”秦季脸色也沉下来,毫不放松地紧盯着欧阳涵,一字一顿地质问,“你就是这样死心的?”
大小各异的几十幅画作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有素描,有油画,也有水彩写意,有近景特写,也有朦胧的远影,画中的主角都是同一人。或远或近,或动或静,或坐或立,或笑或颦……
画者敏锐地捕捉到了画中人神态最生动的若干个瞬间,用细腻传神的笔触将之定格下来。站在画作前,秦季的想象力就像月兑缰的野马般无法约束,画中的人物和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音容笑貌重叠起来,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走出画布,和他说话朝他微笑……
欧阳涵双手紧握成拳,倔强地咬着牙,垂着眼一声不吭。秦季的视线在画作上驻留良久,才重重吐出口气,面露怜悯地看向弟弟:“忘不了就忘不了吧,何必自欺欺人呢?”
闻言欧阳涵的身子轻轻颤抖,过了一会,才低哑地回了一句:“我,没骗你,我真的……准备放弃了……”
“是吗?那这又是什么?”秦季指向对面唯一的一幅尺寸最大,但仍然蒙着白布的画作。欧阳涵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神情骤变,飞身上前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布缓缓滑落……
“不要——!”
暗绿色的幽静森林里,有着精灵般妙曼长发的美丽女子微侧着身,俯视偎依在她腿边的娇憨小鹿,清澈的眸光中溢满温柔。她的容貌与其他画作的女主角并无不同,唯一的区别是除了披散下来的秀发,女子未着寸缕,洁白无瑕的身体在幽暗的背景衬托下,宛如月光女神般神秘皎洁,又如月下海妖般勾魂摄魄……
秦季痴迷地立在巨大的油画前,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画中人瀑布般的长发,口中由衷地赞叹道:“真美……”
欧阳涵动也不能动,眼中满是羞恨。有生以来他还从未这般无地自容过,这一刻他几乎对自己的双生哥哥生出了真切的恨意——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自尊也不肯留给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内心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角落曝晒在阳光之下?!
秦季似乎没有觉察弟弟的难堪,回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想不想知道实物和想象的差别?”
他嘴角噙着笑,语调中透出几分得意,“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你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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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灯光一亮,欧阳涵当即呆住了——屋里完全变了个样,窗台,写字台,茶几,床头柜,到处摆上了盏盏红烛,共有数十盏之多。鲜红色的玫瑰做成巨大的心,摆在卧室中央。而他平时睡觉的红木雕花大床,此刻笼罩在轻薄的红色纱幔之中,里面隐隐约约躺着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欧阳涵在心里大喊一声,他也顾不上房间的布置有多诡异,几个大步冲到床前,用力掀开红色纱幔……
尽管秦季预告在先,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叶……”欧阳涵张开嘴,喉管却干涸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华丽精美的红色锦被之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安静地仰躺着,睡容平和恬静,丝毫没有受到惊扰。
欧阳涵大惊:“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秦季轻松地勾动唇角,安抚他:“别紧张,一点点安眠药物而已,无色无味更无害,只是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你怎么能……!”
欧阳涵愤怒的话语还未及出口,秦季突然从他背后伸出手,毫无征兆地揭开叶倾澜身上覆盖的锦被……
这一刻,欧阳涵到死也不会忘记!
“怎么样,喜欢吧?这是哥哥我特别为你准备的‘成人礼’——”
秦季的声音近在耳畔却又远在天边,事实上,哥哥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欧阳涵的耳里充斥的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嘭”,“嘭”,“嘭”……
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仿若一列疾行列车,轰鸣声震荡耳膜。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在不断地升温,沸腾,汽化,再穿透皮肤表层,化作磅礴的汗水。
“是不是比你画的更美?”秦季站在弟弟身后,目光越过他的肩头,一同投向床上的人。
何止是美,在这一刻世上最华美的辞藻也不过是陈词滥调。她……安然侧卧在暗红色的丝缎之上,宛如盛开在雪山之巅的白莲,冰清晶莹,芳华绝代。薄薄的眼皮静静合拢着,浑然不知自己正将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两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眼前。
“看傻了?”秦季戏谑地瞄了一眼呈石化状态的欧阳涵,“还愣着干嘛?”
欧阳涵没有反应,他抓住弟弟汗湿的手,带领他轻轻掠过那漆黑如鸦的秀发,月色般朦胧的肌肤,修长的玉颈,优美的蝴蝶骨,细韧柔长的腰肢,最后停驻在浑圆结实的隆起之上。
然后他放开了自己的手。欧阳涵呆呆地任由哥哥摆布,三魂七魄早不知飘散何方,自然没有留意到秦季脸上一闪即逝的复杂。
叶倾澜身上唯一的一件“衣物”是一根宽大的红绸缎带,系在腰下,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堪堪遮住“关键部位”。
秦季嘴角微勾,语调重新轻快起来:“好了,到你‘拆’礼物的时间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季……”
秦季收住脚步,重新回转身看向弟弟:“怎么了?难不成需要我留下来‘指导’?”他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一脸坏笑。
欧阳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要义正词严一口拒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明明想要逃跑的双腿还牢牢钉在地板上,明明想要抽回的手偏偏有了自己的主张。
今天是他满二十周岁的日子,没有人知道,欧阳涵曾经多么渴望这一天的到来。过了今天,他就正式步入二字头的行列,从此,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尽管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不会因此而缩小,但毕竟从今往后,他们将同属于二十几岁人的行列,她再也不能,用看待小孩子一般的眼光看待他。
然而,欧阳涵万万没有料想到,还没等到这一天,他们之间就走到了……那般田地……
在无数个无法成眠的寂寞夜里,他把自己关进画室,疯狂地,自我折磨地,一遍又一遍地,在画布上勾勒她的模样。可是,在现实中碰见她的时候,他却……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也只有在短暂的梦境里,他才得以真正放任自己,放任自己用罪恶的想象力去臆想深埋在心底,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晚饭时秦季问他有什么生日愿望,差一点,那个已经成为禁忌的名字就从他口中跳了出来。
欧阳涵再也没想到,自己的双生哥哥竟然洞悉了一切,把她……送到了自己面前……
原来——
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
原来——
她的肌肤模起来是这样的感觉,似锦非锦,似玉非玉,仿佛世上最温柔的潭水,轻轻地抚模,软软地包容,让人甘愿溺死其中……
她安然地躺在那里,眼帘闭阖芳唇微启,明明只是熟睡,却在欧阳涵眼里幻化出万般风韵。就像一朵盛开在春天里的花,含着露,绽着笑,摇曳着,召唤他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