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希见手中的鱼已烤至金黄色,陶醉般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张嘴欲啃。谁知云墨竟伸手握住她执鱼的手顺势咬了一口鱼。他手的力道不大,手心微凉。慕容希呆愣住,略惊地手一松,待她镇定下来时,云墨的手已松开,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她手中的鱼串被云墨换成了他自己烤的。
慕容希吃着云墨烤的鱼,肉质鲜美,酱料的渗透使口感丰富,且已剔去骨头,她无比受用。
但见云墨神情颇为享受的继续吃着她烤的鱼。吃相带有与世家贵族截然不同的优雅,难道他不用吐骨刺的么。慕容希盯着他的动作,恶劣的如是想着。
“一定是我烤的鱼比较好吃吧。”她其实比较想问你把鱼刺吐哪去了。
“珍馐吃多了,想换点刺激的口味。”云墨瞥了一眼慕容希,那眼神包含怎样的鄙视。慕容希看得太真切了。
慕容希朝他的身影虚踢了一脚,又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鱼,告诉自己消气、消气,不要和师父他老人家计较。
“师父,您当初不上西楼卖身,随便在街上支个摊卖鱼,也能客似云来。”慕容希一面埋头啃鱼,一面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怎么同傍上徒弟你相比呢。”云墨一本正经的说着。
“……”无耻,太无耻了。慕容希拜服。
在和云墨唇枪舌战间,慕容希觉察到山林里那股血腥味更浓重了。山风簌簌,吹落一地黄叶。星星疏落,泼墨般的夜幕下,数十双猩红的瞳孔掩藏在枝叶掩映间,依稀可见。
黑夜中还有一个步伐不稳的高大身影正一步步朝慕容希的方向走来,大抵是看到这边的火光。待他走得近一些,慕容希看清了他的面孔。是一个黑衣男子,腰间佩剑。宽大的衣袍有些黏腻,贴在他的皮肤上。他的眉眼清朗刚毅,看年纪与她相仿。
那男子也看见了慕容希,与其对视一眼。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止住了脚步。这时藏匿林间的数十只狼狗飞窜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与其对峙。并仰天咆哮,那是在召唤同伴而发出的声音。那些狼狗身材高大,外形像狼,立耳垂尾。猩红的眼因遇到猎物而愈加血红。
男子抽出腰间的长剑,那剑锋刃尖长,可削铁如泥,冷冷的反射着清光。似乎为他度身量制般,与他出奇的契合。他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一招毙命,或刺中心脏,或削断脑袋。奈何狼狗的数量越来越多,且有组织的对他进行不停歇的攻击撕咬。他受了重伤,难免力不从心。身上的旧伤口被撕裂新伤口又不断增加。他毫无知觉般竟不吭一声,只一味的拼杀。
慕容希盘腿而坐,淡定的吃着鱼,并兴奋的观望这一场人与兽的对战。
“怎么不上去搭把手,你不是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么。”云墨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只古朴的陶瓷杯子,正一派悠闲从容的泡着茶。
“他要是没被分尸,我就救活他。”慕容希接过一杯茶,小啜一口,兴致勃勃的继续观战。
“你看,他于那些狼狗而言是食物,诚如这些入月复的鱼。山林万物自有它一套生存的法则。并不会因为你是人类,就比那些动物生灵更高贵,更命不该绝。一切都是适者生存罢了。”
云墨扶额,明明是偷懒,还硬搬出一套道理来。他不经意的抬眸。“你瞧,他手上那把剑可是值钱的东西。”
慕容希定睛一看,还真是一把上好的宝剑。千年的玄铁经铸剑名师唐氏开山宗主耗费三十年心血炼制而成,锋芒无比。仅传与每一代唐氏掌门人的龙泉剑。这把剑在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见死不救非英雄所为。”慕容希起身运气,提剑而去。
云墨:“……”
有了慕容希的加入,这场战斗便呈一边倒了。她一面执剑挑向狼狗的要害处,一边下毒麻痹那些扑向她的狼狗。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山林间便只剩下狼狗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焚烧了这些尸身,以免引来更多的野兽。干完架的慕容希一身痛快,只是衣衫染上了斑斑血迹。不免有些狼狈。
黑衣男子在最后一匹狼狗被杀死后,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般,应地而倒。
“别……你坚持一会儿。”他昏倒前只听到这句话。慕容希气馁。你要倒,也得走到停马的地方才倒啊,药品都放在那呢。现下,只能劳烦她拖过去了。
“帮忙啊。”慕容希把人拖到云墨面前。
“人是你救的,关我什么事。”云墨原地不动。
“你们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况且我那是雕虫小技,怎敢在师父您面前班门弄斧啊。”以为她想救人呐,要不是对方是唐家堡的人。兴许能为她提供点线索,对她此行有些帮助。她才懒得管呢。
“为师修习的乃是道家学说,主张无为。”云墨轻飘飘的挡了回来。
见云墨丝毫不为所动,她决定下měng料。“此行遥远,眼前就有一个不花钱的车夫。”
“啊,徒弟方才与狼狗搏斗想必也累了。医治的事就交给为师吧。”
说罢,云墨挽袖开始为男子清理伤口。
在树上安窝的阿狸听见两人的对话,直直地从窝里滚了下来,扑到在地。太无耻了这……师徒俩狼狈为奸啊。
清晨,林间光影戏谑,落叶浅黄。男子在熹微的晨光中转醒,他稍稍挪动身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醒了。”夜间睡得不甚安稳,清早就醒来的慕容希啃着野果,含糊的说道。
他挣扎着起身,双手抱拳说道“在下唐衍,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烦请两位告知姓名,改日好登门致谢。”
“不必,举手之劳。”云墨头也未抬,安静的烫杯煮茶。
慕容希抽了抽嘴角。暗骂一句虚伪。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好不好。
她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开口道:“在下慕容希。这位是我师父云墨。”反正出了舞阳,也没人知道慕容希这个人,索性她便用真名。
“我们师徒是舞阳开着一家小药铺,这次回乡探亲。路上带的盘缠不多,一路上靠着为人看诊治病筹集路费。这次遇到唐公子你命悬一线,我们本着医者父母心,遂用了最好的药。你看方便把药费结一下吗。诊费、药费加看护费一共是四百六十七两。”她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小脸上写满无奈,轻轻扇动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狡黠和算计。
“……应该的。”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的向他伸手要钱,唐衍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他翻找钱袋,发现已不翼而飞,许是方才在林中打斗的时候掉了。只是一个小小的钱袋,偌大的林子着实不好找。
“唐公子不会想赖账吧。”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在下的钱袋弄丢了。两位可凭这块玉到唐家名下的钱庄取钱。在下实在还有要紧事,不便随二位前去。”唐衍也不傻,随即想到了这个法子。他向慕容希递过一块刻印着唐字的羊脂玉佩。
“我怎知唐公子不是诓我们呢。公子一直说有要紧事,莫不是摆月兑我们的一个借口。”慕容希接过玉佩打量一会儿,将信将疑。
“不瞒两位,家母身重剧毒,在下此行是想为家母寻名医医治,不想路上遇到贼人伏杀,受了伤又引来狼狗。幸得二位搭救。”他和盘托出,蓦然想到眼前两位的医术高深,自己受的重伤,在他们的医治下竟已好了大半。
“在下恳请两位随我回去救治家母,我愿付十倍诊金。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唐衍言辞恳切道。
“这个嘛,我们是打算去四方镇探亲的,耽误几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师父,你说可好。”
“你做主便好。”云墨见慕容希目的已达成。弯成月牙的眼眸里尽是得意。不由得随之一笑。
“在下家住唐家堡,离四方镇也就百来里路。待两位为家母医治好,在下让人护送两位至四方镇可好。”这两人浑然天成的默契一笑晃了他的眼,总觉得这两人没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如此甚好甚好。”慕容希像做成了一笔大买卖般,笑容很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