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自己地盘上的原因;或许是跟鲍贺之、米彦晔已经熟悉了;或许是刚对韩家母子施展过‘神功’,现在精神上松劲了。总之,元静荷在自家桂花树下,边喝茶边聊天时,非常随性,放松,闲适,自在。
鲍贺之和米彦晔看着她明丽温暖的笑容,漂亮纯净的眼睛,精致天成的脸蛋,俱都难抑心动。她的笑容和普通女子不一样,没有羞涩、不自信。她的笑容爽朗坦荡,眼神极干净,让人一眼能望到她的心底,那是个温暖通透的所在。
几天后,元静芾从临城回来过中秋。他和施表姑、通伯等人打过招呼,就站在院子当中,盯着站在桂花树下的元静荷好一阵打量。
他长了张女圭女圭脸,眉眼口鼻与元静荷很像,目前是个阳光小帅哥,再成熟一些,定是个当仁不让的大帅哥。但现在,他紧绷着脸,不错眼珠地盯着元静荷看。
她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走到他侧面戳戳他的脸,问:“静芾这是怎么了?你姐姐脸上长花了?”
元静芾扭着脸又探究似的盯她一眼说道:“现在的姐姐跟以前很不一样。浑身上下都不一样。”
元静荷心里‘突’地一跳,强制压下不安,给他一个背影,慢条斯理地说道:“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不变才怪呢。我尽力放下过往,一心一意往前看,不好吗?”
元静芾叹口气,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姐,我知道韩家的事对你打击太大。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我在临城书院听了些风言风语,来到镇上更是听了不少闲话。那个米公子,品性如何?我们家几时和京城里的忠武将军府有了亲戚关系?鲍贺之眼高于顶,孤芳自赏,几乎不与街坊们来往,怎么公然站出来维护你?”
元静荷转转眼珠,心里想,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笑呵呵地转过头,重新走回他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说道:“静芾~,姐姐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做。我只是对鲍秀才的字画说了一些看法,就被他引为知己了。姐姐真没做过别的事。”
元静芾不习惯这种近距离的‘姐弟亲热’,脸莫名红了。他有些无措地扯下元静荷的手,浑身僵直地走到桂花树下坐下,“你又不识字,能说出什么看法来?他哄你罢了。收拾一下你的行李。我们去元庄过完中秋,然后一起去临城。”
元静荷吃惊地瞪大眼。她是想去临城看看,但这么被‘胁迫’着去,心里可不舒服。
施表姑已经很了解元静荷了,她看她的神情慢慢冷下去,生怕两姐弟呛起来,赶紧上前对元静芾说:“芾哥儿,外人说你姐姐的坏话,咱没办法。你可不能对你姐姐有啥不好的看法。鲍秀才和米公子对你姐姐非常有礼,没有丝毫的不敬重。这点,我可以作证。”
“施表姑,我这是为我姐姐好。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能放任她在这里受委屈?我刚才在街上听人说韩家上门欺负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当时不在!若在的话,韩家母子休想走月兑!”他说着,眼圈就红了。施表姑也难受得陪着叹气。
“好了,好了,韩家又没有占便宜。”元静荷笑着给两人倒了茶,放到他们手里。
“姐,我一定要把你带走。我不能再让你被人说三道四。更不容许韩家随意上门欺负你。”
“哎呀~!”元静荷很不情愿。但元静芾就是铁了心。她在没模清他的性子前,不敢也不想与他拧着干,只好按着他的意思,收拾起东西来。其实到处走走看看,也不错。她这样安慰自己。
坐船往元庄去的时候,元静荷心里兴奋得不行,但脸上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前生活在北方内陆,坐船太少,所以难抑好奇。她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宁和风光,很想开怀大笑或大喊。
元静芾看她站在船头,还走来走去地不安分,心里一紧,赶紧走出船舱,站在她旁边,说道:“姐,回船舱坐着去吧。福河深着呢,万一掉下去,可不得了。”
“我不怕掉下去。”因为我会游泳。“静芾,到了元庄后,我想划船玩。”她满脸期待雀跃的样子,让元静芾不好意思说反对的话。他干脆转移话题道:“姐,你以前从不喊我的名,现在却‘静芾,静芾’地叫。你怎么不喊我‘弟弟’了?”
“你心里把我当‘姐姐’了吗?明明把我当‘妹妹’了。”元静荷促狭地一笑,忽然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推,站船舷边上的元静芾吓得‘啊’一声大叫,下意识地反手捞住元静荷的胳膊。
元静芾在母亲的严格看管下,是福河边上少数不会凫水的孩子。所以被元静荷的恶作剧吓得不轻。他回过神后,对笑得弯腰抱肚子的‘姐姐’非常无语。
船把式老钱一下一下摇着船桨,看着两姐弟玩闹,跟着嘿嘿笑。元静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他,一猫腰进了船舱。
元静荷笑嘻嘻地走到船尾,对老钱说道:“我也想划船。”
“啊?呵呵呵——”老钱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傻笑着不知道怎么办。
“姐,别胡闹。你怎么可能会划船?”
“我想试试嘛。”元静荷不由分说地从老钱手里抢过桨,挥手让老钱去船头。她学着船把式的样子,只划了两下,就叫起苦来:“静芾,快来帮我。我们一人划一只桨。没想到水这么重。”
元静芾笑着不动。
“快来!你一个小孩子,装什么深沉?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去打你**!”说着,她竟把一只桨从船舷上解了下来,抱着就往船舱里走。元静芾赶紧钻出来,非常无奈地指指她的鼻子。
两姐弟都没有划过船,用力不一致,方向就没有控制好。只划了一会,船就在河中心转起圈来。元静芾气得乱叫,让元静荷注意配合。谁知她不仅不听,反而嘻嘻哈哈乱划一气,看到元静芾黑脸,她干脆左右摇晃,使船晃荡不稳,眼见船舷都挨着水面了。竹青、柳叶两个人小丫头吓得狂叫救命;元静芾则吓得扔掉船桨,抓紧船舷,直喊老钱帮忙。他的小厮从船舱里三两步跨出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大娘,赶紧罢手!船真的要翻了!”老钱看元静荷玩得这么高兴,还真不想伸手阻止,但这船真正的主子是元静芾啊。他难掩笑意,岔开两腿平衡住了船体。
“你太调皮了!”元静芾板着小脸,气乎乎地下了结论。元静荷得意地扭扭**,双手叉腰,哧了一声:“看你还敢不敢把姐不当姐!”
元家大宅在元庄的最南边,面朝广阔的田地,视野非常好。前后三进院,房屋数量是比柳镇上的小院子多得多,但是——论建筑风格和布局,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柳镇上的小院多精致啊,多有情趣啊,窗有雕花,院有花草的;这元家大宅是石木结构,很结实的样子,青石配着红瓦,木窗也雕了花,应该说也蛮有格调,但整个院子里偏偏脏乱无序,闹哄哄的。
前院,有一个很大的猪栏,母猪带着小猪欢叫着闹腾呢;还有牛棚、马棚,基本上也是满员状态;长工们闹嚷嚷地谈论着田地、庄稼、农具等等。后院里的丫鬟在水井旁边大力地洗衣服,厨房里的婆子在旁边洗着菜,一边和丫鬟大声武气地说着话。中院是主子们的住处,**成院,干净不少,但前后院都闹腾着,也就安静不下来。
元静芾和元静荷进院,所有的人就像庄民们一样,随意地跟俩姐弟打声招呼,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老薛头呢?怎么没看见他?”元静芾问一个修理耕犁的长工。
“马上就从地里回来了,他老人家走得慢。”
“嗯。”元静芾答应一声,让自己的小厮带着竹青、柳叶去整理住处。
元静荷像个傻子一样,跟着元静芾亦步亦趋。
元静芾亲自听厨娘背完菜谱,让她去地里再摘些青菜来,要给长工们再加两个菜。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从背后走近元静荷,忽然说了一句:“荷姐儿回来了?”嗓门大得能把屋瓦震下来。她正聚精会神听元静芾说话呢,顿时吓得‘啊’一声大叫,跳到弟弟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老薛!你看把我姐吓得!让你平时注意一下,注意一下,从来不听。”
“嗬嗬嗬~,荷姐儿没事吧?芾哥自从去临城读了书,这要求就多起来了。”老薛头诙谐地眨眨眼,“咱又不是那高门大户,穷讲究啥。”
“什么穷讲究?你从背后跟人说话就是不礼貌。”
“好好好,以后都听芾哥儿的,行了吧?真是的。”老薛头虽然答应下来,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应付。元静芾没跟他计较。
“这个通大、通二,说什么春天大旱,应该给佃户们减一半的租。我没答应。这每天都呆在庄子里,我会不清楚佃户们的收成?真是的!等一会,他们回来,肯定又会找你唠叨这事。芾哥儿得听我的,知道吗?”
元静芾一愣,皱皱眉头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