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宝物被展示前,华慕峰先把台子上和最靠前的一圈桌子上的灯都灭掉,才揭开了蒙布。幽幽的绿光霎时罩住了台子四周。华慕峰双手捧起,托在掌中,举给四周的人看。这是一个如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晶莹碧绿,美丽而神秘。
“这颗夜明珠,是华某从一个海外的游商手中购得。诸位都是见多识广的大家,一定都明白这颗夜明珠的价值。不是华某夸口,天下再难寻第二颗这么大、这么无暇、又这么雅洁的夜明珠了。华某喜爱临城,所以愿意与临城诸公们分享。二千两黄金起价——”
众人自夜明珠一出场就被镇住了,赞叹声不绝,此时见华慕峰开的价还算合理,纷纷竞起价来。
米彦晔长呼一口气,恋恋不舍地从夜明珠身上移开眼神,对仍在认真盯着夜明珠的元静芾说:“此物确实罕见。只可惜在下钱财不够,否则定竞了来,送与贤弟。”
这句话成功引回了元静芾的注意力,“如此贵重,为何要送与我?咱们好像是萍水相逢,不沾亲不带故吧?”
送给你当聘礼!米彦晔心里这么想,面子就忸怩起来,“这个,相见即是缘分。在下与贤弟是一见如故。”
“哼!”元静芾冷哼一声,扭过身子不看他了。
米彦晔气不是,怒不是,第一次不能随心所欲地发脾气。
元静荷朝他歪歪头,说道:“二千两黄金太贵了!一块萤石而已!还不知道夜明珠里有没有放射性元素呢。有钱也不能竞买,太不划算了。”
“啊?”米彦晔和元静芾都非常惊讶,看着她的眼神再次‘不可思议’。
“姐,你怎么会认识夜明珠?你怎么知道它值多少价?”
“你姐又不是傻子,就不能知道一点特殊的事?切~!”元静荷夹了一筷子青菜,粗鲁地塞进自己嘴里,吧唧吧唧地嚼,成功地把元静芾的注意力转移了。“姐,你你你——”他不喜欢米彦晔,但不表示赞成自个的姐姐自毁形象。
米彦晔低头呵呵笑,心里对这两姐弟之间的互相了解程度有些纳闷。元静荷的见识若不是在娘家学到的,难道是在韩家?这推测膈应得他没胃口吃饭了。
“放射性元素是什么东西?”米彦晔忽然扭头问元静荷。她一下哽住,使劲咳了几声,把眼泪都咳出来了。米彦晔急得手足无措,不好意思伸手拍她的背,只好拿一杯水不停地喊她喝。元静芾绕过桌子,拍着背埋怨她:“幸亏没在一楼吃饭……像小孩一样……”
“静芾贤弟,不要这样说你姐。吃饭呛住,很正常。”
元静芾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夜明珠的竞价稍微激烈一些。最后以三千五百两黄金被一个外地富商买走。
华慕峰揭开第三块蒙布时,看客们的惊呼声骤起,把元静荷吓了一跳。
“这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宝剑,乃是华某的祖辈华叹兮的随身之物。他一生颇多争议,华某在这里不作评论。华某带着它走过很多地方,问过很多人,至今无人解开剑身上的符号之谜。临城人杰地灵,不同与他处,华某想,或许有神人能解开这个谜底。剑身上的符号,稍后送至各位的手上。若有解开谜底者,这件深海极品牛血红珊瑚摆件,华某双手奉上;若是无人解开谜底,珊瑚摆件五千两黄金起价——”
这是两件宝物,但华慕峰只卖一样。红珊瑚摆件约三尺高,三面立体雕成了福禄寿星的形象,每面不一样。这个摆件不说材质,但说依着枝蔓走势雕成形象逼真的人物的技艺已是登峰造极,绝对值得起五千两黄金。大堂里嗡嗡声一片。
元静荷没那么多金子,也就没那个兴趣,她看宝物展示得差不多了,对米彦晔说道:“吃饱喝足了,宝物也看完了。咱们走吧。这儿的饭菜确实很精美,以后有钱了再来吃一次。”
“再等等,看有没有人猜中谜底。”元静芾不愿意起身。米彦晔也跟着附和。
“真是小孩心性。他走了那么多地方,都无人猜中,说明根本就猜不中。再说了,华慕峰不知道谜底,他纯粹就是耍人玩呢。”
“姐!华公子肯定知道,否则人家猜没猜中,他怎么判断?”元静芾理解得很简单。元静荷冷笑两声,心想华慕峰如果知道谜底,干吗还大张旗鼓,以重礼相赠猜中谜底者?
帘子外忽然闪出伙计的身影,“客官们,宝剑之谜到——”说着,掀开帘子进来,托盘上三张小纸条。
元静荷拿过一张,漫不经心地看去,脑中‘咚’地一声就空白了。“onehundredyearsofsolitude.”
她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心里难受到极点,极想大哭出声。没有人提醒,还意识不到自己是个异世来客。现在被直白地道出‘宿命’,崩溃之感难抑。她深深埋下头,不想让同桌的两人看出异样,自己努力平复着心情。默念了好一会“我不是你,我不会孤独到老的。我不是你……”
元静芾认真地琢磨着纸条上的‘符号’,对几乎钻入桌子底下的元静荷一时没去注意。米彦晔只瞄了一眼纸条,就放下了。他看着元静荷惊愕、激动、崩溃、努力压抑的样子,眉头深锁,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米公子,华叹兮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生平如何?”她好不容易静下心,开始关注眼前的事。
“华叹兮才情高绝,行为豪放恣肆。官场也好,江湖也罢,只要他经过,必是一场风起云涌。是个传奇人物……”米彦晔说到这儿,元静荷赞叹一句,“这么风光啊~!”
元静芾不满米彦晔的介绍,忽然插了一句嘴,“华叹兮放荡,好男色,亦正亦邪。早年即被家族放逐,和多位美男子有染。三十六岁的生日宴上,被穆王吃醋误杀,随后穆王也殉情自尽。这样的风光不要也罢。”
元静荷瞪着眼前的‘小古板、小顽固、小老头’,半天无语。有这样一个弟弟在,自己以后不用思虑‘风光’一词了。
“华慕峰是华叹兮的儿子?孙子?”
“不不不,华叹兮没有子女。华叹兮是华慕峰祖父的堂叔。”他是男人,不喜欢女人,怎么生孩子?
“哦~”元静荷若有所思地笑笑,对这位穿越前辈有无限的惋惜。她拉了拉呼唤伙计的铃绳。
“客官可是猜出了谜底?”伙计出现得很快。
“小二哥倒机灵。麻烦去跟华公子说一下,就说我们猜出来了,但是不愿公开。”元静荷此话一出口,惊得元静芾‘啊?’一声。米彦晔心里也极为惊讶,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伙计极快地又返了回来,笑着说道:“望这位大姐多担待,东家实在忙得月兑不开身。太多谜底要东家分辨了。呵呵呵~”
“呵呵~,那就算了吧。”元静荷若无其事地拿起帕子擦擦嘴,对米彦晔和元静芾说:“我们回家吧。时候不早了。”
“这这——哎呀,大姐勿气。容小的再向东家禀报一声。”伙计见惯了这种以退为进的说辞,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和腿上却一点不敢怠慢。
元静荷却不像是说着玩的,真的站起身就走。元静芾和米彦晔自然起身跟着。走之前,米彦晔放了一张名刺在桌上。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华慕峰趿拉着木屐拦住了他们。他双手交叉放在月复前,抬头懒散地打量了三人一圈,笑眯眯地说道:“既然有谜底,何不说一下?华某非有意怠慢,是真的月兑不开身。”说完,在米彦晔的身上停下目光,笑得暧昧。
距离近了,元静荷才发现,华慕峰长得极清俊。二十多岁,一身白衣,青巾束额,本应是仙风道骨的打扮,衬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只显出放荡不羁来。
“华公子一定不知道谜底。我说出谜底的话,你如何判断?”元静荷没有停下脚步,与华慕峰擦身而过时,耳语般地滑出:“onehundredyearsofsolitude.意思是:百年孤独。”
她刚说完,华慕峰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元静荷冷淡地看看他的眼睛,弯着嘴角嘲讽地一笑。华慕峰反应过来,急忙松开她,弯腰施了一礼。元静荷不动声色地继续往门外走。米彦晔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从楼梯上下来,觉得气氛很异样,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警告地瞪了华慕峰一眼,随后跟上。
这些举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元静芾在后边,还没从打量台子中央的珊瑚摆件上收回目光。大厅里的众人还在热烈地讨论着,也没人往这边看。
元静荷走到大厅的门外,华慕峰再次拦在她的面前,又施一礼,道:“珊瑚摆件已经是姑娘的了。”
“华公子怎么知道我猜对了?”
“我虽不知它的含义,却知道怎么说那句话。祖父和父亲传给我这把剑的时候,一并把这句话的发音传给了我。这个谜语困扰了我们华家三代人。”
“哦,原来如此。”元静荷笑笑,“它不过是华前辈的人生感悟,没有其他的意义。”
“不~!对华家来说,意义重大,涉及更多的事情,但不好和姑娘明说。还请姑娘到厅中稍等,珊瑚摆件随后就装好。”
“不用装了。还请华公子帮个忙,就说无人猜出谜底,继续赌卖珊瑚摆件。我只要黄金,不要宝物。”
元静芾和米彦晔已经傻了,完全不知道情势怎么到了这一步。珊瑚摆件是元静荷的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两人面面相觑。
“姑娘不用隐瞒,也可以继续赌卖。华某走遍南北,只有姑娘一人猜中谜底,这是多么风光的事啊。”
“no!我这人吧,比较低调,为人也实在,不喜欢那些拉风招摇的事。呵呵呵~”
“哈哈哈~!”华慕峰被她装傻充愣的样子逗得一阵大笑,“那姑娘稍等,我替你即刻赌卖掉宝物。”说着,向厅内请元静荷。她摆摆手,坚持不再进去。华慕峰没有勉强,向三人逐一拱拱手,大步进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