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彦晔第二次听到‘no’了,知道是‘不’的意思。但以他的见识,无法知道是何地的方言。他上下打量着元静荷,捋了捋她的与众不同之处,探究地问:“元大姐,那个谜底是什么?”
“巅峰憾事。没有子女,可不就是巅峰憾事?”
“姐!你几时学得……油腔滑调的?”连元静芾都听出她在敷衍。
“一些海岛居民就是这样说话的呀。不信,你可以去查嘛。反正,华慕峰相信了。”打死都不告诉你实话,看你能怎么着。元静荷打定主意,闲闲地看着元静芾笑。
但元静芾忽然不说话了。米彦晔纳闷地问他:“静芾贤弟,元大姐出过海吗?”
“韩昌出过海。身边熟悉的东西不记得了,却记得人家的岛国话,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元静芾抱怨完,米彦晔心里一阵别扭,再不提这一茬。
华慕峰再从大厅里出来时,拍着手笑:“姑娘的珊瑚摆件卖了个极高价,可喜可贺呀!”
“华公子辛苦了。”元静荷微点一下头,矜持地道谢。她的转变太快,刚才还像个粗野村姑,一下变成了端庄淑女,让华慕峰错愕不已。
“姑娘真是个妙人!华某失礼,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咱们以后基本上就不会再见面了,‘请教贵姓’就免了吧。敢问,金子在何处?”
“呃~?”华慕峰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引得出厅回家去的客人纷纷围拢来问候。元静荷不动声色地退到厅里去了。
华慕峰送完客人,进厅看见元静荷又笑。
“华公子,还请告知金子在哪?”
“虽是赌卖会,但哪有人带着大量黄金赴宴的?”华慕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华公子什么意思?珊瑚摆件没了,黄金也没了?”元静荷冷哼两声,以为自己被骗了,站起身对元静芾说:“那咱回家吧,白等那么久。”
“哎哎哎——,这样就走啊?商家以诚信立足,无诚信无人品,也就无生意。这点,我还是懂的。”他从倚着的门框那走到元静荷桌子旁,坐到米彦晔的身边,“明天,我亲自带着珊瑚摆件到林瑯府上去收黄金。放心,他很有钱,绝对付得起你一万五百两黄金。”
“这么多金子?!”元静荷的星星眼放了一会光,喜滋滋地又坐回凳子上,“以后若把义塾建成了,就说是华公子出的钱,送你一个好名声当谢礼。”
“义塾?在哪?”华慕峰惊讶地瞪大眼。米彦晔的眉头也挑了一下,看向元静荷的眼神有赞赏有不解。
“华公子日理万机,不用管那些闲事。我就是通知你一声。”
华慕峰哭笑不得地转身看着米彦晔,问:“这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怎么不早给我引见一下?”
“为什么要给你引见?借你游船一用~!黄金送来的时候,就是游船归还的时候。告辞,免送。”米彦晔说完,向元静荷摆了个‘请’的手势。
“米彦晔你小子记着,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随便抓。我浑身上下的把柄不都在你手里吗?”米彦晔边说边往外走,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元静荷惊得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怎么是熟人?刚才米彦晔好像没付饭钱啊。
“这小子,还在生气。”华慕峰笑着咕哝一声,起身把三人一直送到白衣园门外。其间,他殷勤地问候元静芾,把他的身家住址问了个仔细。
第二天,元静荷一直在粮铺等着黄金,核算着万两黄金有多重,怎么运回去。元静芾吩咐了粮铺薛掌柜几句,自己去书院读书了。中午的时候,米彦晔陪着华慕峰来了粮铺。
华慕峰换了一身烟青色锦衣,玉冠束发,足蹬麂皮靴,精神奕奕又英俊不凡。米彦晔则玄衣素装,低调了很多。他看见元静芾不在,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长呼一口气。
元静荷和他们寒暄完,伸头找了一圈金子,见后边啥也没有,纳闷地向米彦晔看去。
“嗬嗬嗬~”华慕峰低低地笑,身子笑得直抖,手里端着的茶杯与茶盖碰出‘咯咯’的响声来。米彦晔也被她逗笑了,朝华慕峰呶呶嘴,说道:“银柜正在清点黄金重量,现在就是来请你去银柜出票的。”
“哦~,真好。我还在思考怎么运回去呢。”元静荷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大大方方地说道:“那我们走吧。”在路上,她很真诚地向两人道谢:“谢谢华公子伸手相帮。也谢谢米公子费心相陪。”
华慕峰意味深长地一笑,“还没看到彦晔‘费心’陪过什么人呢~”
元静荷装作听不懂,没接他的话。米彦晔脸红了,偷偷看了元静荷一眼,害羞地一笑。
华慕峰歪头看着元静荷,有无数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就成了边走边打量。最后连米彦晔都不乐意了,刚想出口责问,元静荷忽然停住,扭身严肃地看着华慕峰说道:“我再申明一次,我为人低调,不爱招摇。不管华公子怎么想,我们以后不再谈关于谜底的任何事。”
华慕峰愕然愣住,过了一会,勉强笑笑,没做明确回答。
米彦晔的婶娘是华慕峰的姑母,两人是姻亲关系,逢年过节时常见。小时候还好,华慕峰大几岁,不常搭理米彦晔这个小不点。长大后,两人或许是臭味相投,来往开始密切起来。不过,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加上以前的行为,让米彦晔的爹忍无可忍,因此把米彦晔‘贬’来了临城,说是让他吃吃苦
华慕峰来粮铺的路上打听元静荷的生平事迹时,米彦晔一律以白眼相待。
“如果有人不长眼,元大姐尽管告诉我。我拼上性命,也要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米彦晔故意大声给元静荷打气。华慕峰苦笑。
“呵呵~!米公子太热心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元静荷调皮地笑笑,俏丽的面容更添神采。米彦晔的脸又红了一下。
“将来,某个人的心愿达成,若不好好地谢谢华某,华某才真的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华慕峰恨恨地吐出这句话,阴阳怪气地笑笑,倒背着手走到前边去了。
米彦晔‘呸’了一声,叉着腰骂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竟然成了你的功劳了?!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明明你是主谋,却把我一个人扔下承担责任!我从头到脚地鄙视你!”
华慕峰哈哈大笑,回过身说道:“明明是你出言不逊,惹相府夫人生气;又当面直言袁小姐貌丑,让她羞愤难当。这些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吗?”
“我可是为你解围!临了,你竟然说事前不知,把所有责任推在我身上!当初就该不管你,让相府夫人把那个丑八怪说给你当媳妇!”
“你的名声不是已经那样了吗?我的名声不能因此而毁呀。我还得做生意呢。”
“你——”米彦晔冷笑两声,扭过头再不看他。
华慕峰兀自笑得风情万种。
元静荷看看吃瘪的米彦晔,问华慕峰:“米公子的名声已经哪样了啊?”
米彦晔大惊,紧张地看看华慕峰,又看看元静荷,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华慕峰哈哈大笑,前边带路向银柜走去。
元静荷也促狭地笑笑,心里觉得欺负一个小孩子太不厚道了。
她过目了黄金后,想了想,把黄金兑换成白银,开了面额不等的银票,方便取用。
一行人从钱柜出来,华慕峰看元静荷要走,赶紧说道:“元姑娘家在柳镇是吧?”这是从元静芾嘴里套出来的信息。华慕峰想法设法地想多了解一点元静荷。剑身上的谜底是解开了,但华叹兮身上还有太多的谜。华家子孙包括华慕峰,至今仍有不少人模仿华叹兮的举止装扮。他表面上是华家的耻辱,其实是华家的风骨。想多了解华叹兮,就得多了解元静荷,华慕峰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有某种共通点。
元静荷斜眼看看华慕峰,知道很难压下他的好奇心,冷笑一下,绕到米彦晔身侧,说道:“既然是米公子的熟人,这个麻烦就交给米公子了。我不希望在柳镇看到华公子。”
说完,她快走几步,甩下这两个人,往城外码头走去。施表姑和通大媳妇急忙跟上。施表姑小声给元静荷嘀咕:“荷姐儿失礼了。应该说下告别的话。”
元静荷呵呵笑两声,没接话。
米彦晔错愕地看看走远的元静荷,又去看华慕峰,不知道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华慕峰的眼微眯起,怀抱起双臂,意味深长地笑。
“她是我看中的人。”米彦晔严肃地宣告了自己的占有权,眼神中威胁意味浓厚。华慕峰斜睨他一眼,“我支持你。”就看你没有没本事拿下她了。
“那就好。”米彦晔再次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回军营去了。
米彦晔回到住处,终于看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小厮无忧,包袱都还在身上背着呢。“怎么样?我爹娘怎么说?”
“七公子,老爷夫人都不同意。这是夫人写给你的信。”无忧双手把信奉上,米彦晔抓过信扔在桌子上,吼道:“怎么就不同意了?!遍观京城,有元大姐长得好看的吗?有她这么大气从容的吗?有她这么有才情的吗?有她这么对我胃口的吗?……”一脚把小厮踢个趔趄,“让你小子说好话,说好话!你是怎么说的?!”
“七公子,小的——”小厮揉揉腿,苦着脸说,“小的又没见过元大姐,形容不出来啊。小的都是按照七公子吩咐的话说的——”
“滚去洗漱!”米彦晔气急败坏地又虚踢他一脚。他原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因为没说元静荷是下堂妇,没想到没说也不行。他拿起信,拆开粗略看了一下,一巴掌拍回桌子,烦恼地把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抓扯起自己的发髻来。
‘吾儿,婚姻之事勿急。虽你顽皮之名对婚事稍有阻碍,也不至将就一个山野村姑。以吾家地位,娶一普通官宦千金,乃轻而易举之事。为娘加紧为你寻媒,勿急勿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