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太久没见到我的缘故,妈妈一下午都在不停的和我说话,问我这段时间怎么过的?去哪了?吃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我等等,问着问着就偷偷的擦眼泪,不停的说孩子受苦了。
到了晚上,爸爸见我状况比较稳定了,非要妈妈回家休息,今晚他值班护理我。妈妈一百个不甘心,总是不停的叮嘱爸爸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临走还不忘记和我说,有事就叫护士啊!你爸睡觉太死,有时候有他在和没在差不多。还警告爸爸,你睡觉呼噜声别太大,影响了孩子休息等等。直到爸爸发飙了!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原来在家里看见他们两个吵来吵去,一直觉得烦,离家这么久回来,反而觉得他们吵得挺可爱的。心中不禁一阵唏嘘,不管走多远,只要还有一个家在,心就永远不会孤单。
等妈妈离开,病房里就剩下我和爸爸,可能是平时交流就不多,现在突然只剩下两个人了,自己反而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爸爸好像和我也差不多,在我**边做了半天,也没找出话头。
最后还是爸爸先出声了,还是老问题,还疼不疼?我笑话爸爸,你今天问了两次了?能不能有点新鲜的!
爸爸尴尬的笑了笑,帮我把枕头垫好后,面色如同以往严肃的和我说道:“小亮,这次你惹了这么大的事,能平安回来很不容易,等你好了你一定要去谢谢你肖叔叔。”我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掏出烟点着,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的对我说:“爸爸反思了一下,以前对你确实太苛刻了,让你变得争强好胜,性格也这么叛逆,这一点爸爸错了!”
我听到爸爸认错,我心里特别震惊,爸爸在我心中是个特别爷们的军人!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就算是做错了,他也绝对不会认错的,可能这是军人的职业病,都有一种骨子里的优越感,一种无形的气场深入骨髓。
在我小时候,爸妈是两地分居,我直到3岁才见到爸爸一面,确实只是一面!那还是一年冬天,爸爸所在的部队到北方轮训,车队途径白城,妈妈知道消息后,抱着我在部队车队必经的路上等着。
长长的车队疾驰,漫天烟尘滚滚,爸爸究竟在哪辆车上也不知道到,妈妈就那么坚定的抱着我一辆一辆的看,直到听到有人喊着妈妈的名字,老远看见一辆军车的副驾驶上,有个人在激动的挥舞着军帽。然后一个人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红袖章的人在追这个人!
等跑近了,我才看清楚是一个一杠三,身材高大但是有些清瘦,眉宇间充满兴奋的看着我和妈妈。妈妈也兴奋的对我说,这是你爸爸,叫爸爸!我当时有点吓傻了,感觉这个人和我家里照片上的爸爸不太一样,可是妈妈一直催促我叫,我有点扭捏,但是还决定叫,可是刚要叫爸爸,后面两个红袖章就追过来,揪过爸爸大声的训斥:“部队开拔的纪律还记得不?随便跳下车!!你这个军官是怎么当的?哪个团的?”
爸爸没有生气,反而特别兴奋的对这两个红袖章大喊:“纠察大哥!这是我老婆孩子,我3年没见的老婆孩子!!”
那两个纠察听后,有点不知所措,妈妈和我当时也有点懵,确切的是妈妈懵了,我当时还不太懂事,就是感觉这几个大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游戏,刚才还在吵架,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正在大家有点尴尬的时候,一辆军牌212吉普停到我们身边,开门下来一个两杆四的军官。爸爸和两个纠察见到这个人,都立正敬礼,齐声叫旅长好!
后来知道这个人是爸爸所在野战机步合成旅旅长,熊定波,山东人年近50岁。当年在越战战场上,单独执行渗透任务,拖着一条被打穿的腿,爬了两天两夜,把前沿敌方阵地的配置图带回了后方,为此还荣立了二等功。爸爸每次提到这个人,都一脸敬重!
熊旅长下车后,问清事情原委后,先对我妈妈说了一句至今我还记得话:“军人家属不易,特事特办!”回身对爸爸说:“小祁,十分钟!然后归队”,爸爸立正答是!安排完毕,熊旅长和纠察就离开了,却把吉普车留给了爸爸,并安排司机十分钟后带着祁连长赶上车队!
爸爸和妈妈就一直死死的看着对方,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流泪,只有我没有存在感的旁观。爸爸抱过我不停的亲我,胡茬儿扎的我很疼,我不停的反抗,他就不停的亲,妈妈就一边流泪一边看着我们。爸爸还把我搞搞的抛弃,还高呼:“我祁连山的儿子!我祁连山的儿子!我祁连山的儿子!”我当时确实被吓哭了,一直不停哇哇大哭,他就不停的抛。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爸爸,印象很不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傻笑!
后来他慢慢的升职,回家次数也多了,可是每次回来和我交流都很少,我和他也越来越有隔阂了。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相交的机会。所以就一直和他对抗,在他的拳头下渐渐长大,一直挑战他,找战胜他的机会。虽免不了皮肉之苦但乐此不疲!
可是就在这病房里,我听到了我一直认为是铁血的男人,对我说我错了!这个人还是我的爸爸,那一刻,我心里没有胜利的愉悦,没有看见强人向我认错的快感,只有满腔的内疚和悔恨!我回想自己历来所做的事情,都是年少不经事的荒唐,一直以为自己游离在父爱之外,殊不知浓浓的父爱亦如流水一般,早已把我这个顽石彻底打碎了。
我又一次不争气的哭了,拉着爸爸的手哭的死去活来。嘴里都是一句话,儿子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爸爸没有和以往一样骂我兔崽子,反而模着我的头不停的安慰我,对我说没事没事,我看见他眼角也红了,在我心里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也有柔情,这个人是就是我的爸爸,一个纯爷们的军人。
我和爸爸正哭的来劲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175左右身高的中年人,眉毛很粗显的一脸正气。进来看见我和爸爸这一幕,开口道:“祁班长!你们是先哭着,还是百忙之中接见我一下?”
爸爸回头看清来人,嘴里蹦出一句:“你个怂兵!”听到怂兵这两个字,我知道来人是谁了!死党二狗子的爸爸,白城北城公安分局的局长肖鹏。
我叫了一声肖叔叔好,想起身打招呼,肖叔叔赶快过来制止我,说刚手术别乱动。又对爸爸说:“班长,这几天事务性工作太多,晚上这才抽出时间过来看看小亮,我们家的不孝子也吵着要来,我没让!让他在家反省呢!”
“你能来就行了,别整地方那套没用的!”爸爸还是像在部队时候一样,对着肖叔叔没好气,可能是他们在部队感情很深,我听着别扭,可是肖叔叔确也一点不在意。连说班长批评的是。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之后,肖叔叔对我说:“小亮,你和二狗子这次的事基本就算过去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你也别有心理压力。”说完还有点愧疚:“这次是肖叔叔没照顾好你,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你别怪叔叔。
我连忙摇头,说是自己不懂事,给肖叔叔也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没说完,爸爸就接着说道:“肖鹏,你给我记住了,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在家,这孩子就拜托你了,你给我照顾好,要不然我饶不了你!”肖叔叔听后笑着说一定一定,班长有事安排就是了!
两个人然后又聊了一会部队的故人,都十分感叹时光荏苒,当年的年轻哥哥都变成老家伙了。正说到兴头上,病房门又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周润发打扮的人,是华哥!
华哥进来和爸爸打了寒暄,就对肖叔叔说:“肖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原来华哥是开自己车送肖叔叔来医院的。肖叔叔看了一下时间,说聊得尽兴都这么晚了,那我就告辞,过几天再过来看侄子,另外让爸爸把回部队的时间告诉他,他摆酒把还在当地的老战友都叫一下,给班长饯个行。
最后他对华哥说,小亮是他的班长的儿子,也是他的干儿子,以后这孩子有什么事情找到他帮忙,尽量行个方便。华哥一口答应。随后两个人就告辞离开了。
爸爸见他们走了之后,摇了摇头对我说:“地方真是能改变一个人,你肖叔叔在部队再怂,也算是个好兵,你看他现在身处公安局长几年,整个人变成这样了,竟然和小混子在一起,不懂洁身自好,以后肯定会出事。”最后又正色警告我说,以后我不管有什么事,尽量不要找肖叔叔和华哥!我答记住了。
夜晚也渐渐暗了下来,折腾了一天,我也感觉有些疲倦了,爸爸替我整理好被褥,关了灯一会我就深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