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狂傲 八章山洪摧毁得家破人亡

作者 : 刘昕葆

日子如水很快过去,武都文放学后总是牵扯着那头黄牛在山谷间吃草,一个人静静躺在大石上,听鸟儿欢快地唱歌,看清清溪水,大脑里想着许多事情,眼睛眺望远方,出神地想着大山外是怎样一个世界啊。

他渴望长大,不想生活在这个贫穷而落后的山区,离开这个**的家庭。每当他想起父亲的口头禅:黄金棍下出好人,不打不成才,他都想离开这个家。可是天茫茫,地茫茫,一旦离家出走,自己又将怎么生存啊。

鸟儿的鸣叫声,把他带回了现实,人都是命中注定,你那天吃好吃坏,干什么事业,都是你一生下来老天爷给你注定安排好的。他又想起母亲对他们说的这几句话。

武都文家后是一座大山,山中古木参天,阴翳蔽日,各种野花、野草一到春天满山香气扑鼻,加上绿叶婆娑,层林披彩,碧绿似翠。松树、柏树、青杠树、巨木树,高大挺拔,各种野兽出没,而今没有虎狼了。但野兔、野羊、野猪、野山猫、野狐狸、白媚狸还不时出没游荡,把山野搞得野气十足。

大大概是因为在山里住久了,也跟父亲学到一些识别鸟音,野兽的脚印,通过声音、粪便、脚印就知道什么动物了。

山路陡峭,一般人爬坡都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要是没走惯的人一见到山高路陡,又有岩石飞闪,自然寸步难行。然而对于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武都文兄弟们如履平地。他们可拉着葛藤,一个飞跃,早就飞出了几米开外。

也正是这座座大山,成了武都文一家生活物资的仓库。夏天他们上山采野果,挖野菜;冬天他们打兔子、捉野鸡、土猪来改善生活。

然而也是这座大山又把他们家害了,一到夏天,暴雨倾盆,山间飞沙走石,哗哗啦啦地响,树木、大树随着流石飞泻而下,让人惊心动魄,胆颤心惊。有两次,武都文从学校放学回家,刚路过一个山谷,忽然背后一声巨响,一座山体瞬间飞奔而下,顿时洪水喷起巨大浪潮,巨大的石头飞旋而下,一条山路变成岩浆泥滩。

也许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人见多了,不知是麻木,还是心中认为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或者是神灵的安排。人们对这样的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再也不会大惊小怪的。生活时间久了,就连武都文、武都金也对此无所恐惧了。

经常听人说,某某从山上掉下来摔死了,某某家被山洪冲走了。某某房被石头打破了。听多了,就像人们平时摆龙门阵一样自然。特别是那些人被水和山石淹死了,其亲戚朋友家庭为他们办丧事,而丧事一过,似乎逝去的人们犹如那秋天来临,枯死的草一样,在他们亲人心中一样自然。

武都文不太懂大人们的生死之事,只是看到有时有人死了,家里办丧事,父亲也会带着他去见世面,看见别人悲天抢地哭叫,他也往往情不自禁地流下热泪。他以为这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而且自己家中永远不会有灾祸发生。

然而身处自然灾祸频繁发生的地理位置,这种灾祸似乎迟早就会发生。刚进七月,中午晴空万里,转眼间狂风大作,天空乌云密布。随着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紧接一声山动地摇的雷声,把整个山谷震得摇摇晃晃。

狂风卷起树枝“噼辟吧吧”作响,树叶纷纷飘落。武正东对李云花说:“这好像是妖魔作怪,不正常,天要收人了。我们赶快回家吧。”

“我们还有一块地没做完,赶快在石岩山洞里躲雨吧。然后再等风过后我们再做不迟。”李云花对丈夫武正东说道。

“也行,反正夏天是偏风雨隔屋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武正东说完大雨点像一个个白色的珠子从天上掉了下来。

“啪啪,唋唋、哒哒”暴雨打在桐子叶上好像放机关枪,见惯了暴雨的武正东夫妇也没多想,等待着暴雨停息。

只听见雷声接二连三好像打在他们面前,整个山洞都在晃动,真有点吓人,狂风夹着暴雨如九天坠下的瀑布,把整个天都遮完了。看不到哪里是山林,哪里是天空。武正东正想出去看一下雨是否小了,一个炸雷平地而起,在闪电强光闪过后,这个炸雷把他炸得下意识退了回来,整个身子一阵寒意如闪电传遍了全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也被吓坏了,不禁打了个寒颤。

暴雨下个不停,很快就听到山沟里洪水哗哗直响,飞泻的洪水像万马奔腾,又像海涛怒叫。武正东夫妇被困在山洞中,他急躁地连声说:“这暴雨今天咋下个不停。”

没办法只好等待停了之后,再说还干不干活?可是一连2个小时的暴雨却没丝毫变小,山洪吼声越来越大,漫溢的洪水把两边的玉米地也给淹没了。

武正东等待早已不耐烦了,他心里堵得慌,总觉得心神不宁,他本想几次往家里赶,无奈因暴雨太大,只好躲在山洞中等雨小了再说。

暴雨终于小了,虽然还有雨水在飞撒,但没有刚才暴虐,他和妻子李云花冒着雨往家赶。

当他俩走到房后的山林边,只听见大女儿武都芳、大儿子武都金、二儿子武都文抱着一团嚎哭。武正东心中一惊,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他仿佛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巨大事情了。

没等武正东走到他们身前,武都文赶忙说:“洪水把我们家埋了。”

李云花听了,差点气晕倒了。她稳了稳神,吼叫说:“到底是咋整的,不可能啊!”

他们顾不上树木滴溅在衣服上的雨水,飞快地向山下跑去。当他们看见房后的竹林已消失了,房子早已不知去向,他们才傻了眼。

带着侥幸心理的李云花,见到这一残酷的事实,不禁气得口吐鲜血:“老天爷,你真太恶毒了,你为何一次又一次与我们过不去,非要把我们死里*,往绝路上赶啊!”

武都芳哭着说:“爷爷,女乃女乃也被这山石埋了。我开始看到房背后有泥往下掉,就拉着他们向外面跑,可爷爷女乃女乃说,不怕,这山石硬不会垮的。当一棵李子树倒下后,我又催他们走,他们说即使山石滑下来,也要去拿腊肉和被子东西,万一石头把家压垮了,我们一家人又怎么办。可是当他们再次拿东西时,房后面大石头和泥土垮塌下来,一下把他们压在其中了。我只好把弟弟妹妹带到山上,等你们回来。”

武都芳边说边哭,武正东望着红泥石,又看了看一家大小,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好在他的眼泪还没有掉下来。

“天要收人命,我们也没办法。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天爷你告诉我!”李云花哭着说。

“不可能你们爷爷女乃女乃会死啊,我一定能把他们救回来。”武正东高一脚低一脚向家跑去。

他心中忽然明白,有一个地理阴阳先生说,这家风水太不好了,前面有弹头山直射,后面又杀山压来,迟早家破人亡。以前自己坚决不信,现在他似乎对那个风水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这不两次灾祸应验了。

武正东一边想,一边向家冲去。尽管身后出现了李云花和儿女们的哭叫声,他全然没有听见了,他心中有一个信念,他的父母还没有死!

李云花实在经受不了残酷的打击,费尽了许多心血才刚刚把病治好,现在两位老人又死去,而且家也被淹埋在乱石中,她实在想不通了,老天为什么这样折磨他们一家。

好几次不堪生活的折磨,病痛的摧残,她都想跳水、上吊、喝农药自杀,每次想到年幼的儿女们,她实在不忍心,特别是年小的女儿武都莲只有2岁,自己死了事小,儿女们肯定会更可怜。

李云花没有办法,她只好带着儿女,先借钱,借粮,同几个哥哥把泥石中公婆的尸体挖出来后,把丧事办了再说。

没有房子住,全家人只好一齐动员,上山砍树,砍竹子,弄树枝,割茅草,还请了几个亲戚连夜奋斗了几天,终于又搭成了几个窝棚。

没有被子,武都文、武都德每天晚上瞌睡来后,只好往松树叶上一躺就睡觉了。

而武都莲每天只好由武都德带照看,武都芳想上学,但父亲母亲都对她说,女儿家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我们家又没钱,又要做家务,你如果读书了,不仅花钱,而且还没人做家务,你妈又多病,怪就怪你命苦,生在这个苦难的家庭。

父母的话虽然很让她痛心,但是眼下这个家庭,自己又是大姐,没办法,只好让弟弟们读书。懂事的武都芳主动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早晚还得照顾多病的母亲和弟妹们的生活。

堂叔武正汉说:“武都文你们太能干了,八岁都能担30斤柴同我们走30里山路去乡上卖柴,虽然柴只有3分钱一斤,但是每周你和哥哥二人能挣1.80元,足可以称盐、打酱油,为妈妈抓药治病,这为父亲分担了一部分重担。”

周围乡亲们常夸奖说:武正东养了几个好儿子。实际上,其他张家、李家、黄家他们家虽然比武正东家稍好一些,但是武正东一家遭了两次灾后,又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武都德只有5岁多,却要照顾2岁的妹妹的确有点太难,而平时除了卧床的母亲能抱抱她,一家人为了生计整天忙忙碌碌,很少顾及她的身体。

武都莲大多数时候坐在湿地上,又是饿又是哭丧着脸,尽管武都德逗她玩,赔她说话,毕竟他也是一个小孩子,自然难以照顾好她。

武正东除了安排好一家人的吃喝外,每天早晚还要种自留地,种菜,种粮食。生活的担子并没有摧毁他坚强不屈的精神。

一到下雨天队上不出工,他都拿出二胡弹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二泉映月,弹唱土家族的山歌,写写毛笔字。平时乡亲们家小子有个小病小痛,他采取按摩推拿为其治疗,说也怪,好多人经他土办法治疗后病就好了。

武正东在生活重担压力下,他的火暴脾气逐渐有所改变。虽然有时也对儿女们发火气,但武都文明显感觉父亲的脾气愈来愈好了,好久他们没有挨打了。

武都德照顾妹妹除了喂她吃饭,照顾她吃喝拉撒,似乎成了他每天的工作。

大多数时候是武都文背着妹妹,带着弟弟放牛,还带着他们在河岸边玩耍。夏季太阳把大地烤得非常燥热,贪玩的武都德只好把妹妹放在地上任凭她哭叫不休,都不理睬。

放牛的武都文老远就听到妹妹哭闹,急忙从河谷对岸跑来找弟弟,只见弟弟在河中抓小鱼,气坏的他要轮起拳头就乱打。“你怎么那么狠心,妹妹哭得这么厉害,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武都德辩解道:“我背不起,我膀子都背痛了。她要哭,我有什么办法呢!”

武都文看他还犟嘴,忍不住给他两拳:“把你脑壳打开花。”武都文气咻咻地说。

武都文准备去背妹妹,武都德捡起一个石头向他头打去。“哎呀”地声,“你还真打我啦。”疼痛至极的武都文,放下妹妹,走到他跟前,拉过来,用力一拉一推,两下把他打倒在地,狠狠朝他打了几拳,武都德只好大哭大叫,向家里跑去。

张和善听到两个兄弟打架赶忙过来说:“你们两兄弟为什么要打架,你们也是好好的亲兄弟,怎么能打架。都文你是哥哥为什么不让他,这就是你不对了。”

听见表叔的喝斥声,武都文想辩解,他却保持了沉默,不声不响背起妹妹走去放牛了。那头黄牛见到了河对岸的青草,一会就跑到了河岸边去了。武都文看见牛要走过玉米地进入水稻田里,吃粮食苗了。

他想跟过去,可是河水很深,他无法泅渡过河,想把妹妹放在沙地里又怕她哭闹,如果不赶快赶去,牛吃了粮食作物,要扣工分,就要挨父母骂,甚至还遭打。

怎么办?他不想妹妹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地里,也不愿牛吃着禾苗。于是他背着妹妹,在桐子树上瓣了一根树枝作拐杖,模着过河,他顺着石头亦步亦趋向河对岸走去。走到河中间了,前面没有了的石头了,水又急,他不敢背着妹妹继续前进,害怕掉进河里。

万一被水冲走,两兄妹俩都活不了。武都文明白,这样实在太危险了,他用树枝左右划动下测水深,可是就是那一大步无法迈出,他急得不得了,怎么得了,退回去也不行,前进也不行。

他只好高喊周围的赶路人帮他,可是流水响声太大,加之行人稀少,过了半天也没人来。如果放下妹妹在石头上,他游泳过去肯定没问题。

可是他一离开,害怕的妹妹一急,落入水中,被水卷走了怎么办呢?急得他鼻子酸酸的,怒火中烧。他真想大哭一场,可是他明白不能哭,更不能胆怯。只好静下心来等待过路人来解救,至于牛要吃禾苗,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因为妹妹和自己的生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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