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集中精神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一旦外界出现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在潜意识里面感到不安。伴随着一声厉呵过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头高高举起的榔头愣是没敢朝着王兴的脑袋上砸下去,生生的停在半空中。原本还火爆万分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周围只剩下呼吸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面对着如此般肃杀与王霸之气,唯一还能镇定下来的恐怕只有无名。只见他转身轻轻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以一种清风拂山岗之态势扫视着巷子口的来人,浑身上下瞬间散发出强大的气息,让现场包括蹲在地上的王兴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透进心窝子的阴冷,就跟大热天的突然打开冰箱的门后扑面而来的那股冷气一般。
熟悉无名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杀戮的前兆!
巷子口到混战现在也就十来米的距离,蒋骆带来的人很快便赶到现场,虽然只有七八个,却也秩序有佳,呈扇形包围过来,从他们站的队形就能看出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大头等人一看是自己的援军到了,顿时散到队伍四周,将无名和王兴团团围住。
原本就杀红了双眼的杂牌军,在这一刻士气变得更旺,一个个摩拳擦掌,挥舞着榔头、铁锹疯狂的叫嚣。若不是寻风堂有严格的纪律制度的话,他们早就开始痛打落水狗了。
“老大,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咱拼了吧,要不然就让人给包饺子了!”王兴瞅准时机,一骨碌滚到无名身边,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眼腥红。
无名没有说话,用手做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姿势,在他眼角的余光斜过的方向,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紧身T恤的身影。估计没错的话,这人应该是这群民工的老大,正主出现了,事情就要好办得多。靠拳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经,而无名自始至终压根就没有想要和这群他打心眼里欣赏的民工兄弟兵戎相见。
“风哥?”黑衣男子正是蒋骆,当他走到泥头车旁边的时候,发现有一股阴冷的目光扫视而过,而那双锐利目光的主人正是无名,由于双方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敢肯定那人到底是不是,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嗯?”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无名的心略微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黑衣男子。
“风哥,还真是你啊!我是蒋骆啊!”蒋骆三步并两步冲到无名身边,万分欣喜的吼道:“那天猴子跟我说看到你了,我当时就去找你,结果没能找到,我还以为是猴子看花眼了,没想到真是风哥你啊!”
都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会把人给砸晕,而且还是那种能两眼放光,四周冒金星的眩晕。蒋骆在这一刻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种幸福感,以至于平日里雷厉风行,铮铮铁骨的硬汉都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阿骆,你还活着?”无名有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叫蒋骆的男子,这个从小和他穿一条裤衩,长大为他挡子弹的兄弟,一时间感慨万千。
“呜呜呜……”
突然,蒋骆唰的一蹲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一塌糊涂。这三年以来压在他身上的担子这一刻全部化作泪水,如倾盆大雨狂泻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只有他一个人在固执的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坚守了三年整整一千多天啊,期间经历过与兄弟的生离死别,经历了心月复的叛变,经历了被人成天追杀如同过街老鼠那般,经历了几次踏进鬼门关,经历了……若干的若干,全部都压在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男人身上。这三年,他流过血,断过臂,挨过枪子,就他妈没有掉过一滴猫尿。但这一刻,他哭了,哭得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只因为他找了三年了那个固执的坚守。
无名没有说话,缓缓的蹲在身子,将蒋骆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背上,双手紧紧的捶打着蒋骆的后背,双瞳不在冰冷,温润的眼泪早已将眼眶包裹得慢慢的,随即仰天长叹道:“孟无名啊孟无名,你今生何德何能,得此兄弟如蒋骆,今生足矣!!”
终于,兄弟重逢的煽情气氛迅速在现场蔓延开来,起初手里还拿着铁锹、榔头的小青年们不再叫嚣,双手无力的低垂,将手中的东西扔满一地。紧接着各自开始悄悄抹泪,然后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对于蒋骆和寻风堂的故事,这些作为寻风堂的小弟有怎会不知?
一个名叫蒋骆,江湖人送外号“拼命三郎”的虎人,当初为了誓死追随下落不明的老大,毅然决然回绝了马家抛出的橄榄枝,带着一帮与他一样誓死追随下落不明的老大的死士创建寻风堂,固执坚守三余载。对小弟仗义,对敌人凶狠,更是在寻风堂落户点一带干出了一系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壮举,如此一支侠义之师,其美名早已远传。
而如今的寻风堂,更是收留了一大批流浪孤儿,使得他们免于被那些乞讨组织打断双腿双手,挖瞎双眼扔到大街上乞讨的命运。而是为他们谋求了一条出路,这只泥头车队就是专门为这些个流浪儿组建的,虽然工作辛苦,却也能通过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寻风堂的佳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每个进入寻风堂的新人,经历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年地下王朝掌门人,也就是蒋骆口中的风哥定下的规矩,同时也是一代人的信仰铭刻于心:行侠仗义,乐善好施!
对于寻风堂誓死追随的那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老大,那个近乎神级一般存在的传奇人物,他们更是钦佩得不得了。而在这一刻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个人,他的重出江湖,必定会掀起新一轮的血雨腥风,而在这当中,唯一不变的绝对会是:行侠仗义,乐善好施!!
“风哥,我对不起你,我没能守好你留下的地下王朝,你责罚我吧!”终于,蒋骆不在哭泣,抹干眼泪,一脸愧疚的望着无名。
“阿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你要你们都没有事,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失去的东西,我们要一点点拿回来,亏欠过我们的人,要让他们加倍补偿!”无名说这话的时候,瞳孔中一阵腥红,仿佛都能滴出血来一般。
蒋骆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主心骨已经回来了,以后就只管安心的在风哥的带领下将曾经失去的东西一点点拿回来,十二死士的仇,是该报的时候了!跳梁小丑们的逍遥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蒋骆在心中如此般想到。
“大家听我说,他就是我们寻风堂三年以来要寻找的人。从今以后,他就是我们寻风堂的大哥,让我们在风哥的带领下重拾往昔的辉煌。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不在局限于沙河一街,我们要扫平那些个横行乡里,恶贯满盈的土霸王,大家有没有信心?”蒋骆的情绪万分高涨,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夙愿全部在这一瞬间喷发出来。
“杀!杀!杀!杀!”
不得不说蒋骆这小子的煽情手段越来越厉害了,一时间只觉得小巷子,杀声震天,整齐化一,跟三军出征开拔前的誓师大会如出一辙,不相伯仲。
“下面,请风哥训示!”蒋骆一脸斗志昂扬,热血澎湃。下面的小弟们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一个个热血沸腾得就跟晨勃差不多。就连靠在当中的王兴也被这一幕所感染,开始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一脸期待的盯着无名。
无名听到这话后,没有矫情,没有推辞。从他下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只见他大马金刀横到队伍中央,一脸严肃与庄重:“兄弟们,大家以后不要叫我风哥,包括阿骆也是,你们的风哥已经死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顿了顿,无名继续开口说道:“曾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风哥已经死了,重新活过来的人叫孟无名。一个贩夫走卒,杀鸡屠狗的无名之辈,他和你们一样,梦想着有朝一日,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都有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之辈,而非局限于一省、一国、一界。从今往后,就让我们这些无名之辈用热血青春抒写一个关于行侠仗义,乐善好施的不败神话!”
“杀!杀!杀!杀……”
现场气氛再度被推向最高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刻满了坚毅与期待: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都有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之辈,而非局限于一省、一国、一界。此梦想仅有寥寥三十二个字,但实现这一理想的道路确是坎坷万分、荆棘密布。
在这一过程中,伏尸几万?流血几何?没有谁能预料得到,但是为了实现这一梦想,即使是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也会在所不惜。就像当初的十二死士那般,为了一个信仰,一个承诺,抛头颅,洒热血!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只为追寻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