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音障时空降舱舱体与大气层摩擦发出的噪音震耳欲聋,尽管所有人都戴上了有强力隔音功能的战术耳机,但在这几百分贝的噪音之下交流仍然显得异常困难。尽管如此,卡尼迪震耳欲聋的声音仍然在耳机中轰鸣,雄狮般的咆哮声甚至盖住了音爆声。沙克尔简直想象不出这种怒吼是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善良到近乎软弱的贵族青年所能够发出来的。
“为了出其不意,也为了防止内奸,我没有事先向家族要求支援!我们只能靠这里的五十个人,去控制住军务部,把那些老鼠揪出来!我们不知道谁是可靠的,谁是卡多尔家的内奸,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和自己手中的武器!我向阿提拉的空管部门提交了演习申请,所以空投舱不会受到阻拦,我们将在距离军务部主基地防御圈十公里的一片沙漠中降落,然后一路杀进去!”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自己的主君布置任务,没有人说话,沙克尔也不例外。他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固定在支架上的身体,感受着身上一次性空降服所带来的奇妙触感。与单人轨道空投所用的老式外骨骼空降服不同,这种一次性空降服使用了剪切增稠液体,只能单次使用,而且不像外骨骼空降服那样能提供额外的防护和负重能力。但相比之下,这种使用了剪切增稠液体的空降服能够更好地在高过载之下保护使用者的身体,避免他们被摔成一团肉泥或者在过高的g力下脑内血管崩裂、眼球被压爆诸如此类问题。
相应地,这也是这种被称为“阿瓦塔之剑”的新式多人轨道空降舱第一次进行实战应用。阿瓦塔,艾玛语中意为“化身”,是艾玛人对神使的称呼,所谓“阿瓦塔之剑”,意思也就是神之惩戒。顾名思义,这种空降舱能够一次性搭载六十人和少量重装备,从行星的同步轨道上快速降落到地面,如同神明的利剑一般,对发生叛乱的行星执行一次闪电式的惩罚性打击。相比之前的老式单人空投舱,这种多人大型空降舱能够一次性投入更多的兵力。
很快,他们就降低到了足够的高度。空降舱底部的反冲火箭启动,让人产生不快的失重感。空降舱的底部完全打开,被固定在支架上的卡莫兵们悬在空中。此时可以看到,他们距离地面大概有三百米,下方是一片在阳光照耀下呈现出金黄色的无垠沙漠—阿提拉本来就是一个大部分地域被沙漠覆盖的酷热行星,只有在低纬度靠近大洋的地方有少量适合人类生存的海滨城市和绿洲。
“到达预定高度,准备投放。”毫无感情的合成电子音响起。卡尼迪向沙克尔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带头解开了固定支架,从空中落下。他并不需要降落伞之类的东西,使用了剪切增稠液体的空降服在这种高度上能够完美地保护他的身体不受任何伤害。沙克尔也跟着解开了固定支架,然后是其它的卡莫兵,他们鱼贯而下,一头扎进金黄色的沙海之中,落地的冲击波激起一阵由尘埃和细沙组成的小小风暴。已经变成无人状态的空降舱继续向前滑翔,然后狠狠地撞在半公里之外的一座小沙丘上,扬起的沙尘让视野之内的能见度骤然下降。
“快,行动起来!军务部主基地的防御布置图已经上传到大家的个人终端里了!空降舱的动静太大,防御部队很快就会来查看的!再快一点!”
卡尼迪从砂砾中爬了起来,撕上的一次性空降服,挥舞着手中的离子刀高呼着。沙克尔注意到,他仍然穿着那身金闪闪的选帝侯军礼服,左臂上扎着三指款的黑纱。除了由战术耳机和全息眼镜构成的个人终端之外,他整个人的装扮就好像是在出席他父亲的葬礼。
也许,他觉得这次行动就是他父亲葬礼的一部分吧,沙克尔想。他拍打了一上的砂砾,跟着卡尼迪向前冲去。
在空降舱里取回了重装备之后,借助卡尼迪传输到大家个人终端里的防御布置图,整只小队伍快速绕过了军务部布置在自己主基地外围的哨站和监测点,直扑主基地。
在接近到基地大门两百米左右的时候,一支身穿帝国海军陆战队制服的巡逻小队发现了这只奇怪的小队伍。他们警觉地从背后摘下光束步枪,一边准备开火一边高声询问:
“什么人!这里是军事禁区!”
“卡尼迪家的卡尼迪殿下,找尤科斯阁下公干!”冲在队伍最前方的卡尼迪高喊道。或许是他身上那件金闪闪的选帝侯军礼服镇住了这二十多名士兵,他们犹豫了一瞬,然后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弹雨全部打倒在地。
“被发现了,大家加快速度!”卡尼迪带着整只队伍高速扑向尚未关闭的大门。一旦军务部的防御者们反应过来,封闭那座由上万毫米厚度的碳化钨合金构成、能够抵御超级脉冲光束短时间直接命中的厚重大门,自己这支缺乏重武器的小队就将被困在这里。而隐藏在军务部内部的卡多尔家族间谍们将有大把的机会向自己射出一支又一支暗箭,自己将无法为父亲报仇,也无法再去保护母亲和弟弟。
几十名士兵端着从大门附近的值班室内冲出,迎头冲向卡尼迪带领的这支小队伍,但顷刻间全部被精确的点射击倒。两名手持便携式弹道偏转力场护盾的重装步兵用护盾顶住了几发子弹,但马上一发榴弹就从他们头顶掠过,飞舞的弹片从背后夺走了他们的生命。沙克尔回过头,看见一名和自己一样身穿机械士制服的卡莫兵手中的47毫米榴弹发射器正散发出硝烟。下一瞬间,这名卡莫兵的头一下子整个炸开,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被一棒子杂碎一样,汁液四溅。沙克尔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咧了咧嘴。
“狙击手!”有人高喊。那名穿着圣殿骑士突击队式样外骨骼装甲的卡莫兵端起手中的光束步枪开始还击,外骨骼装甲提供的额外臂力让他即使是在高速移动中也有能力精确控制枪口的指向。随着几声光束灼烧人体时发出的沉闷声响,防御者们的火力很快被压制了下来。军务部主基地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了。
那名赤luo着上身、扛着一挺射弹式机枪的卡莫兵率先冲进了大门,然后,仿佛跨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他的身体分成了两半,但没有任何血液溅射出来。
“愿真神诅咒他!”卡尼迪爆出一声愤怒的粗口。十几名身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圣殿骑士突击队挥舞着离子切割刀冲进了卡莫兵的队列中,从卡莫兵们的突击步枪射出的大口径钛合金萨博弹不断地命中他们,但只是徒劳地在外骨骼上溅射起一连串的火花。他们是当年图奥三世委托火月家族为自己训练的精英卫队,装备有防御能力极其优秀的外骨骼装甲,配合手中的离子切割刀和传承自火月家族的剑术,他们在接近战中是无坚不摧的。卡尼迪现在终于感受到了“自食苦果”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在他的身边,那些跟随着他的父亲埃萨那和他自己出生入死、无数次从死神的国度归来的勇士们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正在一个个无助地倒下。没有飞溅的血液,因为离子切割刀的高热会在切开人体的一瞬间蒸发血液烧焦血管。也没有临死的哀嚎,因为这些卡莫兵们不会发出任何软弱的声音。死亡在无声无息地蔓延,但还没有人对卡尼迪出手,他那一身金灿灿的军礼服成了最好的护身符。
然后卡尼迪看到了另一个身影,那个穿着一身油污的机械士破旧灰色制服,嘴里斜叼着劣质卷烟,头发和胡子似乎有半年没有打理过的米玛塔尔男人。在卡莫兵们用枪托、拳头和切割刀绝望的抵抗之中,他如同一道闪电冲进了人群,离子切割刀的散发出强光的刀刃在他手中被挥舞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圈,就算和柳泽一起学习剑术多年的卡尼迪也无法完全捕捉到他的动作。
沙克尔侧身让过圣殿骑士挥来的光刃,然后轻轻递出自己手中的离子切割刀,强大的惯性将迎头撞上光刃的金色外骨骼装甲无情地切开,然后让光刃深深地刺入人体之中。对面的圣殿骑士发出一声闷哼。
虽然隔着全覆式的面罩,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应该是很狰狞的样子吧,沙克尔想道。他一脚踢开正在失去生命活力的圣殿骑士身体,急速冲向下一个敌人。挥刀,闪避,突刺,借力。他和他手中的光刃行云流水般地飞舞着,带动着战斗的节奏。相比之下,周围圣殿骑士突击队们金灿灿的装甲和手中的刀刃看起来反而只像是独唱音乐会中和声的陪衬一般。一个又一个圣殿骑士不甘地倒下,战斗胜负的天平在飞速地逆转。
“毕竟比不上火月家那些真正的剑道大师。”沙克尔将光刃缓缓地从最后一个圣殿骑士脊髓上移开,轻轻甩了甩。这个习惯性动作不知是哪一世的记忆带给他的。这些圣殿骑士突击队很强,但还不够强,因为他们学会的只是剑术的套路和出招,他们的思维在沙克尔眼中看来是完全透明的,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他们的下一个出招。
沙克尔扫视了一下基地大门后的广场。除了几个还没有死透的重伤员之外,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军务部主基地的常驻防御部队大概有一千人左右,刨除掉大门内外的尸体和撒出去的巡逻队,大概剩下五百人左右,看来他们是保护着军务部的官员和技术人员们一起撤进了主基地的地下掩体之中。
“殿下?”沙克尔走到卡尼迪身侧,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卡尼迪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愧的表情,因为在他的卡莫兵卫队被屠杀的时候,他没有挥舞着离子切割刀和他们一起战斗,而只是站在一边观望和绝望地咒骂。
“发出信号,让家族布置在达姆图尔萨德附近的重装陆战师赶过来。然后,我们几个一起下去,把老鼠们从它们的地洞里揪出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卡尼迪的脸上带着扭曲而狰狞的表情。
“是,我的殿下。”沙克尔颔首称是,然后带着幸存的二十多名卡莫兵一起,跟随卡尼迪向地下掩体的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