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世纪 007 我不信任你

作者 : 李琛李琛

东兴盛旅馆的两兄弟以开旅馆为幌子,实际上干的是杀人的勾当,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将一个个无辜生命通过旅馆的机关,带入弯月山山体内部的一个duli空间里,献给几千年前一个叫弯月王的君主的魂灵。

你可能会奇怪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因为在之后的三个月的时光中,我曾被他们绑架过。张兴和刘殿臣是两个罪魁祸首,至于那个张盛,他有些抵触他哥哥用活人祭奠的陋习,三番五次想要阻挡,他和他哥哥似乎有种微妙的关系。两兄弟因为观念不同几乎是对立的敌人,但两人念及亲生兄弟情分,又始终没有撕破脸皮,双方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很幸运的是,那次我被张兴骗到那个世界中的时候,张盛终于和他撕破脸皮了,也许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吧,他曾亲自去那个世界将我救了出来,如果没有他的营救,也许现在只剩我的魂魄还飘在天际吧。只因为他的良心还未泯灭。

之后张盛又交给了一张整个弯月山内部世界的地图,想让我协助他一起营救所见到的人,让他们不要再走入东兴盛旅馆的圈套。

更令我感激的是,他之所以冒生命危险去救我,是因为他读过我的书。曾经攻读生物科技的他还送了我一张高仿真的脸皮面具给我,使我恢复了从前的容貌。从此我只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将面具取下,这也是那天我为什么会吓到你的原因,因为在夜里我摘下了面具,严重梦游症让我整个人状态混乱。

而至于那天你为什么会在跑到一楼的时候看到那些蜡烛和一些古物,我想告诉你,其实那天你并不是跑到了一楼,而是跑到了三楼!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房子还有第三楼吧,可能你那天晚上也jing神恍惚。我爸爸习惯睡在三楼,那天你看到他躺在地上,那是他在睡觉。

将我救出后,张盛就几乎被他哥哥软禁在东兴盛旅馆里,几乎失去了ziyou。他本来就沉默寡言,这样一弄,xing格就更加抑郁了,加之哥哥的重压,他对外人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但他不曾有过假面具,不像张兴这般的小人脸孔。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那天我本想把你救走,可是后来你却不见了。我相信根据我的帮助,你定能走出这个荒蛮的世界,一定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小云

当钱辉基本听懂了我的介绍之后,其实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这张纸上的那个地图,这张地图完全手绘,非常详细。其中最让我吃惊的,就是上次我在弯月山上看到的那个湖泊,居然就是这个山内世界的顶端!

这是如何做到的,我的固有概念已经完全想象不出,怪不得在初来乍到之时会看到浑浊的天空中有些鱼一样的东西在“飞”,那些应该就是水底的游鱼。

经过我和钱辉反复讨论,可以从地图中读到的比较重要的信息有这么几点:东兴盛旅馆的大门是进出这个世界的通道,鉴于整个旅馆的旋转规律,大门在白天的时候朝向外面,到了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六点,大门就转到山里的一侧;

要想从这个世界逃离出去,走东兴盛大门肯定是行不通的,唯有走另外一条路,那就是从山壁一处相对有些角度的陡坡想办法爬到几十米以上的湖泊处,从暗流游过去,游到山上的那个湖泊里面,就能从湖泊逃出去了。这个方法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其中的哪一步都是我多想一下都会放弃掉的;

整个世界乱七八糟,以黑森林为中心,只有出了黑森林才能抵达这个世界的边缘——山壁。可黑森林的地势又最复杂,里面不但有各种各样的陷阱、土著居住点,还有一些复杂的迷宫,简直就是一个将人当玩具玩的绝佳场所。

得到了以上这三点共识,我和钱辉陷入沉默。整个洞内也沉寂下来,只留下些女生们熟睡发出的轻鼾声。

就算是要逃出去,而现在我们连这个坚固的洞都出不去。我无聊的玩弄起手上的酒杯来,实在烦躁,就将酒杯往墙角狠命的摔。钱辉拉住我,叫我好好睡一觉,既然张兴答应我们会放我们出去,肯定总会有一个说法的。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小云的文字我没有白看,张兴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而且想想也知道,他就这么放我们回去,根本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反倒是后患无穷。

我落寞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洞里有六张床,我们五个人各睡一张,还多出一张,我总隐隐的感觉那张空着的床位上睡着张兴,正散发出脸谱味十足的微笑,趾高气昂的打量着我。

我的眼中揉出一股轻蔑,回击“他”的鄙视。

就这么jing神一直游离着恍然着,我在沉睡前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钱辉从他睡的床上转移到了于小睡的床上躺下,用胳膊挽着她的腰。

只恨这床垫实在太柔软舒适,也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的,上面居然还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香味有迷幻的作用,能让人很快困意十足。

要是这种床垫放到市场上销售,不知是多少失眠者的福音,肯定要赚翻了。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多了,原本想保持清醒,终究还是抵不住困意加上香味的化学作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因为手机是关机的,现在全无时间概念。

我再次在梦中邂逅了弯月王。

在周围浓雾环绕的世界中,我头顶似无天,脚下似无地。紧接着,声浪就排山倒海而来,那些声音乱七八糟,却极容易辨认:啼哭声、嬉笑声、打骂声、读书声、游玩声、男声、女声、唱歌声、咳嗽声、喘气声……起先这些声音还是纷至沓来,不久当全部循环过后所有的声音就开始杂糅在一起,变得极为喧闹躁动。我被吵得几乎要捂住耳朵了,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血溅在眼前的一片氤氲中,将那块地方染红,我的血居然如此的红,红的耀眼。随着血渍的逐渐扩散,那些喧嚣的声音也渐渐虚无缥缈,慢慢的就消失了,整个世界安静了。

眼前只剩下那一抹鲜艳的血迹。

血迹的上方,慢慢笼罩出一团雾气,雾气逐渐构成一个高大的人形。老家伙,又见面了。那人依旧是我前几次梦中所见,熟悉的面孔,不一样的装扮,这次老人家穿了一件端庄大气的长袍,墨绿se丝绸,将一个武将的形象颠覆成一位慈善的老者,人靠衣装还真不是盖的。

弯月王手中也没有拿兵器了,而是拿了一杆龙头拐杖。他就杵着拐杖,在我面前静静的安详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这么对视了好久。

周围的雾气一点没有消散的意思,反倒愈发浓重,直到我眼前的雾气将他的脸遮蔽的即将要看不见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向他提问起来。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嘛?

我没有期望他会给出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笑着给出了答案。

弯月王,我要你的魂魄。

我凭什么要给你?我毫不跟他客气。

哈哈哈。他干笑三声。你以为你有的选择吗,从我们俩相见之时,你的魂魄就注定要属于我,你以为随便一个人的魂魄我都会要吗,不会!你我是缘海中人,是上天将你的魂魄赐予了我。

狗屁!我从嘴里挤出一句。

信不信就由你好了,但你要知道,将魂魄贡献给我,我也会给你相当大的报酬,这报酬有多丰厚,可能你连想都不敢想。

我索xing不再与他废话,这样一个老的祸害人间的家伙,能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呢,他的大刀还是他的龙头拐杖。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死了不投胎,孤魂野鬼,简直三界不容。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大了,很快就遮蔽了我眼前的弯月王,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

这时眼前的雾气中突然she来一道金se强光来,那强光直指于我,我的眼被晃得睁不开,慌忙用手去挡,这一挡,整个梦就醒了。

我揉揉朦松的睡眼,张兴正好推开洞门,强光一下照亮了整个洞内。

28

外面的光亮透进来洒在洞中,那不是纯粹的阳光,经过了山顶湖泊的折she光的颜se难以形容,反正不是那么好看。

在张兴推门进来之前实际上他们几个基本上都醒了,坐在床上低声细语着。我是最后一个醒来的,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觉怎么过的这么快,我还没有休息够呢。

等张兴的双脚都踏进洞里的时候我也完全清醒了,这次他照样叫跟随着他的那一小队土著士兵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洞。我猜想这个洞可能不是一般人能够随便进来的,类似于接待贵客的场所。

张兴缓缓的走进来,照样是格式化的微笑,我都已经看烦了,其他几个人脸上都显出紧张的窒息的神情。钱辉年轻气盛,看上去没有其他几个女生那样的惊慌,没等张兴开口,他先发制人问道:“怎么样,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你答应过我们的。”

张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我们走出洞去。

我们几个人显得有些迟疑,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顺利,相互望着都不敢第一个带头出去。这次我不想让钱辉抢了风头,第一个往洞口走了过去。见有人带头,他们几个也便乖乖排成一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洞。

我们很顺利出了洞,之前设想的会再度被绑架或者被攻击都完全没有,门口的士兵分列成两排,为我们让出一条道路。

我们就这么一直往前走,张兴慢慢的跟在我们后面。等我们走出了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回头,其他人也同样迷茫了,他不说话,鬼知道要怎么走出去。

张兴的笑转变成了一种得意,好像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径直来到我的面前,站定,我隐隐感觉到事情可能真的要有变了。

于小再度紧紧挽住钱辉的手臂,两个医学院的女生也肩并肩站到了一起,气氛由动态转变为了静态,我们一直死死看着张兴,急切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兴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双手插到裤袋中。“我说过,放你们ziyou,现在ziyou就摆在你们面前了。”

起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所有人也是面面相觑。我冷静下来想了想,如果他现在就让我们这么走了,的确也可以说是让我们ziyou了,但这个ziyou也是有限制的,那限制就是在山中的这片世界中,我们是ziyou的。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ziyou,我就知道事情不会有想象的那么好的。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地球上,我们所说的ziyou,也便是相对于在地球这个范围上的ziyou。随着国家的建立,人们之间的ziyou度变得越来越小,有些人的ziyou成为只在这个国家国境范围内的ziyou。所以说根本没有纯粹的ziyou,只要一个人身处于一个环境中,那么他就是被这个环境所禁锢的,他所谓的ziyou也便是在这片环境中相对的ziyou。

我惊异的看了张兴一眼,他似乎很高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向我更靠近了一点。

“实在是我无能为力了,你们有幸成为弯月王千年以来的最后一批祭品,也就是说,东兴盛旅馆不会再转动了,那个与外界唯一相通的门不会再转到世界这边来了,我别无选择,现在我以王的名义特赦你们ziyou,愿你们在弯月王的光芒照耀下,愉快的生活。”

说完这段话后他干干的笑了几声,那笑声好像要吧内脏都笑出来了。旁边的土著士兵立马簇拥过来,将他团团包围,用兵器对准已经愤怒的我们五人,其中就包括我在内。

他许诺我们的ziyou竟然是如此的结果,我们谁也无法接受。在这片荒蛮之地度过余生,这跟坐牢也没有什么区别。望着张兴愈行愈远的背影,我的眼眶不争气的湿润了。

钱辉一**坐到地上,满心不甘的用手狠命抓着脚下的泥土,将它们抓的稀烂,于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呆的看着他,双目空洞,整个人的魂魄都像被摄走了。看着她如雕塑一般的身影,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也正慢慢熄灭,干脆整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上的那些游鱼们成群结队或形只影单的游来游去,有大有小,奇形怪状。

我整个身体都放松了,或许这真的是我的归宿吧,我们的抗争从一开始就是徒劳的。

梦中的情节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弯月王的神态,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的魂魄注定是他的,如果他不能置我于死地,那么我便在这度过余生,魂魄也便归了他。

我终究还是辜负了小云,她给我的东西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可能事情会变得好一些,现在一切后悔都是枉然了,当初我认为那个小云是鬼的时候,我就应该彻底远离这里,远离东兴盛旅馆,远离弯月山,一辈子都不过来,甚至可以一辈子不登山,这样也不辱我宅男的名声。

这次旅程我本来有好几次都下定决心要离开回家的,一次是因为写作热情,另一次则是被自己的好奇活活葬送掉了。我的泪溢出眼眶,洒向身下的土地,山神啊,为何要与我过不去。我不禁想起了梦中弯月王对我的承诺,他说会给我一个我不敢想的回报,这份回报,又会是什么呢。

我整个人已经麻木,渐渐陷入冥想。这时候我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异样,众人都还站在原地或呆滞或沮丧,直到吕海婧不知何时发了狂的抽出腰间的一把小刀,狂叫的朝着张兴离去的方向冲过去。

当感到身边瞬间闪过一道风,慌忙起身,就看到吕海婧的背影越来越小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阻止她,我绝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会在ziyou面前变的如此拼命和丧失自我,她怒喊的声音划破天空,惊起远处一片鸟叫。

其他人的也立马从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不顾一切朝着她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吕海婧跑的极快,我们几个人被她甩下好大一段距离,眼见快要追不上她了,我的视野里就出现了远处被一群士兵簇拥着的张兴,吕海婧就那么直直往人群中冲了过去,犹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当惨烈的一幕发生时,我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我们每个人都有理由自责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追上她,从而没有挽回一场更加严重的悲剧。

我们在远处就已经看到不顾一切冲向张兴的吕海婧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她眼里已经没有士兵,没有长矛,没有弓箭。当那些冰冷的长矛刺穿她柔弱的身体时,血顺着兵器滴在地上,鲜艳醒目,与整个荒凉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她的身体在空中摆了几下,就重重倒了下去,没有过多的挣扎,也没有凄厉的惨叫,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但心脏还是停止跳动了,她彻底ziyou了,无论她的灵魂是不是归了弯月王,她的jing神已经ziyou了。

我不敢再去看她偏向一边的脸,其他的人也停止了追赶的脚步,呆呆的站在远处,不敢靠前。

不光是我,一向顽抗的钱辉也已经心灰意冷,他只是望着吕海婧的尸体,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于小握上了他的手,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反应,像是一个死人。

或许,我们现在跟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吧。

杀了吕海婧后,张兴的士兵马上发现了远处的我们,匆匆跑过来将我们包围住了。为首的张兴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不想要ziyou,跟我说就是了,何必搞成这样呢,那好,我就成全你们!”

他命令士兵们将我们再次绑起来,送到了刚才的那个洞里,为我们松了绑,锁上洞门。我们绕了一圈,又绕回了这个希望绝望夹杂的地方。

现在,谁又能救赎我们?

29

人在濒临绝境时是怎样的状态,我只从小说上读到过。极端的抑郁、暴躁、癫狂,甚至陷入冥想,在漫长的绝望等待中,最后情绪会归于平静,实际上只剩下一具jing神僵滞的躯壳了。

我们四个人被关在洞里,反应也各不相同。吕海婧死了,江月一个人完全失去依靠,她坐在洞里的一张床上面对着墙壁颤抖着,发出嘤嘤的声音,类似于一种夹杂着哭和自言自语的调调,又像巫婆在召唤魂灵的咒语,总之听起来很不舒服。桌子上还有一些吃的,我猜如果没人去劝导,她一个人会一直这么下去,不用饿死,也会jing神崩溃而死。

而钱辉和于小也完全丧失了希望。两人坐在床上靠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爱情还是相当牢固的,即便是生死关头,都没有抛弃对方,宁愿就这么牵着手走过人生最后的时光。谁说早恋都是无知的,成年人所谓的爱情,没有了物质基础,剩下也只不过是暗se的灰尘。真到了生死关头,才最能激发出作为人与动物是否有区别的东西来,这就是情感。

两人就这么坐在一起,感触着对方身体的温度、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跳动。

我望了一眼石洞内最里面那个弯月王的雕像,那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尤其面部,连每根皱纹几乎都雕琢了出来,使之看上去和我梦中的那个弯月王一模一样。他的脸上散放出不羁的威严,手中握着兵器,向每一个注视者耀武扬威。

我青筋暴露,撩起袖子,拿起桌上一个金属盘子,朝着雕像狠砸过去。把他当成活人,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已经癫狂了,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毁掉这个雕像。用盘子砸没效果,我索xing搬起石桌旁边的石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狂吼着举起了石凳,将之准准朝着雕像的方向砸了过去。

他即便是再威武,也无法与坚硬强劲的大石抗劲,“哐啷”一下,那雕像就破碎开来,那颗桀骜不驯的头颅从肩膀上滚了下来,身体支离破碎,手断了一只,兵器也被折成两截。

砸完雕像,我泄恨不少,剩下的就是空虚的身子了。我一下躺倒床上,全身瘫软,眼睛大大的睁着,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还剩下的一点点食物。

其他几个人也几乎都躺下了,整个洞里像一座坟墓。

它应该已经成为一座坟墓了。

张兴既然这次抓我们回来,肯定不会放了我们的。如果当时不是吕海婧头脑发昏的去追杀张兴,可能我们还有一些ziyou的希望。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去多想吕海婧的事了,即便她没有去刺杀,我们也得不到ziyou,我们只有在这个世界中或者如同野人一样生存下去,或者死去。我们不是电影主角,没有那样的毅力,面对一个陌生荒芜的世界,我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绝望。当这种绝望的空气越来越浓重,希望就会渐渐被打压下去,直至不见。

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我生前看到的最后风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何种方式死去,也不敢过多的去想,现在死亡就摆在眼前,还是相信现在这一天会轮到自己。

我躺在床上,脸生出一股怪异的笑:弯月王,你说好的给我的好处呢,如果我死了,如果我的魂魄都归你了,我还能有什么好处可得呢,你这个假言假语的骗子,等我死了,我的魂魄一定要去问问你,看看你能给我什么样的回答。

随着所有的思绪浑浊混乱,我再度睡着了。也可能是晕厥吧。

我期望着在梦中还会梦到弯月王,我要向他当面对质,你给我的好处究竟是什么。

可是这次的梦境犹如一副迷离的抽象画,醒来之后,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弯月王一定是避而不见了,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的魂魄即将被他吸走。无需什么承诺,他所做的只要在之前给我一个能令我感到没那么绝望的谎言,他没有圆谎的责任和义务,也没这个必要。

头上的洞顶坑坑洼洼像被捣烂的鸡蛋羹,这洞位于山中的空间,也就是第三重空间之内。天空,已经被隔离,世界上总有黑暗,是光明永远照不到的。

醒来之后我就困意全无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看桌子上,那些食物几乎已经空空如也了,钱辉嘴角上的油渍暴露了他是这一切的执行者。

他居然吃光了洞里的所有东西,我想了想,他也有可能是给了于小吃了一些,于小在之前酒喝得多,但东西吃的不多,刚刚经过惊吓一定又饥饿了。

于小的嘴角上果然也有一些食物残渣,看来没错,是他们俩吃了最后的食物。

我慢慢的走到钱辉和于小的床前,蹲子观察他们。钱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倒有些像是刚刚才睡下的,可能还没有睡着,只是在装睡吧。

装睡这种事情我干多了,以前在家里睡觉时晚上躲被窝里看小说,爸妈一来,我就立马收起小说装睡。一般来说,装睡的人都不会打鼾,连最细微的打鼾都没有,因为他们怕控制不好节奏,并且故意打鼾让他们觉得更容易被发现是装睡。而且装睡的人一直保持静止,观察久了,还是会发现他们因为僵持而产生的微小动作。

我就这么静静看着钱辉,困惑也越来越大,这小子为什么要装睡呢。

突然,钱辉一下坐起身来,压在身下的手已经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没等我反应过来,刀锋已经对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被吓了一跳,完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杀气如狼,恶狠狠的盯着我,还没等我问话,他已经一脚踹在我的小月复上,我一个激灵痛的弯倒在地上,眼泪伴随着剧烈的痛苦流了下来。

钱辉疯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希望他不要继续踹我的小月复,那是是、最为痛苦的部位。幸运的是他真的没有再踹下去了,就在我倒在地上挣扎**的片刻,那小子不知从哪找出一条麻绳来,用腿押着我,开始用绳子绑我。

我想起了前两次被人捆绑的感觉,真是分外的痛苦。由于我痛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他的摆布。他绑人的手法相当笨拙,完全是用死力,好像根本不是在绑一个有生命的人。折腾了半天,我的手脚已经被他牢牢捆绑住,不能动弹。我好像已经成了一只待宰的猪,可怜的将身子和脸贴到地面。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强拖硬拽,硬是将五花大绑的我拖到了一张床上。

今天被一个小我几岁的学生党暗算,真算是一辈子的耻辱了。

将我运送到床上,他手中的刀子也不见踪影,看来他不是想杀我,但他的真正意图我怎么猜也猜不到,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绑了我,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就在钱辉绑我的时候,于小和江月都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于小哭喊着从背后抱住钱辉,大声的质问他:“钱辉!你这是在干什么?”

钱辉没有回答她,慢慢的用力松开她环抱的手,回过头来,严肃的注视着于小哭了不知多少遍的脸。

“答应我,你要是最后一个活下去的人,好不好?”

于小还没有理解钱辉的意思,茫然的摇了摇头。

“现在我们被囚禁了,只有等死,洞里的食物都被我们吃完了,我希望你能在我们饿死之前想办法逃出去,尽一切努力活下去,如果不行的话,那你要成为这个洞里最后一个死的人。”

于小似乎还是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大叫着:“我不要,说好了要死一起死的,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被紧紧绑在床上的我倒是听懂了他话的意思,我顿时不寒而栗。钱辉爱于小已经爱到极限了,他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给于小尽量长的生存时间。他刚才提到了食物,现在食物都吃完了,洞中又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的,如果有,那也只有一样——人。

钱辉想要于小吃人活下去,所以绑了我,他要于小吃了我的肉!

“我绑了他们俩,等下杀了他们俩,我自己也自杀,三个人的肉,于小,答应我,如果你不能活到最后,我在yin间也会不得超生的!”

他握着于小的手越来越紧了,表情也越来越狰狞。于小已经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就是许诺一辈子相守的那个另一半吗,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于小呆滞的时候,钱辉已经朝着江月冲过来了,江月发出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的逃窜着,这一幕真像农人追捉待宰的公鸡。

钱辉的气势仿佛山林里的野狼,扑了几下就捉住了江月。可怜的女生被他粗暴的压在地上,双手开始被死死绑住,接下来是双脚。

“钱辉,你疯了,别做傻事,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可以想办法逃出这里,张兴说不定还会放我们出去,住手啊!”我真的恐惧了,我宁愿被祭祀掉,也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狗屁!骗子,都是骗子!我现在只要于小活下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他已经丧心病狂了。将江月牢牢捆住,钱辉将她像我一样丢在一张床上。我们俩都变成了待宰的牲口。

30

于小大喝一声:“钱辉,把他们放了,你不放,我就死给你看!”

她下床抓起桌上一把餐刀,就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做视死如归状。

钱辉回头看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或许他真的已经疯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友为何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现在他的眼里也只剩下自己女友的生命了,别人的生命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了,包括他自己的。这种病态的爱恋,是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中孕育出来的。

钱辉慌忙冲到了于小面前,于小见他靠近拿刀的手便往自己脖子上也靠近了一点,她白皙的皮肤上开始慢慢渗出一丝血迹,表情也变得凝重紧张。

“你要是真的爱我,就放了这些无辜的人!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她们的肉的,更不会吃你的!钱辉,你为什么这么傻,我说了,要活,我们就一起活,要不就一起死,你以为你是在逗小孩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说的都是屁话,狗屁!”

钱辉一时被弄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也慢慢的松懈下来,刚才满脸狰狞渐渐被茫然困顿所取代。他回头看了看丢在床上的我和江月,又回过头深深凝视着于小,形势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预测了。

但显然他还是没有立刻放了我们的意思,反正他要是放了我,我不管那么多绝对会先跟他干一架的。

随着于小的进一步要挟,现场的形势也变得越来越捉模不透。眼下这两人的情绪都处于极端的不稳定中,没准其中的哪一方先打破格局,结果都免不了要发生流血,因此两人还在用体内仅存的一息清醒克制自己的冲动。况且眼前的是自己的爱人,爱人之间相互逼迫,真是一种难言的哀伤。

双方还在继续僵持着,我的心绷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神经,现在我唯一寄希望与这场风波能暂时先平息下来,等松了绑,一切又都能从长计议了。

另一边的江月跟我一样,被捆绑着十分难受。那麻绳深深捆进他白皙的皮肤里,印痕已清晰可见,连我看了都心疼,不知道钱辉这种有女朋友的人为什么还这么不怜香惜玉。她几近坍塌的世界里现在又多了一道还没有完全裂开的裂缝,与我一样密切关注着这对情侣的一举一动。

就当我们之间的矛盾达到顶峰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洞门那里传来一连串琐碎的声音。

我立刻jing觉了起来,洞里的其他人包括钱辉于小也即刻停止了对峙,同时望向门的方向。

没错,门的那边果然在发出响动,且声音越来越大,一定是有什么人在门的那一侧试图开门。声音过去了半天,门却还是没有打开,我想起了有些技拙的小偷,在撬锁的时候手忍不住颤抖,反倒更加暴露了自己。

我们无声息的望着门口的方向,那种强烈的压抑是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境界。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洞门总算被打开了。

由于外面的光亮一下子倾泻进来,我们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眯着眼睛只看到门外一个孑然的身影立在那里,长发飘拂,衣袖荡漾。

来者不是张兴,也不是土著,赫然就是先前张伯家的那个女儿,小云。

我终于看清了,小云那被毁容的脸在光照下的确显得有些吓人,那些疮疤几乎已经完全侵袭了她的脸,使她甚至连表情都无法做出,她只有用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洞里的一切,使我看不到她的任何情绪。

“啊!”钱辉当即被吓了一跳,拿起一把刀举在胸前,大喝:“你是谁!”

“小云,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那张地图的主人。”我替小云回答了他。

其他两个女生由于完全不知小云是人是鬼,吓得乱叫,钱辉稍稍冷静了些,将手里的刀子丢到地上。而我,几乎要痛哭涕零的感谢小云的出现,心中的火苗又再度燃起了。

小云没做过多停留,几步跑到了我面前帮我解开绳子,之后又开始替江月解绳子,江月被她的外表吓得不轻,拼命乱动挣扎,好在小云多费了一点力气还是解开了她。钱辉和于小则又抱在了一起。

我冷静的问她:“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她点了点头,我吃了一道定心丸。

我大声唤醒混乱中的众人:“她是小云,是来救我们的,大家快跟着她走,不想死的,就别磨蹭了,都快逃命!”

小云看了每个人一眼,开始脚步急促的往洞门的方向走,现在洞门已经被她打开,至少我们能从这个死牢里逃出去了,当我们都出了洞,小云已经步伐急促的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她的步伐异乎寻常的轻盈,使我们几乎小跑着才能保证她不消失在视野中。

就这样,我们一共四人,跟随在小云的身后,在这片莽原中奔驰着。

走过了石洞所在的草原,我们再度进入了密林中。这边密林中的树木比之前的那些都要粗壮高大很多,明显是生长了很久才形成的树林,或许有好几百年了吧,甚至更长,现在这样的原生态已经不多见了。我边跑边抬头看着那些高耸的树木,它们几乎望不到顶,而树叶大多分布在树的高处。于是我们的身边都是些光秃秃的树干,不用担心被那些杂乱的枝桠阻碍。

钱辉和于小紧紧拉着手在林间小跑着,看得出他们还是很兴奋的,再一次从绝望中逃出,他们的感情变得更为牢固了。我恨钱辉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居然为了女朋友想要把我杀了,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赶路要紧,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给他吃一顿拳头的,当然打不打得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江月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跑起来显得极不协调,好像跑着跑着一个不小心就要摔跤了。为了使她保持清醒我故意跑慢跟在了她的旁边,就算是人道主义了一回吧,我一遍遍的安慰她现在没事了,那个小云我认识,她是来救我们的,我们努力一致,千万别放弃生的希望。

结果我的循循善诱换来的却是她更加迷离疑惑的眼神,沉默了好久,她才憋出一句:“小云到底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索xing就说她是住在弯月山附近的我的一个朋友,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并且她面部毁容了。

这么一说,江月就显得好多了,也不再问了,跟上我们的步伐继续逃亡。

其实逃亡过程中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脑际中,既然小云说那个张盛曾经送给了她一张用生物材料做成的高仿真的脸皮面具,那她现在为何不戴,还有那天我和她在湖心岛上相遇的时候,她也没有戴上面具。她说她只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摘下来,难道说……

我的脑中突然响起一个晴天霹雳: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她的梦游!

梦游是一种混乱的状态,梦游中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事情,与沉睡无异。我困惑的事接踵而至,她是如何在梦游中来到这个山内世界并打开了我们的洞门的,既然是梦游,为何她的眼睛还是睁开的,我观察过几次她的眼睛,都绝非呆滞无神的。

强烈的不安感再次将我笼罩,我觉得自己不能在这么跟着她跑下去了,如果她真的是梦游,我们还不知道被她带向何处,还不如就此停步,自己寻找出去的路,反正能逃出那个洞的禁锢,已经算非常幸运的了。

正当我运足嗓子准备喊众人停下脚步的时候,眼前的树林已经到了尽头,七拐八绕,眼前出现了一番与森林完全不同的风景,而到了这里,最前面的小云也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完全停了下来,面对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处高耸的山壁,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已经抵达了这个世界的边缘。因为这个世界是一个山内的空间,最边缘的部分也只能是山壁。

一道高悬而强劲的瀑布,从不知哪里的顶端泻下来,顺着崎岖坑洼的山壁,最终在地面上形成一大片墨绿se的潭水。潭水的四周不远就被树林包围,我们一靠近瀑布,细碎的水雾就扑面而至,而小云,就静静立在那潭水的边缘,看着瀑布轰轰泻下。

31

瀑布前伫立着的五个身影,在天空幽暗光亮的照映下,在地上形成六道粗糙的影子。

水雾的气息让我有一种如饮甘露的感觉,这种水飘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我甚至不想去擦掉它们,让它们轻轻的为我脸上滞固的皮肤按按摩。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到了瀑布前,人人脸上都流露出一股惊讶,像在荒漠里觅到了一股清泉。

小云也呆立了一会,不过她比我们都先反应过来,现在还在逃命途中。眼见她突然间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个瀑布冲过去,我们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因为只有我与小云认识,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一时间我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我也自知自己没有领袖气质,如今真的要作为一小伙人的期望的时候,一种卑微的责任感却油然而生了。现在众人之中只有我年龄最大,也只有我不是学生,在这群小孩面前战战兢兢,今后还如何抬头做人。我始终相信在关键的时候总有一种潜意识能使自己做出一些决定,从而将自己引上正确的道路。

见小云的双脚早已迈入瀑布前的潭水中,我终于不再犹豫,跟了过去。见我行动,其他人也小心翼翼的跟在我后面,慢慢踏入青翠的潭水之中。

潭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冷刺骨,倒有些温婉的味道,可能这水吸收了弯月山的灵气,相比一般的水已经多了许多独特的灵魂。随着我跟随小云离瀑布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疑惑,这女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个湍流的瀑布前,我们的衣服都几乎要湿了,本来这山中的气候就有些微寒,现在一弄,人就显得更冷了。等到我们头上已经像大雨倾盆的时候,我全身几乎湿透,冷的浑身发抖。钱辉将于小紧紧的挽在一起,表情僵硬,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江月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娇小,现在又是孤身一人,整个四肢都紧紧的靠住身体,我真想过去将她挽住,只是单纯的取暖罢了,可我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因为身体越来越不适,我们对小云的疑惑也越来越大。就在我们离瀑布快要触手可及的时候,钱辉停下了脚步,让我去问问小云,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的态度之坚决不可违抗,我只好硬着头皮大步流星追上小云。如果小云只是自闭症的话,那她多少也会开口说一些话,况且她能给我写那么长的大段文字,说明她还是有些相信我的,我试探xing的跑过跟前将钱辉交待的话问了一遍,问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她被我拦住去路,只得停下来。现在她也是全身湿透,chao湿的头发和衣服粘在身上,加之破败的面孔,显得更加悚人了,我尽量避开她的面孔。出人意料的是她犹豫了一下居然开口说话了。

“我们要通过瀑布里的溶洞到达山顶的湖面上,从那里逃出去。”

她的声音与一般女子的声音并无两样,温婉柔美,口齿也非常正常,不像是那种极端病态自闭而导致的口吃或是说话不连贯,她的语气非常平常,让我难以置信这是出自她之口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的心都稍稍放下了,现在小云已经发话。我想起她给我的那张地图,地图上真的有标注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坡度比较大的陡坡,如果能顺利攀登上去,就能到达山顶上的那个湖中,从而到达湖面,逃出生天。我没有想到这个陡坡居然是隐藏在山壁之中的一个溶洞,如果真的要去自己去找的话,可能花上好几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我们短暂停息之后还是朝着瀑布的方向跑过去了,等我们几乎站在那个瀑布的下面的时候,透过连绵的流水,我隐约能看见瀑布的那边有一个两人来高的洞口,那洞口看上去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像一张大嘴。我的脑海中蹦出一个词语来:

水帘洞。

黑幽幽的洞口居然成了我们最后的救赎之地,我们几人却没有一点欢呼雀跃的意思,虽然这就是通到外面世界的口岸,但前方依旧充满了危险和未知,如果不能从这里逃出去,我们只能非常“荣幸”的成为弯月王的最后一批祭品了。

钱辉拉着于小,在洞口停下步子,朝着里面用力观察。于小小声的说:“里面不会有野兽吧?”

钱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现在他的整个身心都紧绷住了,连情话也不会讲了,于小见他不说话,只好随着他一起望着那个洞口。

江月显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并斜眼看了我一下,很明显非常不愿意进这个看上去就诡异莫测的大洞。我也不再忌讳,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声安慰了她几句。

谁知道我说了还不如不说,我那颤颤巍巍的声音让自己也不由的鄙视起自己了,眼前的水滴子溅到身上,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慌忙将搭在江月肩膀上的那只手拿下来。

而小云也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停了下来,同样看着洞口。我们耳边的瀑布隆隆声几乎将耳朵震麻,如果再不进洞,恐怕没过多久就会头晕,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犹豫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还是小云率先穿过激烈的瀑布走了进去,我看她的背影,那些大水倾泻在她纤弱的身子上,在她完全进洞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种她被大水淹没冲走了的错觉。

不知不觉间,我们接二连三的进了洞。终于有了遮掩,那种如淋大雨般的负重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温暖的空气。

可能是我们在冰冷中呆的时间久了,到了一个干燥的空间,反倒觉得温暖了,这就如同冬天用冷水洗手,再去接触稍微温一点的水,会觉得那温水非常暖和。

这个洞的高度比我预想中的要高很多,在瀑布前我以为那洞口顶多只有两人高,实际上洞口的高度已经超过五六米了,里面空间的高度则更高,我估计足有七八米的高度。且这个洞里非常宽敞,比我们之前关押的那几个洞都要大上好几倍,几乎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了。

整个洞完全是天然形成,洞内无数灰白se的钟ru石犹如一根根宫殿中的大柱,将整个石洞的空间支撑开来。除了靠近外面瀑布的地方,石洞的其他地方都比较干燥,石洞大概呈方形,往深处看去,那里有一条比较窄小的洞道,深邃而黑暗。我朝里面看了两眼,一种压抑感就油然而生,整个洞里只有这么一条洞道,待会肯定要从这长宽仅容得下一个人的地方穿行过去,逃出生天。

由于外面的光线,洞里倒还不至于像之前看的那么黑暗。我天生就对黑暗没感觉,这源于我小时候的习惯,由于父母都忙于工作,我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经常将我一个人放在家里,那时候我也乖,一个人就一个人,也不哭不闹,自己在家关好了门,看电视,玩玩具,到了睡觉的时候,就关了所有的灯,一个人爬进床里睡觉,经常是爸妈半夜回来,我都浑然不觉。

可是等到长大了,懂得多了,反倒会对黑暗产生一种莫名的抵触。鉴于大学经常在寝室看恐怖片的经历,现在如果让我一个人住一间房,敢倒是敢,就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可能会多开几个灯,因此我现在倒是有些佩服以前那个半夜上厕所都不开灯的自己。

我们五人坐在石洞的地面上稍作休息,这休息期间基本没什么交流,只有偶尔的粗喘声和一些咳嗽声,我很想问问小云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要注意些什么问题,我最后还是忍住没问,毕竟小云有深度自闭,我不期望她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说话,即便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最后,我想了一个办法,我找来一根破枝桠来,在石洞积灰的地面上开始写字,我把字写得极大,并写在小云面前:

下面的行动要注意什么?

我言简意赅,小云看了看我的字,迟疑了一下,随即接过我手中的枝桠,开始给我回复:

大家不要慌乱,跟着我,彼此协助。

看来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还没有困难到我无法预料的地步,小云的字让大家的心都安了下来,同时也靠的更近了。我不再问她问题,靠在洞壁上微微仰头,尽管现在浑身湿透,身体却慢慢火热,即将是需要能量的时候了。

而众人的脸上,此前的绝望消极已经被求生热情替代了,即便前方的路再艰险,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矢志不渝的追过来,现在彼此的心已经向着同一个方向了,我的双腿已经站了起来,我恨不得立即走入那个幽黑的洞道,探知前方的光明。

启程之前,我最后问了大家一句:“有没有不会游泳的?”

很庆幸,众人统统摇头,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32

我们大步流星的朝着那个深邃的洞道口走去,越来越接近黑暗。我和另外三人靠的很近,生怕一不留神就走散了一个或是自己掉队,只是走在最前面的小云依旧步伐强劲,好像这里对她来说轻车熟路。

洞道里的路坑坑洼洼,很不好走,我用双手贴着洞壁,给自己一些安全感。整个洞里一片寂静,只有我们彼此之间的喘息声,这种喘息声自始至终的伴随我们,虽然努力抑制,但是那种深深的压抑感实在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不过久了也自然习惯了。

这洞道虽然不是绝对笔直,但也并不曲折,走了半晌,基本上连个大点角度的拐弯都没遇到。还好洞道并不算特别低,我稍稍屈着点身子,还是可以比较顺利的通过而不至于碰头。除了钱辉高大的身材走起来显得有些吃力,其他人基本上都能顺利行走,这洞道仅容得下一个人勉强通过,就像是为我们的身高设计好的,由于不能并肩而行,钱辉和于小只能一前一后手拉着手。

就这样,小云走在整个队伍最前面,我在其后,我身后是江月,江月身后是于小,她和最后的钱辉手拉着手。我不禁想起了古代的墓室,竟有种进古墓倒斗的感觉。

走着走着,视野里就变得越来越黑暗了,我不记得走了多久我们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这时候我们四人只有手拉着手相互行走,至于小云,我们不可能拉手,于是我只有通过她的脚步声断定她还在我的前方,并且她的气息也不可能消失。

洞道里的拐弯角度不是很大,且都是呈比较平缓的弧形,我很担心万一什么时候洞道突然分出两个岔口,或者前面出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形,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中黑暗里可能产生一切,我真想打开手机来照照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刚模到手机,心就一凉,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多少天以前就没电了,现在放在身上跟模型没什么区别。于是继续垂头丧气的走。

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言语,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谁也没有一点想说话聊天的意愿,如果谁在此刻突然讲出一个笑话来,我们可能都要将他视为jing神有问题,要不就是别的地方有问题,就像话痨子刘殿臣在被困在山体世界的时候还乐此不疲的搞他的那套理论,我早该想到那个灾星不是个一般人。

好在我们一直都在比较平稳的走着,脚下的路虽然坑洼,由于我们走得慢,过了不久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了。我所担心的还有洞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不明生物,我在学生期间做过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看小说,看过五花八门不计其数的小说,因此遇到事情总会突发奇想一番。

我比较卑鄙的认为小云在最前面钱辉在最后面,就算出现什么变故最先倒霉的也不会是自己,这么一想,心里还真稍微安了一些,只盼望着这样的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不要被什么所打破了。

可能是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缘故,慢慢的,我居然能微微看到一些洞中的东西了,我四周的洞壁那些大点的坑洼,我也能看得到一些了,抬头也能微微看到小云的影子就在我前面的不远处移动着。我问他们:是不是现在又看得见了?

他们纷纷承认,并表示奇怪,我们进洞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几乎完全的黑暗,黑的如同我们都成了瞎子,现在怎么会一下又能看到东西了呢。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前方出现亮光了。

这个结论无疑是令人兴奋的,如果前方真的有亮光,不管那是什么,我们都能摆月兑黑暗,并离出去的路更近一些了。我加快的脚步,我们手牵着手,整体的速度都在加快,渐渐跟上小云的步伐。

终于,当拐过一个小弯的时候,我看到前方的道路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亮的白点,那就是光明了,我感到身边的光线越来越好了,甚至越往前走,身边洞壁上的沙子都能看得见了,这种感觉真像一个盲人重见光明时的狂喜,也许对光明的追求是人类的天xing吧。

随着前方的亮点越来越大,亮点逐渐成为一个大口,外面的一些风景也照映了进来,由于离得远看不清楚,我只觉得洞外的世界还是一片山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仅仅是这个山洞的一个比较宽阔的部分,就像哑铃,中间的那根杆细,两边的粗大,我们现在应该走过了细的那个部分,马上要来到粗的部分了。

谁知道外面是怎样一片天地呢,我的心剧烈跳动,这是我活了这么久心脏最剧烈的跳动,当年去偷初中班主任放试卷抽屉钥匙的时候和现在相比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我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的运动,像一头被禁锢的公牛,拼命冲撞想要冲出牢笼。就在我终于来到洞口的那一刻,我的心脏才慢慢的恢复元神,而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眼前的景象上。

眼前的场景,是我在任何小说或是影视作品中都不曾看到过的。我们所站立的这个洞口,下面就是万丈悬崖,要是多迈出一步,失足掉下去做鬼都无法投胎了。

而幸好小云及时停住,迫使我们也急速刹车,静观眼前的惊骇。

这洞口在靠近外面的地方直径突然变得很大,使得我们五人几乎可以并排站在洞口边上。这是巨大的圆柱状的悬崖,我们的洞口就在这个悬崖的崖壁上,看上去这个巨大的圆柱空间足有几百米的直径,崖壁呈现一种浅红se,照样坑坑洼洼,且寸草不生。往下看,下面大而幽深,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通道,我只看了两眼就觉得脑袋发晕几乎站立不稳,江月和于小更是看都不敢看,站在我们身后呆呆望着对面的山崖。

而往上看,上面的景观就显得比下面还要诡异了,是一种主基调为黄绿se但又掺杂了灰se等暗se调的“天空”,就像一个打翻了的颜料盒,我们的洞口离那里也有不知道多高的距离。眼下我们已经到了绝路,悬崖zhongyang的山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时山崖内一阵山风吹过,我慌忙往洞里躲去,不想再往外多看一眼,其他人更是吓得浑身哆嗦,纷纷往洞内靠。

我生怕刚才的山风会将我吹入山崖下的无底洞,那结果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们一行人靠坐在石洞内,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光,绝望再度笼罩在整个队伍头上,就连我自己也难以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我们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当下最想做的事还是靠在洞壁上,让自己的身心稍稍平息下来一点。

只有小云,还是站在洞口处,望着这个绝望的场景,只要有人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她便会掉进山崖,万劫不复。

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由于全身chao湿,她的背影看起来非常难看,低头抬头的动作看上去像机械人一样。我抱住自己的手拼命呵气,坐下来不久,现在湿透的身子温热开始慢慢消退,寒冷再度侵袭。

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总要走一条路的,要不回头,要不看看小云到底该怎么办。不过此刻我全心的想法都是回头了,洞的另一头是一条绝路,如果不知道的人真有可能在走出洞口的一瞬间一脚踩空掉下山崖,这样危险的环境别说是继续前进了,就连面对我都不愿意去多面对一下。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除却小云,没过一分钟,我们异常顺利的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回头。

在这个意见达成的一刻,每个人也万念俱灰了,我们在下一秒想的是如何在这个山中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如果单靠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定然是很难存活的,我们只有依靠这个世界的首领张兴,哪怕是甘做他的奴仆,也要活下去,无论有没有做好苟活的准备,我们也必将苟活了。

我们默然的集体转身,准备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走回山体世界中,就在我们已经往回迈了几步的时候,一个声音立即让我们四人心头一紧:

“别走!难道你们不想回家了?”

小云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里,我们回头,她也已经回过头来面对我们,她骇人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我感到一种强烈的气势,正在慢慢的冲破刚刚催生的绝望。

“到了这里,我们还能怎么办?”我将声音放高了好几倍,明显话带斥责,就是她带我们到这个鬼地方来的,还说这是唯一一条求生之路,我们几个人都被她玩的团团转,她还想搞什么名堂。

“从这个洞口,顺着山壁,爬上去!”

33

我很怀疑自己的承受能力是否能够应对她这句话所带来的重重压力,但每一个字都是那样响亮,我们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你想怎么爬上去?”我问她。

“洞口上有一道沟痕,直通最上面,这沟痕中有很多坑洼,可以当落脚点,我们小心谨慎,一定可以爬上去的。”

我们每个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女人,我想起了以前小学学的一篇课文,名字叫什么给忘记了,讲的是列宁同志早年时候为了看到山上的ri出,从一条仅容得下一只脚的山路上走过,山路下便是万丈深渊。那时候还怀疑这篇课文是真是假,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能这就是宿命吧。

她的话没有得到一个人的相应,我们靠坐在洞壁上,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希冀。我想大家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靠在洞壁上休息片刻,然后原路返回,重回山体里的世界。

“小云,难道非要这么走吗,这根本无路可走啊,叫我们攀悬崖,这怎么可能,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钱辉急切的发问。

小云摇了摇头。“以前可以从东兴盛转动的门里出去,现在那个门不转了,因为你们是最后一批祭品。”

该死,这一定都是那个斯文**张兴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还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呢,当初如果不是他将话痨子杀死,可能我们的灵魂早就陪弯月王那个糟老头子去了。他的本意是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中一同守候弯月王的陵寝,要不是吕海婧顽固的刺杀,我们反倒可能会受到他的优待,在这个世界中地位一定高于那些个土著士兵,怎么说也能混个国师宰相之类的官职吧,如果这里真的有这些名堂的话。

所以当小云一口断定没有其他的路可走的时候,就更坚定我们这种决心了,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勇气面对艰险的环境,如果能选一样的话,我们宁愿狗一样的先活着,也不愿冒着极大的死亡风险去争取生的渺小希望。

见我们都没有要继续前进的意思,小云低下了头,背对着我们,开始向洞口处走去,到了洞口与悬崖最边缘的位置,她仰起头,往洞口上方望去。

可能她望的正是那条唯一的路,我们纷纷退后,现在谁也不想靠近那个洞口哪怕多一步的距离。

接着,小云就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目瞪口呆的举动:她举起双手,使双手能够稳稳的抓住岩壁上的凸起部分,起先她全身还颤颤巍巍,当确定双手已经抓稳的时候,她一鼓作气将双脚也攀到了岩壁上,现在整个身子就摆月兑了地面,弯曲着挂在洞口的上端部分。

我暗叹她的勇气,同时双腿忍不住重重发抖,想我连看一眼悬崖下面都会耳鸣眼花,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在洞口处毫不犹豫的攀爬的。应该说勇气能够被所有人所拥有,并使那个人变得比拥有任何东西都要强大。

爬上了洞口,她将身体稳住,左手紧紧按住凸起,右手随即伸出洞外,开始探明洞外的环境。她在将手伸出洞外的时候头也偏了出去,应该是在查看那条所谓沟壑上面的坑洼形势,寻找新的落手点和落脚点。她的手和脸在模索了良久之后终于稳定下来,想必是已经找到了下一步的目标,慢慢的,右手开始移过去,双脚也开始向下,整个身体又向上迈了一步。

这个过程实际上十分缓慢艰辛,当她完成的时候,她的上半身的一小部分已经处于洞外了,我们已经看不见她的脸和肩膀了,洞内只有她的身子和双腿稳稳的站在洞内岩壁上的坑洼处,我真想知道她的这身本领是哪里学来的,我可万万不相信这是在生命的危急时刻催生出的求生yu,如果那样的话,现在我可是一点求生yu也没有。

我们还处于目瞪口呆的阶段,于小和江月两个女生背过脸去竟然不敢看这一幕,我想走到洞口边上去看看她说的那条沟壑到底在哪里,却被钱辉一把拉住。

“你想死吗,掉下去就什么都完了,我们回头吧。”

实际上我也仅仅想过去看看新鲜罢了,打死我我也不会自己去爬的,他的话是我心中所想。我站住,接着看洞口处小云艰难的向上攀登。

就连她在攀登,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往上爬了,那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可能也只会出现在梦中吧。

眼见洞口处只能看见她的双脚,她的大半个身子现在已经伏在了洞外的绝壁上,伏在那个几乎垂直的沟壑小道上。

小云,你千万要逃出去,你是为了救出我们才陷入如此险境的,我们都很可耻,辜负了你的好意,但无论如何你也要逃出去啊,不然的话我死了做鬼都会愧疚。想到这,一行热泪竟从我眼眶中滑了下来。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就算哭,我也只是一个人躲在床上或者某一个角落独自承受,而现在我已是泪如雨下,说不清为什么而哭,只觉得哭过一场,可能心中的压抑会稍稍的舒缓些。我重重的啜泣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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