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醒来,屋子里的人还在沉睡着,有的还在轻轻地打着鼾,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指针指向四点半的位置。离起床的时间还有俩个多点儿,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昨晚看书看到十二点半的呀。我这个人,心一向是很大的,无论遇见什么样的难事都会摆出一副随遇而安的状态,当下解决不了的,放一放,你就是把脑袋想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白白的着急。弄得自己身心疲惫的,于事无补。可今儿是怎么了?醒的这么早。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蹑手蹑脚的闪进一个人来,我赶忙的闭上眼睛装睡。透过眼缝儿,只见王哥穿戴整齐的走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一会儿又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着。看来岁数大的人觉都很轻的,难道我的岁数也大了?扯淡!我为自己冒出的想法下了定语。
翻了个身,窗外的天空一片浅蓝色,天已经大亮,楼外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的。对面的监舍楼里,几个身影在窗户的那边晃动着,也许是早起锻炼的,也许是上厕所的。院里,一只整晚流浪的猫儿“喵喵喵”地叫着,应该是回不了家了吧。西边的天幕上还有几颗不情愿回家的小星星孤单的独自玩耍着。还有俩个月就要回家了,我记得早些年我干黑秘的时候都要对还有三个月就释放的人员进行登记的,而且还要填一份儿出监调查卷,什么“在监狱里的这些年,给你留下最深刻的人或者事儿是什么?”“在监狱里改造的这些年,你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你出监狱后,打算干什么?是否会‘重*旧业’?”“出监狱后,你是否回到当地的社区去报到,是否会听从社区的安排?”等等等等。现在看来这个调查卷是取消了,要不然就是内勤干事自己胡乱的编写应付了事了。实际上,就是调查了,能写在上面的也不是犯人自己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想法,犯人是可以私底下说出来的,但不能写在正式的文卷上的,毕竟被“改造”了这么多年,人“聪明”了很多。
上一期我投给提篮桥监狱的诗稿是怎么写的呢?闭上眼睛,默默地思索着,哦!对了,诗的名字叫《梦想着》。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我的诗句,很是陶醉,尽管不是很出彩,却怡然自得:梦想着鸟儿般的自由飞翔梦想着鱼儿般的欢畅戏水梦想着与好友欢聚畅言梦想着和亲人团聚倾谈梦想着同爱人尽诉缠绵漫漫长夜黎明终将到来梦想还会远吗?
是啊!马上我就要出去了,梦想还会远吗?说实话,这几年还真的应该好好的感谢《新荷》诗刊的。它陪我度过了许许多多的寂寞无聊的日子,让我见识了监狱里,许许多多的囚子的文采与心声,像是提篮球监狱里的卯金,胡不度。象湖南女监的戴琴,黑龙江女监的姚莉莉。他(她)们的诗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不知道《新荷》编辑部的老师缘何知道在北方的西吉监狱里有我的存在,并且期期不落的给我邮寄诗刊,但我知道,这可能是上苍对我的眷顾,送给我的一份儿厚礼。刚一开始,我曾一度认为《新荷》诗刊是提篮桥监狱出于某种政治目的搞的一个噱头,因为不相信监狱里的犯人能够写出这么多的,情感真挚的,语言或华美或质朴的诗文。因为西吉监狱报里的文章,据我所了解到的无论是散文抑或是杂谈,当然包括诗文,大都是犯人摘抄的。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不会抄!所以每当我看到西吉监狱的报纸,印入眼帘的就俩字儿:虚假!记得好像是11年的某一期《新荷》诗刊上刊登着批评湖南某监狱的犯人抄袭日本作家的诗文的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它让我相信了《新荷》,认识了《新荷》。“过年”是《新荷》曲水流觞栏目13年最后一个征文主题,在监区时就有过思考该如何去写,一直没有头绪。8年的改造生活让我对过年这一传统的节日感到麻木了,如今我是该好好的琢磨怎么去过年了。
记得入监伊始,有些老犯人就告诉我说伟大导师列宁说过,没蹲过监狱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我懵了,列宁说的?我苦苦的思索着,如何也想不出来列宁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头脑中只是依稀记得列宁好像是在19世纪末被沙皇流放了三年。“没蹲过监狱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这句话激励着前仆后继的后来人,他们都以此为荣,自诩着自己“完整”了。多么的可笑!可笑吗?好笑吗?多么可怜!多么的可悲呀!八年的改造生涯让我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假设当初沙皇关列宁进监狱而不是流放,并且时间不是三年,而是十年甚至更长,那么苏维埃政权有可能诞生吗?监狱里的时间真的很可怕!它可以消灭人的生存能力,甚至思想。
“起床了!吃早饭了!不吃的可以不去奥。”王哥例行公事般的喊着。看看表,已经七点了。这一清早,杂七杂八的想了很多。我暗暗地嘀咕着,起床准备活动一体。走廊里,集训队的犯人噼里啪啦的跑着往外报数去开饭,黄马甲一个个的从门口晃动着一闪而过。余光很是不满意的嘟囔着,将被子蒙在了头顶。同屋的几个去开饭的人急急忙忙的穿着衣服,抓着饭钵匆匆的赶到监门处等着干警领着去开饭。
都去开饭了,走廊里显得特别的清静。毒贩子李英杰在不到五十米的走廊里来回的快速地溜达,胳膊很夸张的左右摆动着。不大一会儿,李英杰的脑门子上便冒出一层汗。我站在监门处,俩手掐腰左右扭动着,头微微前倾,用鼻子深深地呼吸着从监门外飘进来的清新空气,一股清凉游遍全身,很是受用。李英杰满脑袋热气走到我面前,脸色红扑儿的:“没开饭去呀。”
“没,减减肥。”我回答道。
“一会儿帮我一个忙?”李英杰询问道。
“行呀,说吧,什么事儿。”
“一会儿,帮我改改稿子,我是要往省监狱报投的,上点心。”
“好的。等下都吃完饭,消停消停我就给你看看。”我爽快的答应着。
李英杰双手抱拳冲我做了个揖“谢了!”随即递过来一根烟。我摆了摆手,指了指嗓子。
上午九点钟左右,李英杰拿出一叠报纸给我,说:“需要改的文章我在报纸上都注明了。有的你只需要把文章的名字改一下,有的你可能需要把内容变动一下。我相信你。”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南方某监狱报。果然在一些文章上有他用碳素笔勾画的字样,我大概翻看了一下说:“改名字的好说,只需要我看完文章,把文章的中心意思看懂了,按照文章的中心意思重新起个标题就成。改内容吗,就可能要慢些,文章的中心不能偏,措辞要动,不能照搬原文,否则编辑会有可能看出来你是抄袭的。”我煞有架势地说。
李英杰连着道了几声好:“就说嘛,这事儿交给你办我放心!”接着又讨好的搂着我的肩膀“以后有需要咱哥们儿的尽管吱声。”
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行啊,等完事儿了,你给我讲讲毒品的事儿。”
“怎么,对毒品感兴趣了?别的事儿我可能不清楚,对毒品我可是行家。你算是找对人了。等你忙完了我和你聊。”
我听了自是给他忙乎着看文章,改稿子了。
吃过中午饭,我把改好的文章交到李英杰的手中,不无担心的说:“我可不敢保证能在省报上刊登的。我投在咱监狱的稿件也不是每每都中的。”
李英杰挺着胸脯信心满满的:“这个你就不用*心了。实话告诉你,我在那里有认识人的。你看,我投了有半年的光景了,已经挣了18分了。要是投在咱监狱,中一份才给一分的,所以我下注要下在省报上!”说完拿起我改好的文章看了看“到底是文化人,瞧,这字写得多漂亮!”
“行啦行啦,步入正题吧。”我念念不忘先前的要求,急忙催促着。余光听见了,也十分的感兴趣,赶忙着凑了过来。同屋的其他监区的犯人也都侧耳倾听。
李英杰看着我,又左右四下里看看周围的人,仿佛很内行的“我早先在深圳吸了三年的**。**这个东西的依赖性太强,而且价格昂贵,一般人是吸不起的。为了不上瘾,我戒掉了改吸食**了。溜冰要比**强,主要是心瘾,生理的依赖性不是那么强的,不至于上瘾。”
“是这样的吗?”我有些不相信“只要是毒品,哪里有不上瘾的?我们抽烟历史长的人都知道,一旦要我们戒烟都难过的要死。一个星期还可忍受,超过了一星期,心里好像猫挠似得。这个滋味我是体验过的,很是不好受。”
“你看,你不相信!真的!我溜冰溜了八年了,现在不溜了不也没事吗?要是吸食**就不行了,这么长时间不吸,那瘾早就犯了。知道吗?小日本打中国的时候,日本兵就服用了**。服用后人的精神亢奋,不知疲惫,而且有性需求。”
“哦?这样的呀。怪不得小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会那么糟蹋中国妇女。”我有些恍然大悟似得。
“哎,李英杰。听他们说,现在外面很流行溜冰的。据说去招小姐都要溜冰的。”余光插了一句。
李英杰很不以为然的:“那当然了。现在的小姐都好这一口儿,因为陪客人溜冰挣得多。而且我告诉你,男人溜冰,*旺盛,长时间里办事儿不*,一般的说十个点儿没问题,有的能磕上一宿。”
“那女的能受得了吗?”我问道。余光也“是呀是呀”随声附和。
“你们不知道,要是女的没溜冰那肯定是不行的。一般情况下,女的也得跟着一块儿溜冰。你是没瞧见,女的溜完冰*也是很强的,那个骚劲儿就别提了,那个水一个劲儿的淌。*他妈的,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去玩。在包厢里,找了三个小姐,都月兑光了衣服,拿出冰壶开始溜冰。那几个小姐也跟着一块儿溜,偶尔给我们做做kouhuo,那滋味就别提了。”李英杰嘴“咂咂”的,很是回味的样子。
余光一脸的神往“*!那你们可他妈的过瘾了。你也能干上十个点儿吗?”
李英杰脸微微一红:“我,不行。我干四五个小时还行的。你听我说呀,我的那个朋友对他身下的女孩儿说要干她一宿。女孩儿不信,并提出要打赌,说是如果我朋友能干一宿,她今晚不收钱,而且还给我朋友一千块钱,否则,我朋友要给她两千块。我们当时就起哄说是要当证人。”李英杰看看左右,见都听得入神,于是接着说“你们才怎么着?结果是我那朋友从晚上十点钟一直干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那还没射呢。女孩儿也告饶认输,拿出一千块要给我的朋友。我朋友没要,说是小费就不给了。临走时那个女孩儿还说呢,*,这回可赔了,一个星期都干不了活儿,接不了客了。”
“是呀,女的一旦溜上冰那可是真上劲儿的,就希望有人来干她。”不知何时,王哥也围在周围并发表着言论“和我一批的有俩个溜冰的,在法外时是好哥们儿,经常地在一起溜冰。有一次,其中的一人独自去溜冰了,结果看见了另外一人的妻子,结果就圈了朋友的妻子一块儿溜。这女的一溜就上挺儿,来劲儿了,非要干不可,俩人就在一块儿干了起来。后来让他的朋友知道了和他打了一架。没多久,俩人就一块儿进来了。到现在,谁也不理谁。”
“不是吧。难道溜冰溜的一点儿理智都没有了,那是朋友的媳妇啊!”我质疑道。
“你不知道!凡是吸毒的人,越吸人的心眼越小,而且疑心还重。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能感觉得到,人也变得越来越自私。”李英杰颇有感触地说。
“咦,唐龙。你怎么今天会问我这个事儿?是不是要回家了,想着出去后也去品尝一下。没事的,你好事想玩,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等你出去后找他,只要提我肯定给你把事儿办了。”
“我?我不会的,只是好奇,但不会去碰它。在外面时,有一次我发现我的一个朋友有吸毒的嫌疑,我就警告他,倘若我发现他真的在吸毒,那我们的朋友关系就算结束了。”我十分肯定的回答到。
李英杰接着又补充道:“还有吸毒的人都是很瘦的,饭量也很小的。”王哥也插嘴说,是呀,我进来之前也是很瘦的。“是的呀,我以前吸毒时也是很瘦的。进监狱了,溜不着了,所以胖了起来。”李英杰肯定到。
我听见王哥也这么说,觉得诧异:“怎么?王哥也溜冰?”
王哥一撇嘴:“现在在外面,谁不玩啊。一些官比我大的玩的比我还他妈的花花儿呢。”
“怪不得,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见警察抓溜冰的,屋子里还有个女孩儿。原来是边溜边办事儿呢。都说毒品胜过黄金的价格,怎么卖的?”
“这得根据冰的成色来定。我进的货成色不是很好,那也得二三百一克,我卖个千八百的,一克能挣个七八百吧。”李英杰回答道。
几个人就着这个话题又东扯西扯的闲聊了几句就散了。
几天后,我就此让徐队上网帮我查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溜冰,现在人把它当多“性药”,男人多是为了追求所谓的快感才去溜冰的,女人溜了*亢奋,有性冲动。**的精神依赖性极强,能大量消耗人的体力和降低免疫功能,严重损害心脏、大脑组织甚至导致死亡。吸食成瘾者还会造成精神障碍,会急剧加快肾功能衰竭,引发严重性功能障碍。很容易导致人性丑恶的一面冲破道德、伦理的警戒线,兽性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