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良沐便起身出去了,他想四处打听下镇上那些富家丢了小姐,可是该怎么问呢!委实犯难。良沐犹豫再三,便到包子铺卖了很多肉包子,到那些个乞丐聚集的地方,给他们散发。
乞丐们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亲自送早饭,自是前呼后拥的抢夺,打听个遍,却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收集到,看来只能等这些乞丐帮着找找,毕竟他们人多力量大,有很多小路消息都是从他们口里得知的,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多多留意,有消息便去良家村通知他,另有谢礼。
见乞丐们满口答应,良沐的心也放宽不少,想到又可以与若嬨多相处些时日,心里的滋味喜忧参半,犹如打翻五味坛,心里的苦只有自己品尝。
良沐兜兜转转回来客栈,若嬨已经穿戴好,到楼下要了早餐,正向外巴望着良沐的身影。见到良沐回来,若嬨笑的跟吃了蜜似的,一路小跑来门口接他。
能见到她的笑容,心里就说不出的满足,良沐快走了几步,拉着若嬨冰凉的小手,眉头一紧“怎么这么凉,咋不带上暖手,要不我们去楼上吃。”
“不用,喝过热粥就好了。”兰若嬨呵呵的笑着,向店小二道:“小二哥上菜吧!”
“好嘞!”店小二吆喝一声,端上来两碗清粥,和小菜。
两人热乎乎的吃过饭,良沐便带着若嬨在集市上四处转转,若嬨买了些生活的必需品,这些日子没有牙刷委实难熬,所以若嬨狠下决心,花了大价钱买的香牙粉和牙具,看得若嬨是一阵肉疼。
但是想起那刚进村的时候,偶遇的几个老妪,那厚嘴唇裂开后的大黄牙,那喷出来气宇轩昂的吐沫星子,花再多钱,都忍了。盘子碗也都是用旧的,再用不干净,换新的,洗衣服太费劲,也没啥洗衣粉卖,只有碱面子,勉强凑合,买。
这一路走来,若嬨的银子越来越瘪,良沐的担子却越来越重。眼看就要到中午了,在不回去,半夜也到不了村子,良沐忍不住吹催,若嬨想了想,貌似也没有什么了。
两人正准备扭头往回走,突然听到店铺里面打打闹闹的声音,兰若嬨仰头一看,那声音竟然是从玉兰的店里传出来的,而且那哭声很像似玉兰姐姐。
兰若嬨忍不住就要往里面冲,良沐还以为她想去卖料子,可里面闹闹哄哄的,还不如去别的家,伸手拉住若嬨,“这么多衣料铺子,你偏偏捡个闹闹吵吵的。”
“你记性真差。”兰若嬨伸手指着那王氏布匹的匾额,“这不是玉兰姐姐家吗?”良沐忽然醒悟,一拍脑袋,“还真是”与兰若嬨一前一后进入店铺。
王玉兰正蹲在地上哭,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一地,一双冻得青紫的手,正捡拾着地上的衣料。若嬨连忙过去帮忙,却有只偌大的绣花鞋挡在她面前。
“咦!这味真打鼻子。”若嬨忙用手捂住鼻子,站了起来,这才看清那只大脚的主人,是个油头粉面的胖婆子,身穿着大红拖地袍子,双手掐着腰,满脸的怒相,活似个水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若嬨料定她就是玉兰姐姐的后娘。
良沐见她如此无理,挡在若嬨身前,俯身将地上布料拾了起来,放到布架子,兰若嬨将王玉兰扶起身坐在椅子上。
那婆姨王氏见有人敢管自家的闲事,心里气得要死,似包子肥硕的脸上,挤出一抹冷笑,转头就开骂王玉兰:“哎呦喂!你个死蹄子,竟然还会勾搭人了,这一勾搭还是一双。”
这女人的名节比天大,她竟然如此损人,王玉兰被气得手脚拔凉,坐在椅子上却不敢顶撞,双手死死攥拳,“我没有。”声音很低,很懦弱,却是她第一次敢反驳。
那女人见玉兰敢反驳,似只公鸡腾地站了过来,伸手就要掐人,良沐冷冷挡在她面前,一双眼瞪得吓人,骇的她连忙避让。心想这有人在,太为难她反倒捞得狠心的名,想收拾这个小蹄子,什么时间都可以。
王氏那包子脸,笑得变成烧麦,隔着缝看着王玉兰,阴阴一笑道:“现在有人帮你,看等会我怎么收拾你,仔细你的皮。”那女人说完,惺惺去了后院。
王玉兰心中惧怕,又满含委屈哭的稀里哗啦的,若嬨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味帮她拭泪,“姐,咱不哭,你哭了反而没有气势,让她以为你熊,更欺负你。”
“我若是熊还好了,定一口吃了她。”王玉兰恨得牙吱吱的响,兰若嬨与良沐憋着笑,也不敢笑,直憋着肚子生疼,这熊是骂人窝囊的意思,她竟然不知道?
兰若嬨苦口婆心劝了半响,王玉兰总算破涕为笑,拉着若嬨给良沐选了块藏青色的料子,又给自己选了块橘黄色的料子,王玉兰还没好气的笑她傻蛋,哪有小小子穿橘黄色的,若嬨也不想解释,毕竟现在她们关系还不至于交心。
从交谈中若嬨也得知,王玉兰在家中是多么不得眼。这王氏在玉兰八岁的时候进的门,刚开始对玉兰还算好。可王氏身子一直无所出,王玉兰的父亲对她不待见,她便把恨压在玉兰身上。只要王家爹爹不在家,她便非打即骂,对她十分苛刻,玉兰也告诉过自家爹爹几次,爹爹也没少打她。
反过来她便更加变本加厉欺负玉兰,后来玉兰被打怕了,也就忍着耐着,想有朝一日嫁了人便好了,哪成想那不要脸的女人在外面编排自己,说玉兰常与秦水莲鬼混,试问谁敢娶这样的女儿家。
玉兰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了,整日里在家卖料子,与人卖笑脸,时间久了,什么风言风语都有,想嫁人更是不可能的。现在王玉兰的唯一心愿,就是侍奉爹爹终老。
可是这没心眼的歹毒女人,也不知听了谁的教唆,认为玉兰在家里迟早都会掌家,到时自己跟了老王头一辈子,毛都捞不着,便想着法把玉兰姐弄出去。
先后给王玉兰介绍了几个男人,不是年过半百,就是小门小户的家生子,在不就是佃户,倘若有一个好的,王玉兰都不在这里受这份气。
王玉兰誓死不同意,还好有爹爹怜惜着,这王氏见一招不成,又想一计,设计王玉兰与卖货的斯通,今个上演的这幕闹剧,就是那蠢婆娘设计的,幸好那卖货小子机警,让王氏一吓早就跑得没了影,为了自个的名誉,王玉兰不敢声张,只有忍着。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声誉便是女人头上杀人不见血的刀,兰若嬨忍不住与王玉兰哭作一团,王玉兰拭泪强挤微笑,“若不是担心我走了,爹爹让她害了,真的早随我亲娘去了,实在是活不下去。”
王玉兰似乎对什么都看淡了,双眸透着一股子决然,让兰若嬨越发心疼。看着玉兰将选好的布料装入袋子,若嬨忽然心中顿生一计,连忙附耳告知王玉兰。
“这样好吗?”王玉兰顿时面红耳赤,两个肉乎乎的耳垂都似着了火。若嬨笑呵呵拍着王玉兰肩头,“我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不过这事要找秦夫人帮忙,若是没了她怕是不成。”
王玉兰一听希望在前,什么顾虑都没了,伸手抹了把眼泪。送走了兰若嬨,起身便去了秦水莲的家。自从那王氏谣传玉兰和秦水莲鬼混,吓得王玉兰都不敢去她家,这还是三年来头一次登门,就求这么大事,真不知姨娘会同意吗?
良沐见她们二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然后王玉兰就笑的跟一朵花似得,心中越发好奇,追问若嬨缘由。兰若嬨怎么会把这损事告诉他,但又不想骗他,找个话题错开了。
一路紧赶慢赶,两人都入了夜才回到良家村,若嬨困的一头栽倒炕头上,也不管凉不凉,埋头便睡,真是累惨了。孰不知她尽虐待良沐来着,都是银家一路上用独轮车推着她回来的。
她能睡,良沐可不敢,先把炕烧热了,温了些热水,将她冻得冰凉的小手,小脸都用新买来的温手巾擦拭一遍,自己洗簌之后,才上炕睡觉。
躺到炕上,良沐忽然想起来件事,这进城一趟日用品买了不少,却忘记添置**新被褥,良沐想着明个定要去躺西村,购置些棉花弹一**新被子,两个没名没分的男女睡一铺炕就够呛了,睡一**被子岂不是大逆不道。
直到日上三竿,兰若嬨才迷迷糊糊转醒,今个的阳光真足啊!照得小脸上暖融融的,门外是野鸡唧唧咋咋的叫声,还有兔子蹬草的声音,以及那些不知名的鸟叫,莺莺噎噎吵死个人了。
若嬨扒着窗往外看,原来是良沐正在给野鸡和兔子喂食,添水,怪不得这么热闹。懒洋洋穿好衣服,拿着那珍贵的牙粉与牙刷,没有牙缸,只能找个碗专门刷牙,那牙刷是猪鬃做的很硬,不敢用力刷,要不然出血。
刷牙漱口,用温水洗了脸,受冷风一吹,皮肤紧绷绷的很难受,双手轻轻揉搓了阵,才好些。这记性,昨个怎么就没有想着给自己买盒香脂,最起码能滋润下肌肤。
若嬨喜滋滋地咧着一口珍珠般洁白的贝齿,凑到良沐身侧,“看看,我的牙白不白?”良沐看她搞怪的模样,呵呵笑着点头,“白。”
“香不香?”若嬨哈了一口气。
良沐被熏得有些心猿意马,脸一红,火一直烧到胸口,连忙错开脸,“香,真香。”
“嗯,这钱不白花。对了,今个你刷牙了吗?”
“我个大男人,刷什么牙,留着给你用吧!”良沐说的无所谓,若嬨却跟吃了苍蝇,说不出的恶心。
伸着白女敕如青葱的手指,点着良沐的脑门,“你……你太恶心人了,那里有不刷牙的道理,以后饭也别吃了,有味道。”
良沐闷闷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行,我这就去刷牙。”
“记得,以后天天都要刷牙,早晚各一次。”若嬨一副说教模样,迈着四方步往外走,才到门口就见大门旁,有个脑袋想里面张望。
若嬨猛地转身,小跑进屋,“良沐,良沐外面有婆姨往里面看。”这丫头,越来越没样子,竟然连个哥都不叫,良沐摇头感叹。
随着若嬨手指的方向,良沐起身往外面张望,门口站着的正是他老娘,吓得良沐一愣,忙不迭急跑出去迎接,那样子既亲热又彬彬有礼,戴氏瞪了他一眼,似乎还在为昨个的事情生气,缓慢踱步进屋。
兰若嬨歪着脑袋往外看,戴氏终于看清若嬨模样,先是一愣,随即是满意地直点头,心里说不出的喜欢这天真可爱的丫头,摆手招呼她出来,故作慈祥的笑赞:“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啊!”
若嬨看了看低头顺目的良沐,又看了看这个婆姨,除了剽悍的外面,他俩五官一点都不像,心中揣测,该是附近的邻居。
“你好。”兰若嬨往外走了两步,被她**luo的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
戴氏一手拉住兰若嬨的小手,放在那温热大掌里面揉搓,满脸的褶子都笑得扯平了,看得出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兰若嬨对她却丝毫提不起喜欢的模样,因为她没有刷牙,味道……呕死……
戴氏也不自觉,摩挲着若嬨的小手,东扯西拉着丝毫不见外地往屋子里面走,迎头就看见那些野鸡和兔子,乐的更是合不拢嘴巴!
啧啧道:“看我们家良沐真是能干,养了这么多畜生。”那一双老眼,满是贪婪之色,恨不得马上退了鸡毛生吞了它们,吓得几只野鸡咋咋乱叫,野兔都藏了起来。
“木头,今个就杀只野兔,弄只野鸡,我们大伙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吃顿好的了。”戴氏说着,扭头看向若嬨,“你也一起来家里吃哦!”
扼腕,持续扼腕中……她貌似要吃的野兔和野鸡是我家的吧?若嬨刚刚还笑靥如花,转眼小脸吧唧放下,“这位婶子,这野鸡和兔子不是用来吃的。”
戴氏憨笑:“哎!这东西不用来吃,用来作甚,还留着下崽不成,反正我家木头能抓。”
一口一个我家木头,听得若嬨心里堵得慌,然他还真是木头,杵在门口,一言不发,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连个屁都不放。
若嬨心里有气,狠狠挖了他一眼,“咳咳,这些畜生,还真是用来下崽的。”
良沐见若嬨的脸拉的那么长,知道她定是生气了,上前一步,“娘,这些牲畜是若嬨留着做种鸡种兔的,真的不能吃。”
啥?娘……若嬨猛地转身,开始重新审视这都“母子”还是那句话,那里都不像,也许良沐像他爹吧!
戴氏见良沐也说不能吃,老脸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笑着,“你们想的也对,我定当支持的。但是今个你家三弟要送媳妇子回娘家,家里连肉也买不起,这不才来你们这里看看有没有存肉,给那些?”
良沐一听二话不说,进杂物间把那风干的兔肉拿了出来,递给戴氏,“娘,这个您先拿去用,等会我去河边打两条鱼贴补,您看这样可好。”
戴氏一张老脸,笑的似春花绽放,夸道:“我这几个儿子,就木头最不白养活,其他的几个就知道吃我的喝我的。”伸手拉住若嬨的手。“你跟了我家木头,定不会受屈的。”
“娘,说啥呢!人家还是个小丫头。”良沐紧皱着眉,红了脸,扭头看向他处。
“哎呦,还知道害羞了,你个傻木头啊!”戴氏瞥眼看向若嬨,“谁家的媳妇过门前不都是丫头?人家丫头还没有说什么,你就给争辩上了。”
若嬨脸上抽筋似的笑,见她拿走那么多东西,管知道肉疼,那里还去听她说了些什么,一双眼都黏在那肉上。这可是他们今后的肉食,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怕是就要吃树根喽!
“娘……”良沐哀怨一声,他娘终于住了口。
见儿子脸色不好,自己又得了这么多东西,戴氏也不跟他磨叽,拉着若嬨就往外扯,“走,跟着婶子,去看看你那几位弟妹去,顺便谈谈什么时候把事办了。”
“办什么事啊?”兰若嬨这才反映过来,往里面退了步,抽出来手,疑惑看着她。
良沐上前挡在戴氏身边,“娘你先回去吧!我的事先缓缓再说。”
戴氏却是不依的,两手一摊,终于说出目的:“那她不去,谁帮我做饭啊!你也知道,你那二弟媳刚有身子,懒得很,三弟媳妇刚刚进门,总不能让她一人帮着忙活吧?”
敢情她拿了还不够,还想拉个苦劳力,真是便宜事都让她占去了,若嬨气得心脏直跳,扭头进来屋子,冷冷道:“我今个身子也不舒服,就不去吃饭,良沐你与婶子回去好好聚聚。”说完,将门啪的关上。
坐在炕沿上,肚子气得鼓鼓的,见过厚脸皮的老太婆就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我吃的是你儿子家的,又不是你家的,至于这么使唤我。越想越气,狠狠在炕上锤了两下,后悔死喽!手掌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