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锦曦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笑道:“只要是你家公子赐了兰名的人都是他亲信之人,雨墨定是极得你家公子宠爱了。”
“那当然,府中一百多侍女,能赐以兰名的不过五人。”雨墨想起临走时公子叫上自己,让府中侍女们全嫉妒死了,忍不住就乐。
门突然被推开,李景隆出现在门口,他似笑非笑地瞧着雨墨道:“雨墨与锦曦一见如故,锦曦,我把雨墨送来侍候你可好?”
锦曦分明感觉到雨墨手一抖,木梳已卡在自己发间扯得头发生疼。她吸了口气,见李景隆脸色一变,已步入房中,“怎么了?”
“伤口有点儿疼。”锦曦按下心中疑虑,含笑着解释,“多谢李兄救命之恩,锦曦应无大碍了。”
雨墨福了一福,轻声道:“雨墨告退。”
李景隆慢慢走到床边,端起药碗,温柔地劝道:“把药喝了,会好得快些。”
锦曦轻皱了下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李兄,在救锦曦之时可见到锦曦身边之人?”
李景隆故作惊诧地瞪大眼,“还有人吗?我这就吩咐下去,好好找找。”
锦曦耕状不觉叹气,她暗运内力,觉得没有大碍就要下床。
李景隆伸手阻止她,“锦曦不用着急,再养上几日再说。”
“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搁。”
“再急的事,也等伤好再说。你现在伤还未好,不宜出行,有何事,景隆自当效力。”李景隆淡淡地道。
“府中同行侍女被掳,锦曦着急想探听她的消息。”锦曦暗自盘算,朱棣遇刺兹事体大,不宜宣扬,不管他是否平安,自己心中还是珍贝更为重要。便随口编了个谎言,告诉李景隆自己与侍女同行,结果遇到贼人,那人武功高强,射伤了自己还掳走了珍贝。
李景隆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锦曦,心又跳了起来。听锦曦这般解释,他就明白她不欲张扬朱棣遇袭一事,她的侍女被掳又的确属实。
李景隆嘴边掠起一抹笑容,眼前这个女子遇事不慌不忙,说话真真假假,她一如当日郊外比箭时留给他的印象,心机不浅。
想起锦曦还兰断情,拼死护着朱棣,他心里的火腾地就升了起来。
他生怕燕王立她为妃,着急请人上门提亲,却被徐辉祖断然拒绝。想起太子看锦曦的眼神,李景隆明白朱标在徐辉祖的鼓吹下看上了锦曦,他不惜用落影去转移开太子的视线。在这时魏国公让锦曦去凤阳,徐达的心意已明明白白。魏国公想把她许给燕王,徐辉祖断然拒婚是想让锦曦嫁给太子,锦曦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的。
想到此处,李景隆心中一痛,凝视着锦曦,缓缓开口道:“锦曦,我舍不得别人辱你半点儿,一气之下灭了玉棠春。你夜入兰园不外是想知道谁救了你,自从知道谢非兰便是徐锦曦,你可知道我日日去你府中看你,看你在园中读书,在绣楼绣花,我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已深深地把你刻在心上。燕王寿宴,你可知道我听说皇后与朱棣不喜欢你,心中有多高兴吗?我第二天就请媒人去提亲,锦曦,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
锦曦低下头来,与李景隆相识至今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护着她,对她好,她不是没有动过心,可此时嘴里泛出苦涩。她低头轻声道:“我本以为你不是那样的人,多情公子只是你现于世人的表象,可是……你并非真的只是空留了个外表,不是吗?”
“你在吃落影的醋吗?”
锦曦抬起头,双眸清亮,神色坚定异常,“当时我便说过,你当时不想说,就不必再说了。我岂会与一株兰花争风吃醋。”
雨墨喜滋滋地向她泄露了兰花的秘密。锦曦感激李景隆用落影转移开太子视线,此时却突然明白了,落影是李景隆的人,是他的一步棋!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灭了玉棠春,说是为她,又怎么不是在为落影荣当花魁扫清障碍呢?
他送落影给太子,是解她的围还是接近太子?锦曦越想疑惑越多,灵台越发清明。如果说当日李景隆的温柔与送兰的深情让她青涩的心有了心动的感觉,就在雨墨无意中透露了兰之秘密时她也觉得心动。然而转眼之间,锦曦的心便坠入了谷底,李景隆让她越发捉模不透。
她对他的感觉,有甜蜜心动也有恐惧和害怕。
“锦曦并未许诺过公子什么。”她慢慢地开口道。
李景隆望着锦曦,她肤如青瓷,眉若修羽,垂眸时两排凤翎似的黑睫,微翘的鼻子,浅粉色的双唇,他突然想起藏身树上时见到她的如瀑长发。一冲动走到床边,抬手便拂散了刚梳好的发髻,黑发倾泻了满肩。
锦曦微张着嘴,吃惊于他的举动。
他猛地站起,眼中露出伤痛之色。他连她都可以杀,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硬逾铁石,可是见她跳下山崖后,却为她心急,为她心疼,为她生恨。李景隆痴痴地看着她,俊脸板着,双瞳颜色渐深,像两粒晶石闪烁着忧伤的光。他一字一句地说:“既然无意,景隆也不愿勉强,再养几日,我便送你离开。”
李景隆走后,锦曦才感觉房间内的压力一下散了。她抬起头,目光触及那盆素翠红轮莲瓣兰,想起雨墨所说它已被命名为非兰,又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喜是忧,是酸是甜。
又过了几日,船行进淮河,锦曦的伤势渐渐地好了。也不知道李景隆用了什么秘方,右肩处只留下淡淡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