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笑眯眯的答了是,因为知道穆浮不爱听废话,就没再嘱咐,小德走后,穆浮瞧着搁在桌子上的那一小盒香料。盒子是好盒子,景泰蓝粉盒,上面还有大片大片的并蒂莲,所谓花开富贵,又所谓比翼双飞;香薰炉也是好东西,三足狮缠枝鎏金的珐琅熏炉,精雕细琢,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自从披香殿被全面整修,就多了许多她不曾见过的好东西,却所谓富贵险中求,何峥喜欢她是一回事,她身边危机四伏是另一回事。这都是敌人在暗的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时候活着着实艰难。
“柳绿。”
她叫了一声,声音不算大,却很快柳绿就从外头进来道:“娘娘叫奴婢?”
按捺住心里的疑惑与些许的不相信,她收拾好表情,对柳绿说:“这是方太医精心调制的香料,说是安神,我宫里的这些东西一向归王嬷嬷管,但现在她病着,就由杏花管吧。”
杏花是她宫中不怎么起眼的一个小宫女,但是为人耿直,做事也用心,虽然常有用力过猛好心办错事之嫌,但重在严谨。她越是将这东西看的严,若柳绿真藏着奸心怀不轨,那么做事必定就会急进。一急进,就必会露出破绽跟马脚。
果然就听柳绿道:“这样的事交给奴婢也就罢了,不必再劳动她人。”
穆浮摆摆手,又说:“你现在的担子经够重,这种小事,交给她人办也就罢了。”
“娘娘都说了是小事。”
穆浮听了却只是笑笑不说话。之前柳绿并不是个急性子,虽有些事上难免喜欢争一争,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温吞的。她最近的日子其实过的还挺太平,虽然因为身在古代,条件所限,没有电脑电视,也没有KTV购物广场那种余兴节目,更不会有人会跟你结交或者有姐妹淘那种东西的出现,但是你呆久了之后,身在其中,也渐渐学会了无所谓。
柳绿见穆浮不再答,也就乖觉的没有再问。
“那奴婢这就去叫杏花。”
穆浮点点头,她本是站着的,见柳绿转了身,只觉得四肢都有些乏,便就近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内室里恢复了寂静,又或者其实一直都是寂静的。只是她的心十分躁动不安罢了。
很快柳绿就把杏花带了过来。杏花不是那种瞧了主子就害怕的走不动道的奴婢,自然了,那样的素质怕是也不能来她这里伺候的。
“参见娘娘。”
“王嬷嬷病了,这宫里的许多琐事自然是要分管下去,从今儿起,你再加一项,替本宫管香料。”
杏花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道:“娘娘不是不用香料的吗?”
她们甫一进披香殿,穆浮就已经有了身孕,是故一直都未见穆浮用过香料。也因如此,才有此一问。
“这几天睡不安稳。”
穆浮言简意赅,杏花也听的分明,就道:“娘娘放心。”
“你为人稳重,也因为这个,我才把这样重大的担子交到你身上。”
“奴婢定不辜负娘娘。”
这样说话,穆浮也累。但累归累,该说还是得说。
差不多过了三天,这三天穆浮不论去哪儿都让柳绿跟着。杏花果然是个细致的,大概也晓得这东西很容易遭人做手脚,所以时刻不敢离身。
那天晚上穆浮正准备就寝,杏花把香薰什么的点好,功成身退之际,穆浮看着还侍立在边上的柳绿说:“我随我去瞧瞧王嬷嬷。”
因穆浮睡觉不爱人在旁边陪侍,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都只有柳绿或者王嬷嬷在她旁边陪着说说话,等她困了也是要退下的。柳绿不晓得她怎么突然有了去瞧王嬷嬷的念头,但并没有违拗,而是点了点头。
香薰炉里,余烟袅袅。确实是那种安定的甜香,穆浮也借着这个香味,睡了好几天的好觉。夜风吹过来有些冷,柳绿给穆浮披上了斗篷,孔雀翎,比穆浮小时候在电视里看见的贾宝玉那件好看多了,不过虽然她不是个动物保护者,但在看见这件孔雀翎的时候心还是揪了一下。
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巧路过柳绿住的地方,穆浮像是想起什么来一般,对柳绿说:“我怕是要多呆一些时候,你先去睡吧。”
“娘娘一个人过去吗?”
“是,你先回去歇着吧,正好到你住的地方。”
柳绿点了点头,竟没再驳什么。
又说了些旁的,穆浮眼见柳绿回了房,适才朝前走去。不过她们下人住的地方两面都是通的,也就是说除了原路返回之外,穆浮就算是往前走,到特定的地方拐个弯,还是能够回去。穆浮几乎是在从拐弯的地方开始,奔跑着回去的。一般像这种时候,她从来都不顾及形象。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所以自然是没办法顾及这么多的。
门口照例是无人守着,这是打她穿过来那天就订下的规矩,她走到屏风后,房内灯火通明,余烟袅袅。她身体好,不过想到自己这么能折腾,说不定肚子里的孩子受到胎教影响,长大了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要真是这样的话,可不好。
正胡思乱想,门开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穆浮心里猛地一沉。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因为古人鞋子的材质,所以必然是听不到脚步声的。透过屏风的缝隙,她目睹了这个女子,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丢进她的香炉里。
她心中不是没有惊诧,只是震惊太过,竟发现手与脚聚是在抖。她惊诧至极,所谓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但是柳绿背叛她,怎么就会是情理之中!那是柳绿啊,是她从穿过来开始就各种二十四孝附体的奴婢柳绿啊!
“你在做什么?”
为了月复中的孩子,即使晓得柳绿不会蠢到下那种当即就让她小产的猛药,但是她实在不想让这个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柳绿闻言一抖,还没倒完的东西尽数洒在了地上,穆浮就是这时候从屏风后头出来。可没出息的是,她竟没有那个胆子与柳绿对视。被信任的人出卖的感觉,实在太痛。
柳绿站在那里,没有跪下。
穆浮掠过她径直走出去,却突然柳绿猛地一跪抱住她的腿,大叫着娘娘,登时,柳绿的眼泪就下来了。穆浮不忍看,也不想看。只是冷冷地说:“你放开。你若不放开,我就嚷的所有人都听见。”
柳绿却还是摇着头喊娘娘,穆浮无法,只得用脚踢开了她。她虽怀着身孕,力气却不小。她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而且这具身体的体质,并不算差。
很快大殿就重又亮堂起来。柳绿还在内室,不过穆浮并不打算管她,只是叫来了王嬷嬷跟另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之前与小德同屋,人也老实,虽没小德精乖,但在穆浮心目中,那就是小德走后代替小德的最佳人选。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小太监过来,是因为穆浮觉得,他力气大,好壮胆。
小太监听穆浮的嘱咐,将柳绿从内室里拖了出来,此时柳绿倒没了刚才的伤心,反而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虽然比不得原主与她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穆浮对柳绿,也算得上是颇为信任。
“说吧。”
小太监把柳绿拖过来,她却也不跪,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穆浮。见柳绿不再打感情牌,穆浮也就觉得松快了不少。没有感情的包袱,公事公办的话,穆浮觉得这件事会好办很多,更遑论柳绿是活口啊,既是活口,就必定能套出不少事情来。
“没什么好说的。”
王嬷嬷此时也十分惊诧,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得主子信任,又着了奸人的道。却没想到主子心里还是偏袒她多一些。当然了现在不是高兴地时候,其实就她也搞不懂,为什么柳绿姑娘要害娘娘。娘娘是个良善人,与柳绿姑娘又是自幼的交情,柳绿姑娘她要什么,但凡只要稍稍开一开口,娘娘不可能不满足的。这姑娘怎么就……王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声。
“柳绿,咱们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
穆浮话音刚落,柳绿便冷笑了起来。那笑容看得人实在是瘆的慌,好在穆浮是坐在高出的,手上也有东西可以扶,适才没显出惊惶来。毕竟就柳绿现在的样子,随便给她穿件衣服就能拍鬼片了。
“情谊,你若真是我的穆浮穆二小姐,又怎么会不相信我,去相信别人。你若真是我的穆浮穆二小姐,才不会布这样一个局来抓我。”
穆浮还没反应过来,王嬷嬷就觉得有些不好,她悄悄地对那小太监道:“你先回去吧,今儿的事别露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小太监其实也被柳绿吓的不行,听王嬷嬷这么一说,先是担忧的问了一句娘娘呢,见王嬷嬷不语,只好点个头,也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