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冯夷将河神碑挖出来,之后就将它一直放于原地,一直没得空去处理它,现在翻耕田地,这块碑就不得不处理了。
但这块河神碑重达几百斤,仅凭冯夷一个人不可能将它弄出去,怎么处理它却是一个难题?
要不,重新将河神碑立起来,重建河视庙?冯夷突然一动,心血来潮地想:土地神有土地庙,山神有山神庙,灶神、门神也有牌位,我这河神也应该有一个河神庙,平时让黎民有些地方祭拜。
冯夷感觉着心中那心血来潮的萌动,有前车之鉴,就知道契机又来了,重立河神庙的心思立刻坚定下来。
说干就干,冯夷用锄头将石碑撬起一条缝隙来,再把手掌伸下去,全身发力向上提起。这些天冯夷身体强壮了许多,他仗着自己暴涨的力气,竟然险险将石碑从坑里抬了起来。
但毕竟石碑重达几百斤,冯夷猛一发力能撼动石碑,却并不代表着他就能将完全将它从土坑拖出来。
冯夷将硕大沉厚的石碑抬起两尺高,却再无余力向上抬高一分了,只能用尽全力向上顶着,放下来又怕闪着筋骨,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僵持在那里,浑身筋骨咔咔响,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筋骨中隐隐作痛。
冯夷岌岌可危,正暗暗叫苦:大意了,今天怕是会闪到腰……
忽然,他觉得肩膀上压力大减,顶着的石头轻了许多,来不及分辨发生了什么,冯夷大叫一声,借势猛一发力,将石碑全部从土坑中推了出来,翻倒在地上。
冯夷回头,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正从石碑上收回手,拍打着手里的泥灰,显然刚才是他帮了冯夷一把。
冯夷满脸感激:“全叔,多谢你帮了我一把,不然我今天怕是要伤着了。”
“没啥,也就是搭把手的事!”来人红色脸膛,四十来岁年纪,额头上是刀刻一般的皱纹,脸上堆着憨实的笑,眼睛中带着中国式老农的混浊和迷茫,肩背敦实厚重,看上去很有一把子笨力气。
冯夷当然认识这个叫刘根全的中年汉子,刘家大院有名的老实人和老好人,谁家忙不开只要叫上一声,他准会乐呵呵地来帮忙。
但不要以为乐于助人就会得到尊重和感激,刘根全算得上是刘家大院里地位最低的人了,刘根全家里穷得叮当响,十多年前娶了一个老婆,却吃不了苦跟着其他男人跟了,又有两个七十多岁的老迈父母拖累着,连出去打工都不成,只能在村里穷熬着,看不到出头的希望。刘根全又穷又老实,村里所有人都不大看得起他,虽然经常找他帮忙,却都是欺他老实,没有一丝尊重和感激。
刘根全一脸憨笑,搓着手道:“呵呵,冯夷,你这是干啥呢?”
“我打算……”冯夷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了自己发现了河神碑,想重立河神庙的事。
冯夷当然不会如村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刘根全,说来,冯夷眼下同样也被村里人看不起,算是与刘根全是同病相怜了。
听了冯夷的话,刘根全很是热情地道:“这是大好事啊,为河神老爷修庙,可是一件积德添福的事,不如我以后也来帮手吧!”
冯夷大喜,他不懂石匠活,单独一人很难重建好河神庙,现在有了刘根全来帮手,农村人都懂上两手石匠活,这样自己就不会两眼一模黑,知道从何着手了。
“我正愁从那里开头呢,全叔能来帮忙,那是太好了!”冯夷不愿占他的便宜,道:“我也不让全叔你白干,只要你能来帮忙,我按行情开工钱,一百块钱一天,如何?”
“那哪成,给河神老爷修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我哪敢要钱……”乡下人重迷信,这个憨实的汉子连忙摇手拒绝,道:“再说这修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全村都应该出力!”
“是我起意要修的,当然是我出钱,全叔你就收下吧!”
“我还指望修了河神庙,让河神老爷保佑我呢!不能要钱,不能要……”
两人几番推辞,冯夷坚持要给钱,一是怕万一让其他人帮忙赚去了功德,对自己成就河神一事有所阻碍;二也是觉得白让刘根全帮忙,心里过意不去。
但刘根全却坚持不要钱,没奈何,冯夷只得换了一个方式,道:“全叔,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知道我包下了这块地,但我不懂怎么操弄农活,所以我出一百块一天的工钱,让全叔你来帮我翻地,顺便帮我建起河神庙如何?”
刘根全心动了,一百块的工价不低了,比在工地上干散工可高多了,而且还名正言顺,心里已经答应了下来,但他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冯夷,你准备在地里种什么?”
冯夷当即苦了脸,道:“我也还没拿定主意呢,就打算着先将地翻出来再说。”
“你这样可不中,种什么庄稼,才翻怎样的地,种水稻,就得关上水犁田深耕;种小麦玉米,只需要用锄头翻地就行了,样式各不同,冯夷你要种什么,可得提前拿好主意。”
冯夷汗颜,这才知道种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道:“正因为是这样,才要全叔你来帮我才是,不然我可就糟了!”
“好吧,我就帮你几天,免得你拿钱往水里洒!”刘根全顺势答应下来。
冯夷趁机请教:“全叔你看我这块地,种什么好?”
“这块地土壤不好,种水稻、包谷怕是没有什么收成!”刘根全也是种地的好手,他沉吟了一会,道:“土质松软的沙地,一般都用来种花生和西瓜,我看这地荒了这么多年,栽西瓜正合适。”
“种西瓜……”冯夷眼睛一亮,心中急速分析着:“西瓜产量高,一亩能有几千斤产量,现在市场上的西瓜一块钱一斤,如果是早熟品种,价格还要贵上许多,这样一亩地能收益几千块,十亩地就能赚上三、四万多元。”
“而且栽西瓜周期短,三个月时间就能挂果,剩下的大半年时间,还可以种些其他作物去卖,加上我一年卖上十来个甲鱼,也能进帐一两万,我一年不是能赚上五、六万,比得上一般白领的工资了。”
冯夷这样想着,心中越发亮堂,就道:“好,我们就种西瓜!”
刘根全提醒道:“不过种西瓜要技术,我们不一定种得出来,而且载西瓜肥料要得多,投入也大。”
冯夷坚定的道:“没事,别人种得出来,我们也种得出来。”
当下冯夷就定下主意,并同刘根全协商好,以一百元钱一天请他帮忙,一周结一次工钱,今天太晚,所以从明天开始正式算工钱。
送走刘根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冯夷回去吃过晚饭,就将自已浸入了潭水中。自发现河水的神妙后,每到晚上,他就躺在潭水中休息,往往一觉直到天明,现在冯夷知道浸泡河水,能有伐骨洗髓的作用,对此更是热衷了。
可以说,冯夷就很久不知道在床上睡觉的滋味了!
冯夷浸泡在鲤鱼潭内,闭目假寐,感受着潭水中那丝丝凉水渗入体内,滋润着全身肌肉脏腑,他甚至有一样错觉,好似潭水洗去了体内的杂质和污垢,让筋骨更加强健,让脏腑更加纯净……
“叮铃铃……”
才闭上眼睛不久,岸上他搭建的草棚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冯夷从潭水爬出来拿起电话一看,心中就是暗暗叫苦,是他老子冯建国打来的。
但冯夷不敢不接,也不能不接,在脑子里想着怎样敷衍对方,才接通了电话,那边冯建国吃了火药般的声音就吼过来:“冯夷,你个瓜娃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爸,咋了!”冯夷一抖,情况不妙!
“跟我装,装个锤子……”冯建国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地好事,我供你上了大学,是让你去当农民的嗦!”
“爸,你听那个打胡乱说的,没得这个事……”冯夷打算抵赖……
“你还抵赖,那个龟孙刘大忠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当时他那兴灾其祸的口气,差点把老子的肺都气炸了!”冯建国咬牙切齿:“冯夷,我给你说,你赶快把事情给我收拾好,滚到你姐夫那里去打工,我马上给他打……”
“爸,我不去姐夫那,我想在家里试一下!”冯夷打断了父亲的话,说道。
“试啥子,你是那块料吗!你个瓜怂被人阴了,晓不晓得……”冯建国大怒,大吼道:“少给我废话,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来!”
冯夷抿紧嘴唇,声音坚定:“爸,我不出去,我就留在老家,我决心已下,一定要试一下才得甘心。”
“翻了天了你,跟你老子犟嘴!”冯建国一口气喘不上来:“冯二娃,你硬气!你有本事,我冯建国当不得你的儿子,有本事你以后就别向老子要一分钱,看你能混成啥样,还有老家里那个房子,有本事你也别住……气死我了!”
冯建国一通大骂后,然后不由分说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冯夷犹如被打了一棒,心下沮丧无比,虽然已经料到了父母会反对,但没想反对得这么厉害,看那样子好像要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似的。
半晌后,冯夷终于强打起精神,对自己道:我现在真地没有一丝退路了,我一定要混出一个人样来让他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