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剧烈疼痛过去了,被石膏紧紧裹着而肿胀的左腿开始消肿,一切正常且都在医生的预料之中,母亲的到来使我心情更加舒畅,多少年的哪些痛楚都化为乌有、烟消云散了,有伟大的母爱、有纯真的爱情,我彷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唯一不解的是局里变卦了,不同意我在上海做康复性治疗,明确指出要把我接回黄州。待病情稳定、无需打针吃药后,所里派专人来上海接我,并安排了专车等在武汉港,才短短的二十天,我就被抬回到刚刚兴建不久的体育路粮食局干部宿舍,继父一改以往的个性,看着术后憔悴的我,他默不作声地做了许多好吃的,天天煨汤给我增加营养,我恢复得又快又好,除了年轻的体质外,继父在饮食上的细心呵护功不可没。
回到家的第二天,平平就来了,她冲到我的床前双手慢慢抚模着冰冷的石膏,异样的表情与我临走时判若两人,我还以为当着家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卿卿我我,便把给她买的衣服从床头柜上的旅行箱里拿出来:
“平平,来,穿给我看看。”
“哟!真漂亮,你的眼光还真不错。”平平高兴地赞扬了我一句,可我觉得穿惯了好衣裳的她对我的赞扬似乎缺点什么,近二年的相处我太了解她了,就像她也了解我一样,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月兑我的眼睛,那个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丫头性格怎么忽然间消失了:
“你怎么不穿呀?”我催促着她,她却把衣服重新叠好放在床上,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味道:
“我舍不得穿,留留着到应该穿的那一天吧!”很明显她话里有话。
“你不会把它留到嫁给我的那一天吧?”我故意挑逗着她,她没有答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才二十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来,让我好好看看。”我追问道,顺手打开房间里的日光灯,把她拉倒我身边坐下:
“你怎么不说话,我回来你应该高兴呀?”
“没什么,前天接到你的电报,我高兴得这几天没睡好,行了,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没什么挂念,我还要上班,刚请了假过来的,待会儿来看你的人多,我就先走了。”我听着这些话很诧异,她说完,挣月兑了我的手,拿起衣服很忽忙地走了,连母亲叫她吃了午饭再走的话也没回答。
果然,正如平平所说的,单位里来看我的人络绎不绝,包括我黄冈中学的同学、后来在一个所里的好朋友李斌、罗建明他们,同事们的关心让我倍感温暖,可他们同时也给我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祁平平了,她好像哭了,见着我们就慌忙躲开,她来过了?你们到底怎么了?”李斌等到看望我的同事都走了,突然问我,我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没怎么,她来看我挺好的呀?”
罗建明接过话茬:“好什么好,她要嫁人了,我们都接到了她父母的请柬,你还蒙在鼓里。”闻听此言我脑袋“嗡”的一下都大了:
“这怎么可能?”我说这话显然己经没了底气,就在十几分钟前平平莫名奇妙地变化让我确信这是真的,这那能是开玩笑的事啊!我不知道这两位同学加同事的好朋友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感到头晕目眩,天都塌了,母亲过来抱着我:
“林子,我的好儿子,为什么会是这样啊?你命真苦呀!”我呆呆地靠在母亲肩上,瞬间爆发出发疯似的喊叫: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妈,你快去,你快去把她找来,我要当面问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看着悲痛欲绝的我,母亲很理智的劝说我:
“我也不相信,可事实胜于雄辩,算了,忍忍吧,你们只不过是谈恋爱,又没有定亲,她愿意嫁给谁那是她的权利和自由,我不能去找她,林子,你就认命吧,等你腿好了,妈托人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你是个男人,要坚强知道吗?以前那个珍珍对你多好啊!可最后还不是嫁给别人了,想开点吧儿子。”说着说着母亲也流下了眼泪。
“这不一样,妈,失去珍珍是我的错,是误会,可现在我是真爱平平,我把心都交给她了,她也爱我,我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平平不能这样对待我,妈,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呀!你都看见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我非得问清楚不可。”
“哎!在上海不回来就好了。”母亲叹了一口气调头便责问继父:
“你是怎么搞的,医生说了三个月后如果身体条件允许,再做一次骨盆矫正术,林子走路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为什么非得要我们回来?”老实巴交的继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蒙了:
“他们所里有人提意见反应到局里,说林子又不是因公负伤,如果干部子弟都享受这样的公费医疗,显然违反了财务制度,我怎么说?”说完继父气冲冲地出去了,他做好的饭菜全家人都没胃口,
“妈,我想喝酒,我想醉。”
“不行,你不能乱动,听话呀林子,不然你的手术就白做了,出了什么岔子黄州的医院可没这个技术水平。”我紧紧攥着母亲的手,双眼无可奈何地盯着天花板,触电般一阵阵的疼痛不是来自骨头,而是来自心里
过了二天仍不见平平的踪影,却断断续续地从同事的嘴里得知了一些情况:平平所要嫁的那个人就是几个月前我问过平平的,她父母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便迅速地答应了男方的要求,逼迫她“五。一”节出嫁,男方急着娶她是由于这个男人有一个无儿无女的姨妈在香港病入膏肓,要他去继承遗产,他想带着新婚的妻子去,好让他姨妈高兴高兴。现在世道变了,有海外关系就是时髦、就是财富、就是幸福。
到了晚上,家里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是平平的嫂子和她们家的保姆,她嫂子向我和家人说明了来意:那就是希望我放手,并代替长辈对我所受到的感情伤害表示道歉,母亲是个历经磨难识大体的人,知道此事已无法改变,她完全理解平平的母亲以死相逼的手段:要婚礼还是要葬礼?平平没得选,母亲只有当着平平嫂子的面表态会顾全大局劝说我放弃,母亲就是不劝我,我也没办法,我的腿容不得我做任何出格的事,不然我真的会去闹婚礼,去夺回我的爱。
就在4月3号晚饭时分,平平突然来了,在母亲的安抚和招呼下,她在我家吃了晚饭,继父还特意为她炒了个菜,母亲很平静地询问:
“你明天就要出嫁了,现在到我家里来你父母知道吗?”
“知道,我说不让我来我就不嫁,他们同意了,说我过来亲自劝劝林子也好,爸,妈,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们一声”,平平在客厅哭泣着的一声叫唤,我在房间里听得心都碎了,母亲强忍着泪水:
“平平,你是个好孩子,做不成我媳妇就做我女儿吧,我正好没有女儿啊!明天开开心心的嫁,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祝福你们!”
平平来到我房间,明显消瘦的脸颊挂满了泪珠:
“林子,别别怨我,别别恨我好好吗?今天晚上我我陪着你,因为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爱你”
一场盛大的婚礼如期举行,专场舞会轰动了小小的黄州城,平平拒绝了洁白的婚纱,穿着我给她买的时装嫁人了,三天后本是她回门的日子,她却离婚了,她满足了她父母的虚荣心,她满足了那个男人的**,却被那个男人的前女友深深地伤害了
不久,一个记者把这场棒打鸳鸯、离奇婚变的闹剧公布于报端,再次轰动了黄州,引来社会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