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典之后,倾姮睡了许久,致使第二天晚上依旧精力充沛。
大典之中,贡酒自然是不能少的,在祭奠当中,都要用美酒侍奉所谓的神明。上淮山的宫中准备了许多陈年美酒,在她的寝宫当中就有许多曾经被她藏起来的十年以上的酒。
支开了女官之后,倾姮掀开床底的布帘想要拿出了密封的酒坛。
她一边模索着酒坛子的位置,一边嘀咕,“你不知道,言官要是知道朕偷偷吃酒,又要说上三日了。”
沈榭替倾姮拿出了那一坛子的酒,酒坛子的大小正好可以让一个人抱住。
倾姮先把密封着的布给扯开。
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罗浮春。”
倾姮捂着嘴笑了,“嗯,是罗浮春!”
“一杯罗浮春,远饷采微客,遥知独醉罢,醉卧松石下。”沈榭抱着酒坛子,看见倾姮还望着床底下望,不由问道,“陛下还藏了酒?”
倾姮又模索了一会,一边回答道,“朕前些年还和启之喝过……嗯,应该还有两坛子才对……”
将罗浮春放下之后,沈榭走到倾姮的面前,他蹲子,像是在倾姮还在找酒坛子的时候沉吟了一会才问道,“陛下每年都来这里吃酒?”
这也许是一种曲线救国,只有沈榭自己知道他是因为听见了‘启之’两个字才会突然想要知道些什么。
启之,齐卿,占据了许多位置。
他像是有了一些自己无法控制的情愫,不是嫉妒,只是想知道,他们在一起,经过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
他的师父经常喝着从树枝上采来的晨露,一边和他说所谓的人生至理。
师父他常趟在一石凳上,以竹当杯,饮晨露,喝溪水。
他说,“清玉,覆水难收,以前的事莫要纠结。”
他会将竹子临空抛给他,“明天帮我采点露水吧,最好要在上面浮朵花嘛。”
沈榭伸出手接住了抛过来的竹杯,他盯着空杯子看了两眼说道,“师父,你说我背诵了金刚经之后就可以不用帮你采集露水了,你会让猴子来……”
“不肖徒弟!”他听完沈榭说的话之后从椅子上坐起来,吹胡子瞪眼地说,“不是说了吗,以前的事没必要纠结!”
“……”
——
倾姮模到了藏在深处的酒坛子,抱出来之后她歪过头问,“你猜?”
还没有等沈榭回答,她就笑吟吟地说,“朕可是千杯不醉。”
揭开盖头,还没有等酒气弥漫开来,沈榭就出口,“红曲酒?”
倾姮点头,就抱起坛子将酒倒在了桌子上准备好的两只碗上,红色的液体就倾注在两只瓷白色的碗中。
坐下之后,她碰了一下沈榭手中的碗,“沈榭,你闻一下就能知道酒名,喝过很多酒?”
沈榭随着倾姮坐下,“师父他也有很多收藏……但我不碰酒。”
“从未喝过?”
“小的时候偷偷喝过一次,被师父抓住了,当时醉倒在酒窖当中。”
她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一个不大的男孩醉倒在酒窖里的情形——歪倒在酒缸当中,衣衫不整,沉醉不醒。
她用手中的碗碰了一下沈榭的,“那便看看我们谁先倒下?”
倾姮不愧是一国之君,喝酒果然豪爽,嘴巴一张就把酒全倒在嘴上了。
……半碗以上的酒都倾覆在她衣服上了。
将半坛子的酒都喝完以后,她脸都没有红一下,看着沈榭将酒一碗碗地倒入口中,她不由停下制止他的动作,“沈榭?”
倾姮眯着眼,想要找一个人陪她喝酒,却发现对面的人喝得比她还要起劲。
沈榭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已经有一些模糊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眼前有两个倾姮,再眨一下——变成了三个……
“陛下……有三个……”
看他的样子确实不怎么清醒,倾姮皱眉收回她的手,随意他怎么喝。她本来以后会去他师父的酒窖里喝酒的人,估计酒量应该不差。
结果,她想多了。
才半坛子下去,沈榭就已经要醉了。
“我和师父一起,二十年……几乎朝朝暮暮……”他又灌了一口酒在自己口中,“我五岁之后,再没见过我的娘亲。”
他的师父,和他的娘亲,或许是他心中比较重要的人罢,不然怎么会在喝完酒以后说胡话的时候还喊着他们?
“断渊山上冬天很冷……我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师父教了我很多……”
“……”
他又说了写无关痛痒的话,倾姮帮他倒了一些酒,挑眉问,“沈榭,你如今话倒是多了起来?”
又说了没多久,沈榭想了想,突然愣愣地就笑了,“师父说那是劫,第一次见到陛下,我才知道何为劫。”
“可我以为我可以躲开……就算在其淮山之下。”
后来,后来……一切就不再掌控之中了。
红色的液体从倾姮的嘴角流下,她勾起一边的唇角,“为何是朕?”
有些事,从来没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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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宫宴之后,将自己关在司天台中,几乎整整半月没有出去。
元宵节当天,他心神恍惚地回到了司天台。
他在平常的地方跪了许久,或许是一天一夜,或许是更久。
当小伍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番行为时,终于从他的嘴角里套出话来,沈榭当时还跪在地上,面色比平常愈加苍白。
“我只是做错事了。”
小伍才刚刚吃完早餐,沈榭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为了不浪费小伍将沈榭的份也吃了,他一边吐字不清地说话,一边拍了一下沈榭的肩膀,“真人,你做错了什么?”
沈榭没有说话,低着头。
他皱眉像模像样地想了一会,“真人……昨天把茅坑堵了的是你吗?”
他又嘀咕了一会,“不对……你之前就跪着了。那……莫非那两个侍婢终于得手了?”
听到这里,沈榭又忍不住出声了,“什么得手?”
小伍捂住了嘴巴,“噢,我之前和那群人押赌注,看他们两个谁先被你吃上。”
在小伍嘀咕的时候,沈榭就把头瞥过去,打算不再说话。
小伍说着说着突然灵机一动,“不然是真人又多陛下做了什么?”
沈榭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好在小伍说完这句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哎呀,一定是吃多了……真人呐……你看嘛,做错了事就做错了……反正东西吃了也会拉出来,你纠结什么呢,你总不能拉出来再吃一次吧?”
一般人都听不懂的话沈榭竟然奇异地听懂了,真是应了那句近墨者黑。
他曾自责过,为何不能跨过那道坎。他试过,却无法正真放下。每当倾姮的眼神扫过,他就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
可是,小伍却让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若是劫,那便向此中行。
他想走下去,就算满路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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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了沈榭讲了一些话,倾姮突然很想问他,“沈榭,你的名字,为什么是榭?”
榭含义有很多,倾姮可是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一个褒义词。
“水榭歌台……唔……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有些红色的液体从碗洒出,“她说,她宁愿我精于玩乐。”
也不要卷入这些皇室的俗事。
春风吹拂,冬雪消化,春雨绵绵。
倾姮独自将两外一坛酒喝光,沈榭却有些半醒不醒半醉不醉。倾姮当然没有力气将沈榭扶回他自己的房间。
“沈榭,能站起来?”
于是小沈榭站起来了。
“沈榭!不要往前……不要摇晃……”倾姮到底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千杯不醉,因此清醒地知道两人的状况有些难以启齿……
小沈榭成功地摇摇晃晃地进入了他的目的地。
桌子上的红曲酒沾在了倾姮的身上,肌肤也有些粉色,还带着酒香。
“沈榭,朕不可以吃!”
……
桌椅‘吱呀’摇晃,突然倾塌。
沈榭虽然不够清醒,却马上翻身过来在倾姮之前倒在地上。倾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压在了沈榭的身上。
倾姮看着沈榭身下已经报废的桌椅皱眉,她浑身酸软,勉强能够爬起来,却被沈榭抱住。
他嘟囔了一句,“阿姮……”
沈榭唇瓣碰触到倾姮的额头,然后安心睡去。
她突然不知该作何反应,母后也尝叫她,“阿姮,睡罢……”
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