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来向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背靠软榻,脸色看起来红润的很。
母后看起来气色越发好了,想来再过几日,就无大碍了。
皇太后微微笑:借皇帝吉言。
皇帝与太后商量,儿臣打算北征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
皇太后欣慰:皇帝心系天下统一,这是江山社稷之福,黎民百姓之福。
可儿臣又担心母后的身体?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可担心的?宫里有太医,有皇后,谁还能短了我的吃穿用度不成?
男儿应当胸怀天下,岂可如此优柔寡断。
赵匡胤心中还是感激,自己二十岁离家闯荡,母亲从无怨言,今日自己已经贵为天子,可母亲一如从前,实在是伟大啊。
出征前夜,宫中设宴壮行,花蕊夫人和皇后都入席,一左一右坐于皇帝两侧。花蕊夫人今日衣饰简单,一如寻常人家的夫人,头发也只挽了个最普通的发髻,皇上问夫人今日为何如此俭朴?
花蕊夫人答:夫君出征在即,妾一介女儿身,上不能冲锋陷阵,下不能随军出行,服侍左右,如诺再浓妆艳抹,当真是不知羞耻了。
皇帝甚是欣慰,大加赞许。
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华服,没有出声,又看了看花蕊夫人,独饮了一杯酒,幸好花蕊夫人无所出,不然也是一劲敌也。
殿中央,小周后独舞,李煜未来,听太监说,李煜整日喝的烂醉,醒来就是写词,然后边写边喝,然后再醉。日日如斯。
小周后到是兴高采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了,一曲《出塞舞》,舞得百转千回,身姿妖娆,只是不知道,这长袖舞出去的是什么?收回来的又是什么?
小周后的事情,花蕊夫人听闻不少,当日她姐姐病重,借探病姐姐为由,进出皇宫。探姐姐是虚,勾引李煜是实,可怜她亲姐姐到死都不肯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此等女子,花蕊夫人十分的不屑,这《出塞舞》的王昭君,又岂是她能舞的了的,最多也就是形似罢了。
小周后使出浑身的本事,只可惜皇上全然无意,只顾与花蕊夫人卿卿我我的说个没完,见皇帝无心,小周后又留意赵匡义,舞步间总在赵匡义面前徘徊,可赵匡义眼里只有花蕊夫人,虽尽在眼前,却靠不得,近不得,连多看两眼,都要管好自己的眼神。满肚子的心事,那里理睬小周后的那一套媚功。
赵匡义虽没上心,可花蕊夫人是看出来了,嘴角一笑,计上心头。
花蕊夫人在皇上耳根说悄悄话:这小周后可是绝色美人,皇帝何不收入宫中,也好与花蕊做个伴?
皇帝贴到花蕊发髻:朕有花蕊足矣。吹了口暖气在花蕊的脖子处,花蕊夫人觉得痒痒,咯咯的笑。皇上也龙心大悦。
芸儿不想去,花蕊夫人便随了芸儿的心意,芸儿一人在后花园闲逛。回房间时见桌上有一碗燕窝,问丫头为何?
丫头回答是一位公公送来的,说是南方的特供,特意给姑娘送一碗过来尝尝。
芸儿估模不是德昭,就是元佐,拿起勺子轻抿了一点,甚甜,腻味,便搁在了一边。
看见一旁的丫头:给你吃吧。不然平白就浪费了。
丫头很开心,巴巴的就吃了,碗搁下,人倒地,吐血,抽搐,立毙。
芸儿傻眼。再过片刻,自己也倒了下来。
一时喧哗起来,德昭,元佐匆匆来,问明缘由,德昭去请太医。
太医说是中毒,配了各种解毒的药,依然不见芸儿清醒。
皇上已经领兵出征,赵匡义,李处耕随军。
德昭问皇后:可是母后所为?
皇后顾左右而言他:宫中死一两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
德昭无语,冷冷的伸出手:给解药。
皇后拒绝:此毒没有解药。
德昭的手悬在空中很久,皇后依然只顾自己的事情,视而不见。
德昭无声的转身走人。不日下人来报,德昭郡王几日滴水未尽,已瘫软在床上起不来了。皇后只觉得头晕,天旋地转。冤孽啊,真的是冤孽啊。
可这真的的确是无解药的毒药啊。
太医院
一众的太医,齐齐的跪在元佐面前,一个个诚惶诚恐。
我告诉你们,如果救不好芸儿,你们统统陪葬。元佐本就性格不羁,现在皇上又出征去了,更是肆无忌惮。
为首的李太医开口
我的小爷啊,这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试的方子都试过了啊。
元佐跳下椅子:我不管,平日里一个个华佗在世的样子,今个怎么就怂了?还太医院?我看你们是狗屁,元佐顺手拿起桌上配药用的小称,用秤杆一个个的敲太医的脑袋。
我的小爷啊,你好歹让我们起来再想办法啊,这耗在这里岂不是更耽误病情。
元佐一听,对啊,又赶紧的:快,快,都给我起来。去查医书去,快去,元佐几乎是用脚踢的,可怜一帮太医院的老太医,是跌跌爬爬的。
李太医把元佐引到门外:微臣的师傅,可能有办法解此毒。
真的,你师傅在那。我去请。
微臣入太医院三十多年,也与师傅三十余年未见,只听说师傅现居与西岳华山脚下,师傅有一块玉天石,据说此石本是上古女娲娘娘身上所佩戴的玉石,千万年间,集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是世间至纯至阳之物。可解百毒。臣随师傅从医数十载,却从未有缘得以一见。
我去,我立刻就去,元佐话没听完就匆匆找马走了。
李太医背后叹气,我话还没说完的:我只是听说,不知道有没有,况且,我师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
这些话,元佐是听不见了,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绝对不罢休。
芸儿如死人一样睡在床上,花蕊夫人来看过多次,脸上无表情。只吟了一句:
若尘世多烦忧,愿去天上人间,柳荫下,绿草茵,无喜亦无忧。
不得不说,花蕊夫人越来越让人猜不透,看不明白了。
大约过了五六日,元佐真的回来了,带回一药方,依药方熬药,又加了两位元佐带回来的药材,只吃了两幅,芸儿便清醒过来了。
看见芸儿醒了,元佐眉开眼笑,可芸儿一见元佐,也是哈哈大笑,元佐可笑的厉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很多的擦伤,条条杠杠,像个花猫,连笑都要小心翼翼,不然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很,胳膊也折了,脚也瘸了,走路一扭一扭的……
看见芸儿笑自己,元佐也不恼,只说你醒了就好。
皇后陪在德昭身边,无任皇后怎么劝,怎么哭,怎么哀求,德昭就是闭眼,滴水不进。皇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这是一丫头来报:芸儿姑娘醒了。
德昭才虚弱的睁开眼睛,当真,不许骗我?
丫头急切,这种大事,岂敢欺骗。
德昭执意亲自去看芸儿,却早已站不去来,皇后连忙命人找软椅抬了过去。德昭见芸儿真的醒了,总算放下心来,芸儿不明白,德昭怎么变成这般枯瘦的模样,问德昭怎么了?
德昭只说病了几日。现在觉得饿了。芸儿让下人拿吃的来。
德昭慢慢的吃,芸儿坐在一边,给德昭倒水。德昭笑着吃的很香。一旁的皇后眼泪不停。
皇后自己宫中
皇后问莲心,我真的错了吗?
莲心实在看不下去了:奴才斗胆说一句,依奴才看,芸儿姑娘虽然出身差点,论容貌,才学,也还都不差,皇后不如成全了太子。
皇后闭目养神。没有说话。追问一句:送燕窝去的太监处理好了吗?
莲心:万无一失。
皇后点头。
后来,芸儿才知道是元佐找的解药,救了自己。
元佐起初不愿意告诉芸儿详细,后来被芸儿纠缠不过,才说了实情。
元佐快马加鞭,到了华山脚下,在主峰的山脚下发现了一处茅房,进去一看,空空无人,只有一口大棺材,元佐起先还以为老夫子已死,好一阵子伤心。
后来发现,门前面对山峰的地上,坐了一个老者,老者头发胡须皆白,端坐在地,地上铺了不少的枯草。
元佐向老者说明来意,老者不理他,连眼睛睁都不睁,元佐用尽了所有办法,许诺他高官,金钱,美女,老者皆不为所动。
元佐气得要拿刀杀他,这是老者开口了:我暂时还不能死。
元佐无可奈何,只好跪下求他,过了一天一夜,老者终于开口了:你抬头看。
元佐抬头看,山崖中间的位置有一棵树,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太高了,看不清。
那是我的妻子,我年轻时一心学医,总是云游四海,尝遍各种草药,我的妻子总是一人在家,独自养家,独自带孩子,后来孩子大了,走得走,嫁的嫁,老太婆开始孤单了,她就等我,等我,怎么等都等不到,她就慢慢的爬上去望,终于有一天,老太婆爬上山后,再没有力气走下山的路了,她就跳了下来,结果挂在了半山腰的树上。
我老了,走不动了,回来了,可老太婆却挂在那上面下不来了,我爬啊爬啊,从上面下不去,从下面又上不去。我老了,没力气了,爬不动了,我只能坐这里等,我也不知道等多少年了,老太婆的骨头稀稀拉拉的往下掉,掉一个我就捡一个,你看,我还铺了厚厚的草,我怕摔疼了她。
元佐听的心疼。可老者就像说别人故事一般的平静。
就差一块了,就差一块,我的老太婆就齐全了。我在等。我在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年轻时候不懂,现在懂了,所以我准备了一口棺材,生不同床,死当同穴。
元佐望着老者,觉得实在可怜,便自己攀了悬崖,上去拿回了老太太的遗骨,交给了老者,老者很感激元佐,所以给了药方和药草。
后面的事,元佐轻描淡写,其实那有那么简单,如果如此顺利,元佐就不会片体鳞伤了。元佐没有告诉芸儿,自己前前后后爬了十八次,就是说摔下来十七次,到十八次才成功的。
芸儿用手抚模了元佐的脸,疼不疼。
疼。元佐不掩饰。
不痛,不痛,给芸儿痛。元佐笑,这算什么,魔咒啊。
谢谢你,元佐。芸儿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