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找到了个拼租的新租友,tom,广州人,比我大好多,是我的大学机械系研究生进修班的。可能是年龄上的差异,也可能是他公派留学生的地位,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全靠那一纸租约和每月的杂费单维持着。
多亏了自己在餐馆的工作经历,而且英文也过关了,我在学校的学生餐厅找到了新工作。我是杂工,洗碗,搞卫生,每天下午干四个小时。这里的工资还挺高的,是以前唐餐厅的一倍。周末卖菜的事我也又捡起来了。我的生活又走上了“正轨”,感谢阿成的$1000救命钱。
生活简单枯燥地继续着。课堂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乐趣,读书,完成作业,考试过关只是为了一纸文凭;工作更没乐趣,只是为了生存;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有机会留下来……
瞬间,又快到圣诞节了。
这大半年我没有阿成的信息,我也曾给他矿山的餐馆打过电话,不过老板说他根本没回去过。我还是有些期待,期待他的出现,哪怕只是一起过圣诞呢。
这段时间,我也去过两次赌场。我再没敢下一次注,就算有再多的憧憬也不敢心存侥幸。或许,在赌场我更想看到阿成的身影。
学校就要放假了,对于我来说,工作也要停了,这令我有些不安。
在学校的学生布告窗上,我看到了一条招工广告。
“fruitpickerneededforholliday,johnson’sfarm。tel:xxxxxxxx。”(约翰逊农场需要暑期摘果的零工。)
这是我的喜讯。我打通了电话,谈妥了工作。我带上自己的简单行囊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来到了约翰逊农场。这是个芒果园。
这里有很多做暑期工的学生,农场主安排了我们的住宿,每人都有各自的房间,虽简陋,但之后才知道一天干下来,你只需要一张床了。这里有专人给我们做饭,早饭,中饭都是三明治,晚饭丰富点,也不过是西餐的“农家饭”,一大锅炖肉和杂菜,主食或是面包或是意大利粉,偶而还有米饭。一天的辛劳下来,这是绝对的美味佳肴。
农场的工作强度好大,摘一公斤芒果$0。5工钱。我一天平均摘两百多公斤,这工钱我很满意了。
这年的圣诞节在农场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汗水和浑身的酸痛让我的心麻木了。
晒得黝黑的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珀斯,又要开学了。这将是我大学的最后一年了。(澳洲的大学多为三年制。)
新学年的开始对我有着不同的意义。年底的毕业不成问题,可自己的签证也到期了。想留在这里,我能找到担保我留下的单位吗。我学的是生物,有什么样的单位会有我的位置呢?继续深造,我又想学什么呢?澳洲的移民政策又是那么的严格,一个20出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是根本没有移民的可能的。这一连串的现实问题在这年的开始就困扰着我。
刚刚过了复活节假后的一个晚上,我的租友tom大哥敲了我的房门。
“小弟,在忙什么呢?”他微笑地问着我。
我感到非常诧异,这可能是和他近一年的相识中他主动找我谈话。
“没啥,看书。”我答道。
“我准备去东部了,一个亲戚帮我找到个工作。”他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你不是公派留学吗?”我更加诧异了。
“顾不下那么多了,这边的工资是大陆的一百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思想。
“那你什么时候走?”这可能成了我现在最关心的了,我又要找租友了。虽然这不是很难,但无形中还是增加了我的压力。
“过几天吧,我会给你个准确的日子,我的租金不是交到了月底吗。”他很随便地说着,转身便走了,好像全然不知两天后就是月底了。
看着他那有些悠然自得的背影,我又想起了阿成。他是那么的仗义和善良,而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tom此时给了我巨大的反差。
第二天,我在学校学生公告栏贴出了有屋拼租的小告示。与以往不同,我的小告示是用英文写的。我现在也不管来应租的是哪国人了,赶快来就是了。
那天晚上,我的门铃响了。开门后,我吃了一惊。一个穿着入时,面带笑容的亚洲女子站在我面前。她的衣衫很合潮流,没有中国留学生的土气;她手上拎着一个秀气的小包,更不像留学生了。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向我点了点头,操着不太流利的英文问我是不是有房出租。她那标志性的点头和浓重的口音告诉我,这是个日本人。
我不太自然地请她进了屋。她叫喜世子,姓板本。出于好奇,我让她用汉字写下她的名字。她的汉字写得还挺工整。
一段简单的交谈我得知她是在我的大学进行语言培训的,为期六个月,现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她觉得住宿舍又贵又不舒服,看了我的招租小广告就找来了。
我向她介绍着这小小的两室一厅,并直指着tom的锁着的房间告诉她:“就是那间,不过还要等两天。”我根本没指望她会有兴趣。
“这很好,很便宜,很方便,我想租。”她的态度让我吃惊。
我重复着告诉她这房还要等两天。她说她的宿舍里没电话,过两天她会再来。我虽答应了她,但对这将至的新租友感触最多还是惊讶。
tom回来后,我追问着他离开的时间。
“这不刚刚才月底吗,晚个三几天也不是问题吧。难道你拿我当‘七十二家房客’,赶我走不成。”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没事了。”我简直是无语。
两天后,喜世子又来了。tom刚好也在家,看着我这个新租友,诡异地说:“原来是有女眷入住啊,怪不得急着赶我走。”
听不懂中文的喜世子疑惑地看着我全然不知所措。听了tom的话,我觉得恶心。
“tom,她是来租房的,你自己跟她说吧。”我的语调有些气愤。
我转身向喜世子简单介绍了一下tom,便回自己房间了。
房间里的我,隐约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的tom似乎很健谈,问长问短的,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这简直要让我作呕了,我索性戴上耳机,听起音乐了。
我听到有人敲我的房门,是喜世子。她说,tom三天后就走了,现在他请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有点气的我,突然觉得好笑。tom这个老色鬼跟我住了快一年,都没跟我说过几句话,现在倒要请客了,肯定用的是公款。
“我不去了,三天后见。”我说。
喜世子向我点了点头,或简直是鞠躬,说,“谢谢你让我租房子。”
怪了,我还要谢她呢,难道这就是日本人的礼貌和客气?我哑口无言,也下意识地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