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昏昏睡去的医生被水沸腾的“咕噜”声吵醒,睁开眼睛,又被刺眼的阳光亮了一下。
医生半支起身子,一边用手遮住脸,过了好久,才有些清醒,看了一下四周,德罗赞早早地坐在了窗边,拿起新煮好的咖啡,一口一口满意地嘬了起来,看着外面的丧尸群,像是在欣赏风景。
德罗赞的心情明显比昨天要好,医生起来就要开门。
德罗赞叫道:“不要开门。”
医生的手搭在门上,僵住不动。
德罗赞这才继续说道:“开门太吵了,昨天夜里那群丧尸就把门挤破了,现在堆在一楼呢。等我把这杯咖啡喝完。”
医生等到德罗赞悠哉地把咖啡喝完,二人一齐到楼下实验室去看那个实验品。
实验品死了。
“丧尸也会死吗?”医生看着内脏散落一地,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明显伤痕的丧尸。
德罗赞模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若有所思道:“这又不是什么电影中的丧尸,击中头部才会彻底死去,这样的解剖让任何一个可以活动的生物死去都是正常的。”
德罗赞突然停住不说话,盯着医生。
医生领悟道:“再抓一个?”
德罗赞点点头。
好在他们这会不用为材料担心,一楼里那群嗷嗷叫的家伙随便抓一个过来就行。
当然他们不会从楼梯下去,昨天夜里的障碍物堆积的太有水平,以致于医生和德罗赞发现要是电没了或是电梯坏了,他们要费上很大的功夫才能从楼梯出去。
德罗赞重新启动了电梯,二人从电梯直达一楼。
德罗赞和医生这是第二次搭档,二人早有了默契,在电梯里就制定了一个简单的捕捉计划,德罗赞还是去当诱饵,把丧尸引到电梯里,关门,回去就行了。
问题的关键是不能引来太多的丧尸,一个足矣。
电梯门开了,德罗赞探头探脑地出去了,他的目标是那些和大部队月兑离的“单身丧尸”。
医生按住电梯门,焦急地等待着德罗赞的归来。
脚步声响起。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
医生最担心状况发生了。
德罗赞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丧尸,而是一群。
“快!快!快!”德罗赞顾不上自己的任务,一个侧身闪进电梯门,可是电梯门还是被身后的几个丧尸扒住了。
医生奋力地用手中的勾杆抽打面前的丧尸。
德罗赞用脚踹出丧尸。医生也顾不得手中的勾杆掷了出去,电梯门终于关上。
可是在电梯门关上的那刻,医生还是看到外面的丧尸群涌入,现实世界的丧尸明显是个爱凑热闹的族群,一楼的那些障碍物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也就不成为障碍了。
医生深深地看了德罗赞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情绪,叫做绝望。
丧尸群蛮力破开了一楼的障碍物,就像一群在海洋球里玩耍的小孩子,一个个地爬上一楼,接着开始闲逛,医生和德罗赞只能躲在实验室里,这些丧尸群冲进大楼的每个房间。
丧尸群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一个个跳进尸池里拥抱着冰冷的兄弟,把他们牵到地面上,然后像是父母不在家后,年幼的兄弟姐妹们撒开膀子作乐,拿着枕头打人一般,脆弱的表皮在丧尸毫不爱惜的力道之下,很难再包裹着里面的内脏、脂肪和凝固的体液,令人作呕的黄白相间的内含物四处飞溅,原本习惯了解剖室味道,甚至能在里面吃一顿大餐的医生也感觉胃酸泛到了顶部,快要到它的极限了。
这场尸体标本大战一直蔓延到了大楼的走廊、过道、楼梯上,入夜后,大楼四处都传来“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地上、墙上、天花板上都是人体的组织残片,混成一片,再也认不出来原来的归属,整个大楼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兽的内脏,腻滑湿臭。
躲在顶楼办公室里德罗赞和医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走道上的丧尸游行,无奈地低下头躲在门后肩并肩坐下。
“要是在这里举行一场解剖学考试,谁能根据地上的碎片特征认出原本的完整形态,我就会给他满分。”德罗赞的心态没有受到这样环境的影响,相反,兴致越发的高昂,医生怀疑要不是和丧尸无法玩到一块,德罗赞都会出去,拿过一个尸体标本和那些丧尸玩枕头大战。
“名人总是有些怪癖的。”和德罗赞相处的这几天,医生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我们的实验数据都在楼下,老师,现在怎么办?”
“先帮我把咖啡拿过来。”德罗赞指指放在窗边小桌上的杯子。
医生不明白德罗赞对咖啡的执着,只能把它看成是一个成功人士的小癖好。
德罗赞接过咖啡,也不管它冰冷的没有一点味道,就往嘴里送去。
“嘭”的一声响,德罗赞背后的门一震,德罗赞的牙齿正碰到杯子,促不及防下,咖啡洒了一身。
门上的玻璃碎了,碎片雨点一般落下,淋了德罗赞一头。
一个丧尸还是拼命地把头挤进狭小的门窗里,“咯吱咯吱”腐烂分解的肌肉组织没有尽到缓冲的用途,坚硬的头骨在与门板的对抗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声。
不管这个执着的丧尸如何努力,很明显他是进不来的,他那所剩无己的大脑里唯一困惑不解的是明明“食物”就在眼前,怎么就是够不到呢?
“老师,我们都把他处理掉,引来其他丧尸就糟糕了。”
薄薄的一扇门不足以阻挡丧尸群对食物的渴望和追求。
德罗赞递过一把餐刀,医生无语地看着德罗赞,埋怨道:“你是叫我用这面包刀把他的头割下来吗?”
德罗赞的眼神很严肃,手指了办公室一圈,向医生示意这是他能找到最强的武器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随手抄起一把凳子,用力地朝那个可怜被卡住的家伙头上砸去。
无头丧尸贴着门滑到地上。
而里面则多了个圆滚滚的头颅。
丧尸的头还没有死去。
嘴巴一张一合的。
德罗赞拍手喜道:“你看我们又有实验材料了。”
医生对德罗赞处于这种状况下还不忘记试验的敬业精神所折服。而且德罗赞总能从坏事中看出好的一面。
办公室里的器材不多,但是已经足够德罗赞对这个活着的头颅进行初步的实验步骤。
在等待的过程中,德罗赞和医生讨论起永生的话题。
德罗赞多少带着考试的口吻向医生发问。
医生投身于人类生命领域对永生的兴趣自然是最大的,他的回答让德罗赞频频点头。
最后德罗赞说道:“你说的很对,但是现在所有的永生项目,甚至是那些设想都有一个问题,就是不能让死者复活,只能让生者永生。”
医生思索了一会儿道:“老师,死者复生,你指的是丧尸吗?”
德罗赞停下手中的工作,突然发了一句莫名的感慨:“这世上有多少不该活着的人一直活着,而不该死去的人却早早死去。”
“你看这窗外的行尸,若没有那嘴角的鲜血,和平日里的模样又有什么区别,人类早就病入膏肓了,在我看来,丧尸是治愈这一切的良药,让那些虚度光阴的人知道感恩自己的生命。”
德罗赞突然问医生:“为了一个人你会做到什么程度?我指的是你最爱的那个人。如果她死了,你会怎样?”
医生想起了林楚,她应该是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吧。
医生本以为淡忘了林楚存在的心脏又抽搐地痛了起来。
德罗赞见医生没有回答,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如果是我的话,就算她到了阎王的身边,也会闯到地府去把她救出来。”
医生没想到德罗赞也有这样的浪漫情怀,一时无语,德罗赞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叫他去拿些咖啡粉过来。
“老师,没有热水你怎么喝啊?”医生会快就后悔自己多嘴说了这句话,他看到了比丧尸横行的末世还要不可思议的画面。
德罗赞半跪到地上,凑到刚才他们干掉的丧尸头边,嘶咬起丧尸的喉管,腥臭的黑血流出,德罗赞也不擦拭嘴边的血痕,就用咖啡杯接住黑血,满满的一杯。
嘴角兀自挂着黑血,德罗赞得意地跟医生说道:“这虽不是热水,用来泡咖啡也行。”
医生往后退了几步,完全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前一秒还在敦敦教诲你的老师,下一秒转过身就变成了恶魔一样。
德罗赞朝医生喷出一口黑气,医生晕倒了。
“你是我第二好的实验品。”
还处于黑暗中的医生听到了这句话,很自然地问道:“第一个是谁?”
突然医生回忆起昏迷前经历的事情,身子一紧,睁开眼睛。
一把手术刀。
德罗赞。
还有丧尸,一个个站在实验台周围,像是给做手术的医生打下手的护士。
德罗赞即便露出了恶魔的真面目,可还是乐于扮演教师这样的角色,耐心道:“第一个还在路上,培养的过程中,希望他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努力啊!”
“不要抗拒这个过程,欢迎加入我们,兄弟!”德罗赞像是带着新生入社团的学生会干部。
医生的视线被痛苦和未知的恐惧折磨的模糊起来。
“啊!”医生痛苦地大叫起来,德罗赞的肩膀被一个围观的丧尸碰到,手一滑,刀口划错了地方。
丧尸们也被医生这个“同类”的大叫吓了一跳,如果他们还能体验“心跳”的感觉的话。
德罗赞特意赞美了自己的刀法,如此完美的切口。
“他就是个变态的自恋狂。”医生从德罗赞的眼睛里只能看见他对自己智慧的迷恋,除此无他。
为了让医生也能欣赏自己的完美杰作,让“作品”本身也参与到作品的塑造中去,德罗赞还特意拿了面镜子过来好让医生能看清自己在他身上所做的动作。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
医生不由自主地沉醉在德罗赞的手法中,听到这样的问题才回过神来。“嗯?”
“你太像我了,除了天赋以外。自从林楚拒绝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
医生不明白德罗赞为什么提起林楚。
“你知道我是林楚的父亲吗?”
“什么?”医生原本做的准备险些在德罗赞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中暴露。
“我不信仰最高存在,但是我敬畏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医生回答,德罗赞自顾自接着说道,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没落下:“我去过一个教堂,听了一个神父的布道。”
“那时我刚参加了一场葬礼,我妻子的。”
“那时的我很沮丧,女儿出生时的喜悦反而加剧了我对妻子的思念,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一切,不管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最能理解我的只有她。可是她死了。”
这时那个布道的神父在台上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不能改变,那你就要学着接受。”
“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想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德罗赞手里的刀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医生的五脏都已**在外,他反而觉得热了。
神父的话像是在天边传过来的,明明一字一句都清晰无比,医生却想不起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德罗赞只是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而已。
两面人的生活即便是有一个坚韧的神经和远大的目标也藏不住心中的秘密。倾诉是他要做的事。
“我在想:狗屁!就是不能接受,我才要改变!我要让她复活!”
“**标本在痛苦的刺激下,神经反馈的走向等等都是我需要收集的数据。你等着吧!”德罗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