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将汽车停在离华二旦身旁一米远处,伸出头来骂道:“你想死哪,敢来拦汽车。”
华二旦急着说:“我们这里有个人从坡上摔下来昏死过去了,要赶快弄到城里大医院去抢救,慢了就来不及了,麻烦你做个好事,把他搭到县医院去抢救。”
司机居高临下,见颜品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说道:“快抬上去吧。”司机所说的抬上去,是指抬到解放牌货车的车厢里。驾驶室里连司机已经坐了三个人,没有座位了。这辆车可能是送货到伍隍或小院,回来是空车,此时曾庆明正好拿着滑竿、被盖赶来,见众人要把颜品文抬上车,喘着粗气对着司机笑着说:“这位师傅好心,好心有好报的,太感谢师傅了。”
“少费话,快把人弄上车。”司机不耐烦地说。
曾庆明把被盖抱上车厢,辅在车厢板上,华二旦,张德光、张文兴等人把昏迷的颜品文慢慢地抬上车,放在被盖上躺着。司机催着道:“好了没有,放好了你们只能去两个人,其他的人下来。”
谁去的事从未商量,张文兴是肯定要去的。曾庆明、张德光、华二旦都在互相推让,华二旦说:“张德光的三叔在城里头,你去方便些,我们去了连睡的地方都找不到,你去比较合适。”
因大家都没有进过城,能够进城是很光彩的事,也能长见识,故而互相推让。何光跃站在人群中说:“华二旦都说了,张德光去方便些,张德光就别推了,时间不等人,就别再扯了。”
此时李之黑虽在场,但毫无作用。曾庆明和华二旦异口同声说道:“要得,要得。”两人又同时跳下了车。司机鸣了一下喇叭,启动汽车走了。
人们看见汽车上了村小,等汽车消失后,何光跃说,:“颜品文恐怕恼火,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一路上又要颠簸这么久,活的可能性小。”
颜碧琴、陈瑞婷、颜碧玉听何光跃这么一说,都伤心痛哭不已。公上给何光跃、曾庆明、华二旦打了个招呼,又用来时的眼神看了李之黑一眼,率先回家了。
不一会儿,陈瑞婷、颜碧玉都回来了。因红苕汤没有煮好,铁锅里的红苕倒生不熟,没法吃,公上上学肯定要迟到,他只好不吃早饭,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李之黑一直在出事现场,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回家。一路上,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想起华二旦当众对他的指责,令他威信全无,颜面扫地,他恨不得将华二旦一拳打死。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想起公上来、去时看他的那种眼神,既不是仇恨,又不是挑衅,好像是把颜品文摔倒的帐全记在他帐上。那眼神是那么的恶毒,那么的可怕,这个祸害才十五岁就这么凶,长大了更不得了,不想办法把他压下去,今后他晓得了我对他父亲的事,可能要翻天。他的家离出事现场很近,想着,想着,便回到了家。
他刚踏进灶屋准备吃早饭,颜清秀一见他的身影便破口大骂:“你这个狗日的死龟儿子,黑心萝卜,你回来干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你还有脸回来,老子一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害得老子都没有脸出去见人。颜品文是老子的堂哥,又是你以前的主人,你这个狗日的白眼狼,黄眼狗,黑心萝卜污心子,反眼无情,天天下黑心的整他!他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整他?把他整得这么惨?你这么整他,你狗日的死龟儿子得到了个啥子**?”
李之黑在外被华二旦骂,回家被婆娘骂,心里冒火,回骂道:“老子是不是昨天晚上走夜路撞了鬼?在外面被外人骂,回家被婆娘骂。老子就是要整他,怎么了?老子是生产队长,有阶级觉悟,能够划清阶级界线。他以前压迫、剥削过我,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现在我翻身了,我要报仇雪恨,难道不对吗?”
颜清秀说不过他,又只有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死龟儿子,不记情,不记恩,要不是他救你,你这个狗日的死龟儿子不晓得死到哪里去了,让你狗日的在阴间去讲阶级斗争。狗日的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人!”
李之黑说:“我懒得给你两个吵,我吃了饭要去喊出工了。”他抓紧时间吃了三碗红苕稀饭,丢月兑碗,又到白虎坡上去喊“动……工……喽……”
公上饿着肚子去上学,他十分挂念父亲的安危,不知父亲的死活。
到了学校,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他站在教室门口,等杨老师叫他进教室。杨仙凤正在聚精会神地上课,见全班同学同时朝门口看,她侧头见公上站在门口,她和全班同学都知道公上父亲的事,杨仙凤没有责怪他迟到,微笑着点头叫他进教室。
公上到座位上给李平学打了个招呼,拿出书本,把书包挂在书桌边上,准备认真听课。刚坐一会儿,下课铃响了。男同学跑出教室,不是去解手,就是出去玩。女同学出去了一大半。公上心情不好,加上他刚进教室,仍坐在座位上看书。突然,听到陈月月的声音:“你父亲好些没有?”
陈月月是百凤众仙投胎转世向公上献情示爱的第一个仙女。公上闻声,本能地侧头,突然眼睛一亮:陈月月今天好美呀!面若桃花,楚楚动人。穿一件崭新的红底白花洋布衣裳,将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捆在脑后,扎成一条小辫披在后腰上。本来就白里透红的脸上,在红衣映照下,就更加明媚动人。高额下的两眉清淡有型,一双大眼睛清澈雪亮,樱桃小嘴,玉鼻如粉,粉女敕的脸上绽放出迷人的美丽。她半倚半坐在书桌的角边上,虽然是冬天,穿得很厚,但她身材仍然窈窕多姿,一双含情脉脉的眼晴,传情地看着公上。其实,陈月月一直很美,只是公上未长醒,不在意。现在他快十五岁了,懂事了。他站起来痴情地看着陈月月,居然无师自通,也用眼神传情,一对少男少女如火如炽的爱情便在这瞬间产生。
两人仍然传情地看着对方。公上心里有如五洲风云在翻滾,眼睛里混射出雷电一样的炽烈情感。他移动着脚步,慢慢向陈月月身旁走去,想去拥抱着她。陈月月也仍然用一双炽热的,含情脉脉的双眼看着他,等着他,等着他来拥抱。两人近在咫尺,两情相悦,又沉浸在初恋的爱河之中。他们情真意切,心灵相通,有如无人之境。正当公上要拥向陈月月时,突然一声“你们两个在干啥子?”
两人速从爱梦中醒来。陈月月害羞地坐回座位上,双手趴在书桌上,头深深地埋在双手上,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居然喜极而泣。
公上这时才看见张清淑和彭仙菊坐在陈月月的书桌上,含笑地看着自己。他满脸通红,张着嘴不知所措。张清淑说:“人家好心问你大爷的情况,你不仅不答,还想一口把她吃了的样子,真是个大坏蛋。”
公上“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出来。张清淑和彭仙菊相互会心一笑。
陈月月、张清淑、彭仙菊三个是班上耍得最好的同学。在学校,三人上上下下都在一起,形影不离。女孩都知女孩的心,彭仙菊见陈月月今天终于和公上对上了,虽然自己心里难受,但也为陈月月高兴。彭仙菊长得很黑,班上的同学背着她都叫她“乌骨鸡”。她平常很想和公上说话,公上对她是要理不理的,今天她抓住机会说道:“你父亲是怎么摔倒的?”
公上转身坐在座位上说:“是收早工不小心摔在一丈多高的岩坎底下。”
陈月月听到公上的声音,忽然从书桌上把头偏向公上,泪痕仍挂在眼上:“那他现在怎么样?”
公上想到自他懂事以来,父亲就被当成阶级敌人来对待,从来就被人瞧不起,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想起父亲早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情景,更不知父亲现在的死活,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成串地掉在书桌上,悲切地说:“不知道,恐怕现在还在路上。”
陈月月见公上流泪,她也跟着流泪。张清淑、彭仙菊的眼圈也在发红。这时,上课铃响了,她们赶紧把眼泪擦干,公上也用衣袖擦了一下双眼。同学们一窝蜂地跑回教室,中间的两条通道显得很挤,公上起身起来给李平学让路。两人坐下后,李平学看见公上眼上有泪痕,没有说话,只认为他是为父亲的事伤心。
教数学的女老师宋君淑剪着运动头,长着一张清秀的脸,抱着书和备课本进了教室。她把书本放在讲桌上,站在讲台上看了同学们一眼。班长张荣德喊“起立”,全班同学给宋老师敬了一个点头礼。张荣德又领呼“**万岁”。待全班同学齐呼完后,宋老师也给同学们还了一个点头礼,随口叫大家坐下。就在坐下的这一刻,公上和陈月月心有灵犀,两人同排,相距不到两尺,两人都又相互传情地互看了一眼才坐下来听课。
第三节课是邓老师讲地理,课堂纪律不是很好,有的同学窃窃私语。这是一堂辅助课,只有十多个同学专心在听。邓老师也很习惯,他讲他的,同学们说同学们的。班上闹哄哄的,实在讲不下去了,他又打个招呼,能安静一会儿。公上和陈月月很守课堂纪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很有节奏的,每过三五分钟,两人不约而同地用秋波传情。每次传情二到三次,然后又故意移开,又再次轮回。两人的爱情油然而生,一发不可收拾。
第三节课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后,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朝门口挤,公上似乎不急,他主动让李平学先走。在同学们拥挤出门的时候,他心想:我要给陈月月说我喜欢她,我要和她好,和她哪个……哪个……究竟怎么个,他一时说不上来,也说不准。
这男女一生情,便会想到一起,不仅仅是心有灵犀,而且是心心相应。陈月月也和公上想的一样,她想和公上单独呆一会儿。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和公上呆在一起,更想看他那双会传情说话的眼睛,永远永远地想看,永远永远地看不够。就在这时,两人又深情地看了对方一眼,而且两人心意相通,都知道两人要留下来。
男同学走完后,这彭仙菊和张清淑不知是不懂事还是故意作梗,是想看稀奇还是妒忌,或者故意破坏,见陈月月不走,她俩也不走。这也难怪,此前,凡是放学,她们都是一起走的,尽管彭仙菊的家在八大队,方向不一样,但三人每天放学总是要在出门后才依依不舍地分手。彭仙菊已看出二人的心意,给张清淑说道:“我们还是先走喽,别在这里挡着人家不好说话。”
张清淑虽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长得很端庄,她和陈月月是一个大队,两人同路,性格相投,特别要好。平常上学、放学,两人都要悄悄地议论公上一番。今天她见陈月月和公上已经好上了,她心里真心为陈月月高兴,她要留下来成全,说道:“走啥子走,他们讲他们的,我们听我们的,有啥子不好说的?”
公上明知张清淑是好意,但他对张清淑、彭仙菊留在这里不走非常恼火。有她们在,他很面浅,什么话都不敢说,一切想法落空。他看了陈月月一眼,低着头,甜蜜地笑着出门走了。虽然没有如愿以偿,但陈月月心里还是很高兴,很激动,她没有任何责怪张、彭二人之意。彭仙菊却说:“你看嘛,有我们在这里,吓得人家话都不敢说,把人家都吓跑了,”她对着张清淑说道:“都怪你,叫你走你不走。”
张清淑抬头望着彭仙菊:“怎么能怪我呢?是他自己腼腆。”她侧过头来问陈月月:“你说是不是?”
三人平常议论公上,陈月月心里清楚,人人都喜欢公上,只是公上没有喜欢上任何人而已。今天公上喜欢上她,仅仅是一种神情表现,没有说穿,她肯定不能在两个好友面前承认,红着脸说道:“你们说些啥子哟?乱说三阵。”假装生气地朝门口走去。到了教室门口,她自然不自然地朝公上回家的路上望去。公上此时正好走在操场外面的田坎上,也正好回头看她,两人会心地一笑。虽然有数百米之距,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两人的心却近在咫尺,知道对方开心、烂灿的笑容。
张清淑、彭仙菊急忙出教室,站在陈月月身后,见她心花怒放的样子,彭仙菊说:“我先走了,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说完给张清淑做了个鬼脸,朝学校后面的山坡走去,各自回家去了。陈月月和张清淑两人笑着往学校背后的小路上走去。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五里地远,不知不觉中便回到了各自的家。
公上今天历经人生中的大悲大喜,真有“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的感受。他千回百转,心情难以平静。父亲至今生死不明,令他心急如焚,不能自已,却又万般无奈。想起陈月月对他情真意切,情深意重,对他万分钟爱,又令他欣喜不已。他想:若是能拥抱着陈月月,握住她的手,亲亲她的脸,然后在这宽大的山坡上奔跑,嘻笑打闹,是多么地令人心旷神怡,幸福欢畅。好在公上只有十五岁,他只知道情爱,不知道**。也许这世上只有情爱没有**的爱,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的爱!也才是最纯洁的、最纯真的爱情!
公上回到家里,见陈瑞婷和颜碧玉在等他回来吃饭,他忙放下书包,走进灶屋,坐上条桌,拿起筷子问道:“大爷现在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颜碧玉焦虑地摇了摇头,陈瑞婷说:“资阳离这里这么远,我们又不是神仙,我们哪里晓得?今天上午出工,大家都说大爷摔得很严重,加上路又这么远,一路上汽车颠簸,恐怕凶多吉少”。说完,三人都默默地掉泪。
蛇魔知道天鸡至尊是因与百凤众仙神交而被贬下凡,他也知道陈月月是百凤众仙之一,因果轮回,更知道公上要因百情所忧,对公上的爱情,他不太感兴趣,他只想要公上落难或死。
颜中才带着颜定安、颜定成及数十个乡亲到了峨边县林场指定的大山上,搭好工棚,砌好灶后,便开始出工。峨边地处四川盆地与云贵高原的过渡地带,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春迟,夏短,秋绵雨,冬长,四季分明,垂直差异明显,形成“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山顶戴雪帽,山脚百花开”的气象景观。峨边彝语属汉藏语系,彝文是一种表音的音节文字。峨边群山起伏,溪水潆洄。一种浓浓的民俗之美,沌朴善良民族——彝族,就散落在这千里之遥的群山之中。未出过远门的乡亲,见到这巍峨壮观,绵延不断的大山都感到好奇,认为自己长见识了。颜中才是包工头,他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安排好每个人,每个组的工作,然后下山到林场去巴结、讨好林场的干部,以便在收方时给个方便。
颜定安二十三岁,身高只有四尺八寸,身材和长相和他爷爷颜崇德差不多,也很美,很有灵气。加上他性情开朗,很讨人喜欢。
颜定成二十一岁,身高五尺,不胖不瘦,长相也很英俊。性格内敛,对人处事显得深沉少语。
弟兄二人没有仗势大哥是包工头儿,在人面前不可一世。但二人潜意识里还是比较得意,主动给人打招呼,交朋友。工作队分成了三个班。一个倒树班,就是负责把成材的古树、大树一根一根地砍倒锯倒。一个抬树班,就是把砍倒在地上的树木抬到道口上去。一个伐木班,就是把堆在道口上的树木一根一根地从伐道上伐下山。每个班又分成了三个组,每个组有四到六人不等。颜定安分在和甘少洪一个组。甘少洪是资阳新场乡人,是颜中才朋友的朋友介绍来的,约有二十七、八岁,大家见他长得高大,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都推荐他当组长,他也欣然接受。
一天上午,甘少洪和颜定安锯倒了两根大树后歇干抽烟,见不远处丛林中的半山腰在冒烟,二人好奇,便向冒烟方向走去。约模走了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山坳处,见前面二十米远处有一块较为平坦之地,地上有一座有用树木和树皮搭建起来的简易房屋,房顶上在冒烟,应该是在煮饭。二人没想到这大山深处还有人家,更是好奇,向这户人家走去。
二人有说有笑地到了屋下,他们不知道这里称为彝区,也不知道这里住的是彝胞,更不知道有什么民族政策。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约四十多岁,满脸黝黑,头上扎着一盘有草帽大的黑色头巾,身披一件查尔瓦的男性彝胞奔出屋外。见门外站着二人看着他笑,他也笑着叫道:“却波、却波。”
甘少洪不懂他叫唤的意思,一边用手,一边用嘴示意着说:“同志,我们是那边干活的人,干活累了,想给你要口水喝。”
老彝胞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笑和不停地点头,表示知道他们是干活的人。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室内又奔出一男一女来。男的约有二十多岁,也是满脸黝黑,头上还是扎着一盘有草帽大的黑色头巾,身披一件查尔瓦。女的约有十七、八岁,仍然是满脸黝黑,头上仍然扎着一盘有草帽大的黑色头巾,没披查尔瓦,身穿一套黑色土布衣服,衣领和排扣周围沿线绣着显眼的白色绣花,下装也穿着一条土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布鞋。
姑娘长相十分清秀,脸上黑里透红,一双美丽、明亮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颜定安一动不动,眼神当中明显流露出爱意。姑娘从未下过山,也从未见过汉人,好奇和爱情同时并存,天真无邪,心像白云一样地纯洁。三人明显是父子、父女、兄妹关系。都非常热情友善地看着甘少洪和颜定安。
小伙子出过门,下过山,有见识,见过汉人。见妹妹用情地看着颜定安,激动地说“却波、却波”。老彝胞也不停叫着“却波、却波”。叫了之后父子仨又不停地说话。姑娘脸上泛红,更加明媚动人。
颜定安不解风情,不知姑娘对他有意,他听不懂三人的说话,便有样学样,也跟着叫了两声“却波、却波。”
父、子、女仨开怀大笑,姑娘呡着嘴,含情地看着颜定安笑。颜定安十分机灵,走到小伙子旁边问道:“你们说的却波是啥子意思?”
小伙子听得懂也能说汉话,答道“就是你们汉人喊‘同志’的意思”。
颜定安“哦”了一声,显得很得意,认为自己学会了一句彝话,又对着老彝胞笑着叫了两声“却波、却波。”惹得在场的五人开怀大笑。
笑过之后,甘少洪问:“你们这山上没法种粮食,你们一年吃什么?”
小伙子说:“我们主要是靠打猎、采药到山下换一点粮食为生。”
甘少洪“哦”了一声,意思是明白了他们的生存之道。突然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们说话和穿着怎么跟我们不一样,难道你们不是汉人吗?”
小伙子说:“我们这里是彝区,我们是彝族。”
甘少洪似懂非懂地念道:“彝族,彝族。”他突然高声问道:“哦,就是我们汉人喊的‘蛮子’,是不是?”
小伙子听了之后先是一楞,立即眼露凶光,手从后腰上取出一把短刀,凶狠地问道“你说的什么?”伸手向甘少洪剌去。
甘少洪还不明所以,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他。颜定安见势不对,立即上前挡在干少全身前,说道:“对不起,他是无心地说错了话,他不懂你们这里的风俗,算了,算了。”
小伙子怒气未消,仍然橫眉竖眼地说:“你敢看不起我们彝族,侮辱我们彝族,老子今天要杀死你们这些汉狗。”
老彝胞虽然没听懂儿子的话,父子连心,知道甘少洪伤害了儿子,也露出一副凶相,从腰间里抽出一把短刀,走向干少全。
颜定安见事态严重,给甘少洪使了个脸色,又忙给父子二人一边作揖,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姑娘知道父、兄要干什么,急忙站在颜定安身前,向父兄说了几句什么。小伙子怒吼一声“滾。”
颜定安和甘少洪一边作揖,一边向来的路上退去。退出三人的视线后,两人又急走了一段路,甘少洪吓出一身冷汗,说道“今天好得你,不然我的命都可能没有了。”
颜定安也喘着粗气说:“好险,好险,你不应该说他们是‘蛮子’。”
甘少洪后悔地说:“我是无心顺口说的,没想到对他们的伤害这么大,看来今后无论到哪里,都要先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否则不知不觉便伤了人,弄得不好,连命都要丢掉。”
颜定安赞同道:“就是,就是。”两人回到工地又开始干活。
第二天,颜定安和甘少洪出工不久,一边干活一边议论昨天之事,突然听到同伴喊叫:“颜三哥,有个仙姑找你来了。”颜定安弟兄排行第三,人们平常称呼都是叫他颜老三,在这里,因他是颜中才的弟弟,无论年龄大小,都称他叫颜三哥。
两人停下活,向声音方向望去,果见昨天的彝族姑娘向他们走来。甘少洪不知是吉凶祸福,面带惧色地说:“她来干啥子?该不是又来找我的哈?”
颜定安见姑娘笑容满面,说道:“看样子不像,你看她那么高兴,可能是有其他事。”
不一会儿,姑娘来到两人身边,给甘少洪点了一下头,然后对着颜定安说了几句什么。颜定安笑着摇头表示听不懂。姑娘着急地又比又划,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指着颜定安,嘴里也在说话。颜定安仍不明所以,笑着问甘少洪:“她是啥子意思?”
甘少洪也摇了摇头,看着姑娘说道:“不晓得。”
此时,有七八个同伴过来看热闹,有一个人见姑娘的表情和动作说道:“她那个意思是不是说她喜欢你啊。”
颜定安平时最为活跃,听此一说,顿时面红耳赤,挥着手说:“哪里?哪里?她怎么会喜欢我呢?”
姑娘虽然听不懂汉话,但她能明其意。趁大家说笑之间,两步走到颜定安面前。突然抱着他的脸,在他脸庞左侧亲了一口,然后站起来笑看着颜定安。
这个动作太明显了,不需要任何语言表白,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懂。周围的人哈哈大笑。颜定安被姑娘一亲,立即用左手捂住左脸,面对众人和姑娘,他仍吊儿郎当地说道:“你喜欢我捞球?老子是穷人,有啥子值得你喜欢的?”
姑娘听不懂他说的话,见他在笑,误认为他喜欢她,仍对着他痴痴地笑。
人众中又一人说道:“看来她硬是喜欢上了颜三哥?颜三哥长得这么标致,她喜欢你也很正常。你说你穷,我看她们这里比我们那里更苦更穷?不是我们在这里,她们这里连人烟都没有。我看她的本意,一是真的喜欢颜三哥,想嫁给他。二是她想跳出这屙屎不生蛆的地方,逃出这大山区,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另一个人说道:“要说这个姑娘的脸虽黑,但五官还长得很漂亮,跟颜三哥还很般配,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只是这个人是个蛮子,颜三哥带回去肯定要被人笑死,骂死。”
甘少洪一听这人说“蛮子,”马上站起来阻止道:“快别说她是蛮子,他们听不得这两个字,昨天我在她哥面前不小心说了这两个字,差点出大事。”
众人一听说差点出大事,都感到一惊,内心认为确实不应该叫人家“蛮子。”
颜定安见姑娘对他这么认真,其实他内心也很喜欢这位姑娘,但想到自己是富农成分,带回去这位姑娘不仅没法出头,加上她是彝胞,民族差异太大,汉人有大汉人观念,看不起少数民族。她到了我们那里,就更加受气,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我也要被人骂一辈子。想到这些,他比划着手仍然笑着对姑娘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你快别这么想了,赶快回去,另外找一个好男人嫁。”
姑娘见他笑,认为是同意。见他挥着手,又像是拒绝。她一脸迷惑,不知所措。颜定安见他没听懂,又大声地、慢慢地用右手先指向自己说“我们,”在这同时,又挥了挥手说“不适合。”然后又指着姑娘说:“你快回去另外嫁人。”
姑娘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泪水从眼角里成串地顺着鼻梁流下来,伤心、绝望地流着泪走了。
此时天空乌云翻滾,山上说晴就晴,说雨就雨。人们内心很同情彝族姑娘,心情都很沉重,见要下雨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到工棚。
雨停之后,大家又上工了。太阳稀落地照在丛林中的大地上,就象一块块金黄的碎片。蓝天也被树叶掩映得乱七八糟,显得支离破碎。白云在林中欢愉地穿行,把人和丛林拥抱在怀中,给这漫无边际的群山送来了新鲜空气和活力。甘少洪和颜定安回到原处,将刚才还没有锯倒的古树又将锯子卡进古树锯缝中,二人一拉一耸,又开始锯树木了。锯了一会儿,甘少洪说:“颜老三,通过刚才那个姑娘被拒的事,我想给你做个媒,你干不干?”
颜定安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说道:“哪家有嫁不月兑的女娃子了,你想把她说给我?”
甘少洪停着手没用力,锯子卡在树中,睁大眼睛看着他说:“我给你说的是当真的,她是我姨妹,今年二十一岁,和这个彝族姑娘差不多高,样子也不错,是培德乡的人。你干不干?”
颜定安仍然吊儿郎当地说:“干!怎么不干?不过你要给她说清楚,我是富农成分哦?”
甘少洪高兴地说:“你是富农,她是地主,该般配吧?正因为她是地主成分,我才给你介绍的。”
颜定安风趣地说:“地主配富农,永远不穷。好,我干!那你要快点做媒哦?免得我等得心焦,你也好早点喝三百杯。”
甘少洪做出一副不高兴地样子说:“我给你说正事,你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好嘛,这里可能还有一个多月大雪就要封山了,我们也要回去了,回去我就给你做媒,免得你心急。”
颜定安仍不正经地说:“好,干!越快越好,让老子也尝一下接婆娘的味道。”
两人哈哈大笑,甘少洪边笑边说:“你死不正经,看来只有早点给你接个婆娘把你拴住,你才能正经起来。”
颜定安说:“拴住就好,免得小兄弟成天饿得慌。”
两人又哈哈大笑。
两人有说有笑,认真地干起活来。不一会儿,便锯倒了这棵古树。两人又忙着去枝叶,锯掉树尖上不要的、小的那部分。两人干活正上劲,忽然听到林中同伴轻声叫道:“你们快看,对面斑竹林中好象有东西再动。”
人们闻声望去,果见对面斑竹林中有多处斑竹在摇晃,像是有什么动物在斑竹林中。人们不约而同地手里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慢慢地低着头,无声无息地朝斑竹林进发,形成合围之势。到了斑竹林旁边,人们看见几只全身一团黑,一团白,黑、白分明的动物或站或坐的在吃班竹。斑竹林边上的这些动物见到人并不怕,也不跑。有的看人一眼,有的干脆看着人吃,样子憨态可爱。其中一人问道:“这些是啥子东西?长得又有点像熊,又有点像猫,还这么大个,好像它们不咬人。”
不知这是啥动物?篇幅所限,下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