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上见他越说越明,立即阻止说:“放你妈的屁,你龟儿子不准乱说。”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说谁。黄东旭是个好事之徒,他怕事情搞不大,便故意问:“哪个这么喜欢他,怕不可能啊,公上一穷二白,又是富农,哪个愿意嫁给他。”
黄东旭的话又尖又损,公上听到怪不舒服。曾凡江、张万德双眼看着华二旦。
华二旦非常得意,好象自己独具慧眼,有先见之明,更加得意地说:“黄东旭你懂得倒个球。男、女之间的事,稀奇得很。她喜欢你,她就想和你在一起,经常找你说话,并帮你做这做那。她不喜欢你,她看都不会看你,你跟她说句话她都是红眉毛、绿眼睛的恨着你。像你黄东旭,有哪个女的看过你。”
黄东旭说:“我没得哪个喜欢算球了,你说了你妈半天,究竟是说的哪个?”
华二旦开口就说:“哪个,你不晓得看呀,赵琴。”附带劳动歇干的地方离他们只有几米远,这时赵琴正好在侧面看公上。她见公上及众人同时看她,脸上一红,害羞地埋下头去。
公上“哗”地一下站起来,右手打了华二旦一耳光,嘴里骂到:“我日你妈,喊你狗日的不准乱说,你非要无中生有的乱说,老子掌你个龟儿子。”公上如此激动的原因一是怕影响赵琴的名声,二是怕被李之黑听到抓住话柄,说他破坏军婚,这是上纲上线的大是大非。若李之黑抓住不放,没有人给公上说话的权利和机会,总之劳教所和劳改农场差的是人,故公上听了十分震怒。
华二旦本来是好心提醒公上,见公上不仅不领情,反而骂了他妈,又还打了他一耳光,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气呼呼地骂道:“我日你先人,你还敢骂我的妈,还敢打老子,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他一拳打向公上。
公上左手挡开他的右拳,右脚一踢,踢在华二旦的右月复下。只见华二旦往后仰面倒退数步,倒在四五米远的田埂里。他在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地上有把弯刀,抓在手里,举在头上,狠狠地向公上扑来。公上见华二旦离他还有两步远,不退反进,左手抓住华二旦拿弯刀的右腕手,右手抱住华二旦的腰,右脚往华二旦双脚后面一靠,全身用力一压,华二旦倒在了地下。这时男女劳动力突然见他俩打了起来,都过来围观。公上左手不能松劲,他全身压在华二旦身上,准备控制好华二旦右手的刀后,再把他的弯刀抢下来。就在他全身往华二旦身上移动时,华二旦的右手虽然不能用全力,但还是用弯刀在公上的左脸上划了一下。
公上返过双手抓住华二旦的右手,用力在地上一打,弯刀自然从华二旦手里月兑落。公上将弯刀抢在右手,举在头上说:“老子今天要砍死你。”此时他脸上的血直往下流,流在华二旦身上。
他一看华二旦身上有血,听到背后一个妇女惊叫:“遭了,公上的脸遭砍倒了。”
公上听后,看见华二旦身上的血正是从自己的脸上流下去的,他举起弯刀。众人一声惊呼。华二旦无处躲避。这一刀下去,华二旦必死无疑。公上又骂了一句:“狗日的”举起弯刀欲朝华二旦颈上砍去。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就在弯刀要砍到华二旦颈上时,公上把弯刀往旁边一扔,说道:“看你救过我大爷,平常对我又好,老子饶你一命。”说完从华二旦身上起来,左手按住左脸。他以为伤口不大,一会儿便会止住血。谁知血从他手上流下来,不间断的流在地上。赵琴说:“你快到魏清作那里去上药,血流多了要死人的。”
公上也有点心慌,马上往七小队走。魏清作是七小队的人,他不仅是团支部书记,而且还是赤脚医生。公上到后,魏清作看了公上脸上的伤口,见有十多公分长,伤口裂开了一条小缝,说道:“你要到城里的医院去缝针,我这里只有红药和绿药,你的伤口这么重,医不好脸上要留下疤痕。”
公上听了后十分难受:身上其它任何地方留下疤痕都无所谓,脸上留一条疤痕多难看,自己这一张脸就坏在华二旦手上了。事情出了已无可挽回,他说:“现在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你先跟我上点药,包一下,要去城里都只有明天去了。”
魏清作觉得也是,便先用酒精给他消毒,然后涂了点红药水,用纱布和胶布贴在脸上。他回到工地上,已经收工了,他便回家去了。
第二天,没有钱,公上不打算到城里去缝针。上午出工,在田坎上碰到华二旦。华二旦怕公上找他说事,又怕公上又要打他,他想回避公上。但一个生产队的天地只有这么大,都是主要劳动,每天必须得在一起干活。他和公上照面,想给公上打招呼,又怕公上恨他,不理他。他脸上苦笑着,便想将视线离开公上,公上说:“哪门子,你砍了老子一刀,破了老子的相,连招呼都不想打了嗦。”
华二旦见公上主动给他打招呼。听口气,看脸色,并无恶意。他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说:“其实,我是无意的,当时你把我按倒在地下,我只好顺手反击,没想到砍破了你的脸……。”
公上走到他面前说:“我晓得你龟儿子是无意的,否则老子那一刀下去,你娃儿的脑壳不成两半边才怪。”
华二旦感激地说:“我日你个怪!老子把你砍倒后,你把弯刀举在天上的时候,把老子吓惨了。万一你一刀砍下来,老子还不在阎王哪里去报到,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周年了。”
公上说:“老子的心没得你那么黑,因为丁点小事就要整人、害人,报复人。”两人走在田埂上,不一会便到了昨天的工地。
众人看见他两个有说有笑,却感到奇怪,弄不懂是咋回事?李之白站在田坝上,双手握住锄把,笑着说:“哎,你两个又好了吗?好得这么快?这样子,今天再干一场,公上娃儿又在华二旦右边脸上砍一刀,你两个一左一右,才划得着,谁也不欠谁,免得说闲话。”
公上只是笑着往前走,华二旦心里非常高兴地说:“龟儿子老**儿虫,尽出坏主意,你狗日的今后死了没得人埋。”
李之白笑着说:“老子死了才有人埋哩,你女圭女圭死了才没人埋,在阎王哪里还要挨五百大板,说你女圭女圭枉自变人,一辈子连腥都没沾过。”“沾腥”就是华二旦没有沾过女人的味道。
李之白的话大大伤害了华二旦的自尊心,就是说他娶不到老婆,连女人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人们形象地比喻“没有沾过腥”。不过经常说惯了,华二旦也不在乎,说道:“我这辈子吃不到腥算球,等我的儿孙去吃。”华二旦的话,惹得大家一堂哄笑。
不远处李之黑拿着锄头朝这边走来,人未到声音便到:“喊了动工这么久了,还站着磨洋工,啥子都要我到了才动手?社会主义是站出来的吗?说笑能干出社会主义吗?”
刘继清骂道:“叫食,天天都在叫,拿一天不叫都过不得。”
男男女女都慢腾腾的,挖田的挖田,捶田埂的捶田埂。李之黑找了一个离公上五六米的地方,边捶田埂边骂:“这个社会要翻天了,富农分子子女还要打贫下中农子弟了,又想骑在人民头上屙屎屙尿。弄清楚,现在是新中国,不是旧社会。”
华二旦偏过头来看公上,公上转过头去看看他,后又马上转过来看李之黑,因中间隔了四个人,看不见。他用锄头支撑着地,头住前倾斜,双目微微含笑,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光看着李之黑。李之黑害怕看公上那双眼睛,便边干活边说:“有的人不服气,不服气也要说,不服气又怎样,我就不信哪个敢把天翻了?”
突然颜清秀站在田坝中间骂道:“你拿一天来不叫食要不要得,叫食天天叫,公上娃儿哪点得罪了你,你要天天骂。骂你妈卖丕,有你龟儿子在,人人都难受,你龟儿子还认为你了不起。一个生产队长连个球那么大的官都算不上,你还认为你不得了了。”原来,刘继清骂李之黑的话,被颜清秀听到了。李之黑奈不何刘继清,只好干气。
听到颜清秀骂李之黑,大家都埋头傻笑,心中感到非常痛快。李之黑见婆娘站出来骂她,手里一边捶,嘴里一边说:“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要天天讲,天天抓,对阶级敌人就是不能心慈手软,决不放松革命的警惕。我这个队长虽然不算个官,但上数**大,下数小队长歪,我就要天天说,哪个又敢把我做啥子?”李之黑说话的口气变了,变得来好像是在拉家常,摆闲谈,没有对其他人说话的训斥味,又没有对公上说话的那种凶神恶煞,不可一世。颜清秀见众人分别用眼神传意,赞成她骂得好,显得既生气又得意样子的继续挖田。赵琴看了一眼颜清秀,顺眼看了一下公上,见公上埋头使劲的捶田埂,她带着不平的眼神继续干活。
到了一个星期,公上扯开脸上的胶布和纱布,他用三姐留下来的镜子在窗前照了一下,见被贴胶布的地方有条棕红色的伤疤,非常难看。再看伤口,只见一条上尖下宽,形状像一把大刀的伤口挂在左脸庞上,伤口上有一层红色皮壳,他觉得挂在脸上不好看,他用手去撕,有时感到有点痛,慢慢的,慢慢的,还是忍痛把它全部撕了下来。一条红白的伤口仍然挂在左边中间的那棵大黑痣中间。所幸的是,伤口上没有起疤痕。过了一段时间,伤口完全愈合,恢复得和原来差不多,不注意看,看不出他脸上有道刀痕。公上谢天谢地,感谢上苍没有给他留下难看的江纠纠。
光阴任苒,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农闲时,李之黑便要经常开会,一天上午,李之黑在坡上喊动工时,叫大家在保管室开会。大家听说开会,心里面还是很高兴的,陆陆续续到了保管室。李之黑坐在阶檐上,其他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公上坐在石磨子的槽槽上,旁边座位华二旦、张万德、黄东旭、曾清凡。
人到齐后,李之黑说:“开会了,今天落实一个任务,**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公社给我们大队安排了十多个知识青年,女的多,男的少。大队要给我们小队安三个女的,我不要。大队说这是政治任务,没有价钱讲。我推不月兑,就说,‘要安三个可以,但我要三个男知青。’我想男知青干活要扎实一点,女的斯文得很,不仅干不来啥子活,一年到头她有啥子?还难得服侍她。我说这个要求都要不得,那我这个生产队长就不干了。后来大队研究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我的意见。”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故意以不干队长威胁大队干部,内心上他很想干,而且害怕干不成。
曾庆良插话问:“哪门给我们队安这么多,其它队是怎么安的?”
李之黑得意地说:“上头说我们这个生产队干得好,适合知识青年在这里接受再教育。就非要安三个人来。”
曾庆良“哦”了一声,默许地点点头,拿出叶子烟裹起来。
李之黑又得意地说道:“我们队委会研究了一下。政治任务是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的,知青来了要吃要住,我看了一下,其它地方都不太合适,我想选在二朝土上给知青修房子,五保户杨女乃女乃的房子早就烂了,大落大漏,小落小漏,我决定也给她修一间,跟知青合在一起,总共修八间亮檐柱房子,明天上午就开工,主要劳动搃墙,附带劳动担泥巴,再等一个月,知青就要来了。”他说完见在座的社员没有什么反应,便又说:“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将就今天上午,评一下工分,一个季度了,按规定该评一下了。”
曾庆良是记分员,是队委会干部,他拿出记分簿念着名字,念到他儿子曾树根时,众人都没有开腔,李之黑说:“我认为树根的工分应该涨到9。5分,他虽然个子小,但做活路很积极,应该评9。5分。”
曾庆良横竖不开腔,眼睛微笑着平视前方。李之白、刘继全、刘继清、曾庆明、曾庆有随意附合说:“要得,我同意。”树根的工分就定了。
隔了一会儿,念到颜公上,没有人开腔。华二担等了一下说:“我认为公上的工分也该评9。5分,他当主要劳动便一直是9分,他担的尿桶、栽秧、打谷、挑担不比任何人差,活路不比别人少做,应该给他评9。5分。”
未等华二旦说完,李之黑说:“我不同意华二旦的意见,他尿桶虽然大点,也有气力,但他干活偷懒,不积极,磨洋工,世界观没有改造好,他这种表现,只够评8。5分都不错了。”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便没话可说了。
公分最高十分,最低九分,大部分主要劳动都是十分,只有黄东旭、邓中华、张万德三个才最低九分。李之黑公开损公上,公上双眼含笑的看着李之黑,心里在激烈地起伏。工分等同生命。别看。5分,这一天。5分至1分的差别,意味着全年的粮食分多分少。粮食对农民来说,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农民对工分的重视程度,如同生命一样的宝贵。工分评完后,散会。
不到十天,知青的八间亮檐柱瓦房便建好了。一个月后,李之黑和七小队的队长袁宗明在公社开会各带了三个知青回来。袁宗明带了三个女知青回队上,李之黑带了三个男知青到队上。
第二天,主要劳动和附带劳动都在后山上扯红苕沟里的杂草,李之黑带着三个知青走到土中间说:“大家停一下,我们生产队来了三个知识分子,他们都是高中生,他们积极响应**的号召,到广阔的天地炼红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和我们一起修地球。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叫做黄大刚。”他又指着另外两位:“这位叫做袁文勇,这位叫做张清平。好了,大家继续干活。”李之黑说完,便领着三人找了几个没人扯草的红苕沟,教他们翻红茹藤、扯草草。
人们像看稀有动物一样,边干活边看、边说。黄大刚留着长发,圆脸,左边脸庞上有个酒窝窝,双眼皮,笑起来很甜,穿一件黄色军干服上装,蓝布下装,脚上穿一双丝光祙子,黑皮鞋。他一边干活,一边弄头发,因他头发长,埋头时头发便要盖住脸,要往后弄一下才能看得见干活。袁文勇留着平头,单眼皮,脸上长满了青春豆,小嘴巴,上穿中山服,下穿黄布裤,丝光袜子,黑皮鞋。他干活时,左看看李之黑,右看看黄大刚和张清平,脸上时不时发笑。张清平很高,一张女圭女圭脸,看起来有十七、八岁,看到谁都笑,穿一件军干服和棕色裤,丝光袜子、解放鞋,边干活边东张西望,他见人们在看他,他高兴地对着人们笑,给人一种傻呼呼的感觉。
歇干的时候,三个知青和大家围在一起坐,曾庆良好奇地问:“重庆渣子洞,白公馆解放时是不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敌人真的让江姐坐老虎凳、钉竹签吗?”
黄大刚看着曾庆良、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丕哈儿,我啷个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哈儿”就是傻瓜的意思,四川人叫“傻瓜”都是叫“哈儿。”
曾庆良五十多岁,被黄大刚骂了一句哈儿,大家都没有多心,反而觉得好笑。
华二旦又问:“听说重庆的夜景好看,晚上蛮是亮。还听说重庆的女的夏天穿祅裤,穿背心,腿腿和膀膀都露在外面,是不是真的?”“祅裤”就是短裤。
三个知青对视一笑。还是黄大刚说:“你这个丕哈儿,少见多怪。重庆夏天热,男、女都穿夏装,有什么好奇怪的。”
众人听他骂华二旦也骂了一声哈儿,又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李之白说:“华二旦还没有开过洋浑,好久带到他到重庆去打一顿饱牙祭,过过瘾。”李之白这句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三个知青听不懂李之白说的什么意思,见众人笑得这么开心,便你看看,我看看,东张西望。张清平问坐在身边的曾凡江,曾凡江摇摇头,指向李之白。李之白说:“打牙祭就是吃肉,华二旦是个老单身汉,这辈子还没有看过女人的东西长得像啥子样子,你们好久带他到重庆去,看一看身上穿得少的女人,让他打一下眼睛牙祭,免得他到人世间走一趟,连女人是啥子样子都不晓得。”三个知青听懂了,笑得前呼后仰,说:“要得,要得,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带你到重庆去打一顿眼睛牙祭。”华二旦已经不存在好不好意思的问题了,跟着大家哈哈大笑。
公上坐在一旁,只跟着笑,未开口说话。黄大刚见公上的头发和自己的差不多长,穿了一双丝光袜子和胶鞋,和其他农民穿短裤、打光脚板或穿草鞋的打扮不一样,加上公上长的长相也不像农民,便问到:“啷个,我们队先来了一个知青呀。”
众人见他把公上当知青,又一阵哈笑。还是李之白说:“他叫公上娃儿,是假知青,他是装舅子,这么热还穿袜子。”
三人的眼光同时看向公上,公上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继续搞他的干树枝。
时间一长,公上便和三个知青打得火热,白天在一起劳动,晚上公上便到他们那里去吹牛、唱歌,他们唱的都是黄色歌曲,《流浪汉之歌》、《知青赞歌》、《囚歌》等既未流行、又无法禁止的歌曲。公上也把在城里学到的黄色歌曲唱出来听。公上的歌唱得好听,他们都喜欢听公上唱歌。
李之黑见公上和三个知青天天干活在一起,形影不离,心里十分恼火,除了天天骂公上外,在挖土时,公上不小心鞋里装了泥,用手将鞋月兑下倒泥。李之黑看见了,“公上你磨洋工啊,你装啥子舅子,哪个农民大热天穿袜子、鞋子,你装啥子假知青,你再装还不是富农分子的儿子,还不是农民,想当知青,下辈子投好胎。”
袁文勇、黄大刚低着头,斜着眼睛看公上,见公上一双眼睛里要喷出火来。黄大刚问:“公上娃儿,你是不是没有给李之黑弄好,怎么他天天都要指着你骂?今天骂得这么难听。”
公上说:“晓得他龟儿子**虫哪里发痒,他龟儿子一天不骂我,好像哪个不晓得他是队长。”黄、袁二人开心笑着干活。
全大队的知青共有十二个,二小队一个男知青,叫王保树,在队上干了两天活,便到保和、丹山、中和的知青那里去耍去了。开始和黄大刚不熟,一个月后,两个人熟了,便一起外出去耍,生产队的农活一天也不做。李之黑开始天天表扬黄大刚,后来便经常骂黄大刚。听说他伙到王保树他们在外面当扒手,晚上偷农民的鸡、鸭、鹅来吃,白天便上街赶场模包包。
张清平人高年龄小,嘴又甜,黄大刚走后,李之黑又天天表扬张清平。袁文勇心里很不舒服,对李之黑不理不睬。没过多久,张清平也不干活了,经常和黄大刚、王保树他们一起外出当扒手。李之黑气惨了,后来他偶尔又表扬袁文勇。袁文勇并非要李之黑表扬他才高兴,在他认为,整个大队的男知青只有他一个人才在坚持炼红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李之黑偶尔表扬也是应该的。
三小队有个女知青,叫郑小红,背后披着一支长辫,眼睛长得很圆,娇小玲珑。年龄大约十**岁,说话和行为有点故作,故意卖弄风骚。她跟何国利比较相好,两个经常在一起。四小队三个女知青,一个叫邓一容,很胖,五官比较端正,脸长得有点漂亮。另外两个叫刘清菊和杨容英,长相一般,三个人从早到晚从不分手。五小队也是一个女知青,赵明芬,因她行为不检点,老百姓叫她“赵梭梭。”赵明芬皮肤较黑,长相好看,穿着很坦露,无论是知青还是农民,也不管男、女,她都要到别人家里去吃饭。别人到她家,她就要看对象。七小队三个女知青。一个叫周君兰,一个叫张秀英,一个叫李秀菊。
第四个百凤众仙投胎转世的仙女出现了。周君兰二十岁,长发披肩、肌肤如雪,目若秋水,色如春花。气质清纯甜美,形象青春阳光,加上抿嘴微笑,凡人见到她都难以自已,定要想入非非。她运气最好,村小缺老师,因她讨人喜欢,大队干部安排她在村小教书。
周君兰每天去教书、放学,一天四次都要从公上家门前过。公上出工、收工,挑水或外出,有时都要碰面。公上因为是富农成分,农民,加上李之黑天天骂他,他心里很自卑,认为他是一个被任何人都看不起的人,特别是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更不敢主动招呼或想入非非。他每次碰见周君兰,事先就把头低下,假装不认识,没看见,侧头而过。有一次收工后,公上到大队部代销店去买盐,恰好周君兰放学,在公路上两人大碰头。公上如法炮制,低头向右边行走。他靠右,周君兰也靠右行。在离公上一米时,她站在地上,嫣然一笑:“公上娃儿,你啷个的噻?每次碰到我,你都往半边走,给你打招呼,你又埋着头,你有毛病是不是?”
公上十八岁后,长定型了。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剑峰。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公上没有退路,抬起头来说:“哦,周老师,放学了吗?”当他看见周君兰那双眼睛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以情相对。双方对视数秒后,突然各自埋头往前走。除陈月月外,周君兰的眼神,是公上人生中令他神情荡漾的。
公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他买好盐,急忙回家煮饭,他边煮饭边想:周君兰对我是不是有意思?怕不可能哟,嘿,不对,不对。有,肯定有,那种眼神便是罗贯中说的“秋波送情。”这种眼神只有两个人知道是啥意思?是在用眼睛谈话。我该怎么办?我去找她?干脆跟她直说我喜欢她。哦,不行,不行,陈月月当时还不是用这种眼睛看我,我以为她喜欢我,谁知给她写了封信,不仅不答复,反而将信给别人讲,弄得我下不了台。我去给周君兰说,万一人家不是那么回事,人家还认为你是神经病,认为我卑鄙、下流。若是被她拒绝,那我怎么做人。人家是知青,早迟要回重庆当工人。我是个啥子?富农,农民,永无出头之日,人家凭啥子喜欢你?不可能,不可能,完全是自做多情,单相思。公上自叹自怨,自嘲自讽地想了一中午。吃了饭,他站在窗台前,把镜子拿在手中,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又照。因为镜子小,要隔很远才能将自己的头和脸装在镜子里。但远了又看不清楚,他只好分开照。照着脸部分,他认为:他的额头长得较为好看,四方型,有棱有角,不凹不凸,显得非常饱满,他特别对他那双眼睛赞叹不己,双眼皮而且双得很好看,男人看见他这双眼,显得可亲可爱。女人看到他这双眼睛,又温柔多情。坏人看到他这双眼睛又神目如电,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放下镜子,躺在床上,脑子里始终还是在自问自答:周君兰没有意思是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的……不可能,不可能,人家认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蛋。想着,想着,他听到李之黑在坡上又喊动工了,他翻身起来,挑着尿桶去出工了。
无独有偶,第二天上午出工,李之黑又叫他到大队部去开会。公上心里暗喜,他知道到大队开会没他什么好事,但能够见到周君兰,看一看她今天是用啥子态度来对待自己。他将尿桶担回家,便到大队部去了。公上走进大队部经常开会的空闲教室,见屋里已经座位十多个人,便踏进去。他往左侧一看,周君兰穿着一件花衣服坐在类似干部讲话的地方。
周君兰见公上也来学习,感到很惊讶,问:“你啷个也来了?”
公上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从想见周君兰至见到周君兰的想法一下子变了。他没有想到是周君兰调了课由她来主持办学习班,他也知道这次学习的人基本上都是上次办学习班的人,都是些表现不好、有问题的人。他本想在周君兰面前留下好印象,谁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把心一横,是好人是坏人天才晓得。到了这个份上,随她怎么看。他坐在一张石桌上看着周君兰说:“是李之黑叫我来的。”
周君兰见公上没好气的回答,知他委屈,对公上含情一笑,便开始念人民日报。内容还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打倒了一小撮走资本主义路线的当权派。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大干快上,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等内容。
周君兰念完后,每人发一张纸,一支铅笔,叫每个人都要写心得体会。发到公上面前,公上显得很不服气,低着头坐在石桌上。
周君兰站在他面前,公上理都不理。周君兰故意侧着头去看他,含情地说:“拿去,在想啥子想?”
公上听到她这么叫他,心里很舒服。这种喊人不喊名字,不带称呼的喊法,一般都是婆娘喊男人的口气,而且在农村特别讲究,只要这样喊,就只有婆娘喊男人或男人喊婆娘才这么叫的。公上抬起头来看着周君兰,还是那双眼睛,还是那种眼神,公上全身热血沸腾,以目相对,以目传情。正当全身如电流感到舒醉之时,公上突然想到:“自己是来学习的坏人,怎么配和她那个——”他立即从周君兰手上接过纸笔,埋头便写。
明明四目传情令人心醉,公上却嘎然而止。公上莫名其妙的变化,令周君兰不解,心想:“这人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铁人了呢?”
不知公上又为何被办学习班?篇幅所限,下回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