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胡作非躺在老槐树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董刘氏背上扛着一大袋面粉,气喘吁吁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胡作非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赶紧过去,从后面帮忙托着。
董刘氏抹了把汗,嘿嘿一笑:“冤家,心疼我了是不?”
胡作非满脸无语的叹口气:“吃你的,住你的,我又不是卖给了你——你这是去上前线打仗啊?”
董刘氏一翻白眼,放下面粉,擦了擦汗说道:“开封府过冬的粮食不够了,听说有人在高价收购粮食,寻思家里还剩着一袋子好面,留着可惜了,倒不如卖给他们来得实在。”
胡作非眼珠子一转,不由分说的就伸手去抢,“哦,那我去。”
面粉袋子老老实实的放在地上,胡作非使足了力气,差点累出来一个屁,也没拉动一星半点。董刘氏哈哈大笑,打发胡作非回去休息。胡作非哪里咽得下这口子,非要一个人扛走。他吼吼着抬了半天也没抬起来,董刘氏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借了隔壁拉磨的驴,让胡作非赶着驴车进城去卖面。
进城走的是官道。艳阳高照,路边的草丛被风吹得一阵摇晃。刺眼的阳光洒在地上,地上的积雪化成水,混着泥土的路,更加泥泞不堪。胡作非回想起昨天自己英雄救美的事迹,心里也是一波一波的。
又想起了段沐儿。这个小美人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妩媚,她昨天一笑,一抬手,一低头,胡作非都记在心窝子里。胡作非不是刚还俗的和尚,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董刘氏在不停投怀送抱。他是真的对这个段家小妞有点意思。
前面的草丛里忽然钻出来五个人,挡住了去路。
胡作非一愣,随即他认出来,这五个人里就有陈三。
“艹尼玛的!”陈三嘴里嚼着草根,面色不善的带头胡作非逼近。
一见情况不是那么回事儿,胡作非就想骑着毛驴赶紧跑。可惜这驴玩意任凭胡作非怎么踢他的肚子,就是不走,跟个祖宗似的站在那,动都不动。
陈三靠近了,拿刀指着胡作非的脖子,说:“你特么给老子滚下来!”
杀人越货的事,陈三不是没做过。不过他今天可不是冲着驴车上半袋子面来的。昨个儿他调戏段沐儿那个小娘皮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放到了。睡在苞米地里,大半夜醒来,看见自己流了一地血还以为是到了阎王爷那儿。回村子找人一打听,昨天和段沐儿一起回来的就是这个董刘氏家的小白脸,自己八成就是被他给阴了。
撕撕扯扯的把胡作非从驴车上拽下来,陈三让他四个兄弟压住手脚,自己上前扒开胡作非的衣服,拿刀在他胸脯上拍着说:“贼你妈,胆儿挺肥啊,敢和你三爷作对。”
雪亮的朴刀砸在肉上,发出迸迸的响声。胡作非知道今天是少不了一顿打了。他就怕陈三一怒之下从他身上割点东西。这可不是法治社会,这要是被抹了脖子弃尸荒野,管杀不管埋。胡作非恭顺的说道:“昨天那都是误会,早知道那人是三爷,我又怎敢坏了三爷好事?”
“小样儿,嘴皮子很溜啊,再给你三爷溜一个啊!”陈三呼哧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胡作非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被人丢在了地上。四周的拳脚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头,也不还手。
距离驴车五十步以外的一棵树上,有两个人。一个一头金发,一个一身白衣。金发的站着,白衣的坐着,在离地十米高的小小树枝上,不管保持哪种姿势,都是有真功夫的。
金狐狸高高的站在树枝上,有些厌恶的用手遮挡着头顶的阳光。他望着还在打斗的几人,嘴里抱怨道:“莫不是最近不甚太平,怎的连这些庄稼人都做起了破落户?这般花拳绣脚,我却不爱看。”
“你不是看的津津有味吗?”白马嫣然一笑,打趣道。她见金狐狸也不再回答她,便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嘴里哼唱起了歌谣。
金狐狸模着自己下巴,笑嘻嘻的低头看向白马。
“白马,那个带头的能在你手下走几招?”
带着不屑的眼神扫了一眼,骄傲的女刀手冷冷回答道:
“两刀。”
金狐狸哈哈一笑:“我也是两刀。”
白马没有再说什么。下一秒,她的身影从树枝上消失了!
陈三看着地上被打的不成人形胡作非,琢磨着再给他点教训就收手。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他和胡作非还犯不着到这一步。这般想着出神,陈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忽然有人出现。
“噗!”
没有一句话,刀刃从喉间划过。陈三甚至不知道被谁所杀,因何而死。渴望自由地血液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流淌在脚下的大地,一直流到胡作非的身上。
“什么嘛,明明只需要一刀。”
金狐狸站在树枝上嗤笑着。
但是随后,他马上明白了白马所谓两刀的意思——一刀杀死带头的,剩下的一刀杀死所有人!
闪亮的刀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抛物线。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死神,那她就是死神吧。胡作非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划破四个人的喉咙,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入鞘。
作为一个刀手,白马绝对的认为自己是最顶尖的。
“啪,啪。”
金狐狸鼓着掌漫不经心的走来,看着现场五具新鲜的尸体,孟浪的笑道:“白马,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你真应该看看,简直妙不可言。”
忽然,他没有一皱,看向了地上蜷缩着的胡作非。
“还有一个,不解决吗?”他问道。
白马低下了高傲的眼神,和胡作非正好对视在一起。
他居然没有害怕,他在……愤怒!白马不禁有些诧异。她犹豫一下,将胡作非提起来,拎在半空中。
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将一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子提在半空中,这听上去似乎太鬼扯了。白马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在生气?为什么?”
胡作非怔怔的盯着她的脸,那样俊美的脸下,为什么会生长着一颗如此冰冷的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明明是这个女人帮他解围的,但是他丝毫感激不起来。她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你心里想的,全部写在脸上。”白马叹了口气,松开手。
胡作非趴在地上咳了起来。当他再次抬起眼睛时,他看到的是一轮残阳。眼前没有了白衣女子和金发男子,只有满地的尸体证明了一切曾经发生。
胡作非把五具尸体搬运上驴车,然后浑浑噩噩的赶回了董家庄。
看到胡作非运回来五个死人,董刘氏吓得嘴里的黄瓜掉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一路爬回了房间。
“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干嘛去了?”董刘氏哭丧着脸,揉着胡作非脸上的伤痕,问:“你告诉姐,你是不是把人家卖面的全家给杀了?”
胡作非无语的摇了摇头,“不是我。”
五条人命的惨案,就算放在开封府也是不小的案子。董刘氏黄昏的时候时报了官,衙门的人连夜就赶了过来。胡作非作为唯一目击者也被带走审问去了。月黑风高,董刘氏担心的睡不着觉,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四更天的时候,砰砰砰的有人敲门,她赶紧开了门。
胡作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