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上官嬿婉还欲再问些什么,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扣在她的手腕上,从对方手心传来一股如寒潭般的冰凉,让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柳如眉紧紧的牵着上官嬿婉的手,奔跑在死寂般的走廊上,长风拂起她凌乱不堪的长发,暖黄的光线映照在她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明明是一张倾世容颜,此刻却是阴森而可怖。
上官嬿婉望着眼前的妇人,有一瞬即使的悲伤,心头的抽痛感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泪水不由自主的盈满眼眶,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悲伤。
“嬿婉……”
柳如眉并没有回头去看自己女儿,握着上官嬿婉的手更紧了几分,“你可不可以答应母亲一件事,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活下去……”
“母亲,您为何突然说这话?”
上官嬿婉只觉得手腕一阵疼痛,只见自己的母亲纤细的手指,已经嵌入了她的手腕中,“无论您说什么,女儿都会答应!”
柳如眉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记住你对母亲的承诺,否则九泉之下我也死不瞑目……”
“母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上官嬿婉反手握住自己母亲的手,这个曾经给她无限温暖的臂弯,此刻却是寒冷如霜冻,她试图以自己的手心的温暖传递一丝温暖,然而对方手心传来的寒气,却是丝丝缕缕的穿透她的手心,一直蔓延至各个神经末梢。
事后很多年后,上官嬿婉再想起这一幕,只恨自己当初没能听出母亲话中的意思,亏她自诩有着诸葛之智,居然听不出这么浅显的话。
两个人一路不停的奔跑,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宛如女人的哭泣声,在这样四下无人的夜里只觉令人毛骨悚然。
柳如眉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头来望着面前跟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儿,她是她生命的延续,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她带着她的希冀而活。
柳如眉缓缓抽了手,沉声道,“嬿婉,趁着无人发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此生不要再回来了!”
上官嬿婉看不清自己母亲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冷冷的,正如同她手心一样毫无温度,冻得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上官嬿婉疑惑的道,“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让我离开……”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像是打上了千千万万个结,为什么她昏厥后会出现在太宗的房间里,为何母亲出现在那里,而母亲一反常态的举动更是奇怪,心里头有太多的疑惑竟不知该从何理清。
她的话音未落,柳如眉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母亲只问你一句,你听不听母亲的话?”
上官嬿婉笃定的点点头。
柳如眉继续说道,“那就听母亲的话,不要再踏进京城一步,也不要再联系太师府任何一人,带着思明逃得越远越好!”
“那母亲您呢,您不跟我一起离开吗?”
上官嬿婉的心中有太多疑惑,可是母亲竟然不想让她问,她也就不再追问,“太师府不是安身立命的地方,上官孜墨更不是您的依靠,您不如跟着女儿一起离开吧!”
离开,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只可惜她已经离不开了,她的一生都将埋葬在这里。
柳如眉的嘴角扶上一缕苦涩的笑,“太师府是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可是你忘了吗,母亲还有子谦啊,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子谦说过有朝一日会带母亲离开太师府,让我颐养天年。”
“我怎么把子谦给忘了呢?”
突然上官嬿婉脚尖一提,整个人扑了上去,将自己的母亲紧紧的,紧紧的拥入怀中。
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母亲身子竟如此的单薄,单薄的让人觉得莫名的悲伤。
“母亲……”
上官嬿婉喃喃的道,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来,只想再最后一次紧紧得抱紧她,或许这一别就是一生一世。
柳如眉温柔得拍着她的肩头,柔声道,“走吧,不要担心母亲……”
她颤颤巍巍得推开自己的女儿,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上官嬿婉思来想去,与其让母亲跟着自己居无定所,太师府虽不是安身立命之地,但是有子谦悉心照料着,总比母亲跟着自己要好得多,这么想着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母亲,女儿走了!”
上官嬿婉倏然跪倒在地,对着自己的母亲三叩首,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柳如眉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猛然转过身子来,望着那渐渐没入夜色中的身影,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女儿,不要再回来了,带着母亲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阴沉森冷的夜里,柳如眉悲鸣的声音盘旋在空中,久久回荡……
上官嬿婉转身回眸,泪水簌簌滚落而下,风带去她温热的泪水,化成无声的雾气消散弥漫,“女儿答应您,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她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决然的向前踱步而去,突然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上官嬿婉一脸的疑惑,难不成她一直等在这儿吗?
上官暮雪打着一把伞,缓缓向她走去,柔声道,“二姐姐……”
待得上官暮雪走进,一股熟悉的香气窜入鼻息,上官嬿婉只觉得好像在哪儿闻见过,一时却是想不起来,“四妹妹,外面正下着雨,你怎么会在此处?”
上官暮雪毫不掩饰的道,“我在等二姐姐您……”
上官嬿婉疑惑更甚,“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儿?”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姐姐要趁天亮前离开,莫要辜负了柳姨娘……”
说到这儿,上官暮雪的声音戛然而止,把伞递到她的手中,转而说道,“我的马车就停在山脚下,它会带着姐姐平安离开的,姐姐走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还是那一句“不要再回来”,为何自己的母亲这么说,连自己的妹妹也这么说?
她有很多的疑惑想要问她,可是她知道她是什么也不会告诉她的,上官嬿婉沉吟半晌,最后只是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同一个姓氏”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上官暮雪也对自己的答案很是满意,她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鬓发,“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为了报恩!”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拖曳得长长的身影,孤寂而落寞。
是啊,她这个妹妹从小就没了娘亲,自小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大,起码她还有母亲跟弟弟依靠,而她却始终是一个人,身边连个可以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上官嬿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种悲凉油然而生。
暴雨冲刷过后的山路泥泞不堪,上官嬿婉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松软的黄泥上,走了一晚上只觉得脚有些不听使唤,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眺目远望,只见不远处停靠着一辆马车。
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掩不住的欣喜,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她疾步行到马车边,“回府!”
车夫是上官暮雪的心月复,他搀扶着上官嬿婉上了马车,又重新坐回位置上,手中的长鞭一甩,重重的落在马**上,高喝道,“驾!”
夜空下,马车一路疾驰而过,道路两旁黑漆漆的灌木丛迅速往后倒去,宛如鬼魅般张牙舞爪,似是要勾心夺魄,噬人心魂。
上官嬿婉缓缓放下帘子,收回视线,一颗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的揉捏在手心里只觉得窒息难受。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喃喃自语道,“思明,连翘,你们要等我回家……”
那边,上官暮雪刚踏入房中,嘉兰立即迎了上来,用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雨水,“小姐,我多担心您会出事……”
嘉兰说到这儿,谨慎得扫了四周一眼,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继续说道,“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不顾自身安危,帮助二小姐逃离这里,若是被那几个人知道的话,可是……”
嘉兰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只觉得后背一阵拔凉。
“她哪儿也去不了,天大地大早已无她容身之处,她还会再回来的……”
上官暮雪缓缓摊开手掌,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素银簪子,她望着簪子的眸光,闪过一道凌厉的暗芒,“你也以为我是为了报恩?我以为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应该会了解我,不过这样也好,其他人更不会怀疑我有其他的理由。”
她的声音淡漠的听不出丝毫的温度,手一寸寸紧握成拳,嘴角划过一抹阴鸷的弧度,当了皇帝的女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入宫,要么死!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那小姐是为了……”
嘉兰端了一碗热茶过来,望着上官暮雪手中的素银簪子隐隐有些眼熟,“这簪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微眯起眸子,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番簪子,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做工糙得很,连她这样的下人都不会配戴,更入不了自家小姐的眼,“小姐,您是从何得来这簪子?”
上官暮雪并没有作答,只是眺目远望阴沉沉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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