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哀歌 第十章 阿兰

作者 : 顾西决

司马寒江率军一路北进,势如破竹。军队开拔的前夜,阿兰又一次独自前往地牢看望离伤城。

地牢阴暗潮湿,重门深锁,守卫森严。

长长的暗道,七拐八弯,错综交叠。穿过一道道结实的铁栅栏门,阿兰最终来到了关押离伤城的牢房前。

阿兰示意守卫打开牢房门。

守卫犹豫着,面露难色,十分肯定地说:“没有司马少将军的手谕,这门是不能开的。”

阿兰说:“我要你现在就打开。”

守卫吞吞吐吐地说:“这个,这个……”

阿兰冷冷地说:“别这个那个的,到底开是不开?”

守卫突然坚决地大声说:“不行!司马少将军说过不行就是不行。”

阿兰冷笑一下,身形一掠,那守卫知觉眼前白衣一闪,身上命穴已被点中,一时惊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阿兰冷冷地盯着守卫,说:“现在你开还是不开?”

守卫颤声说:“我开我开。”

阿兰长袖轻拂,一缕指风透空击出,解了守卫身上被点命穴。守卫顿觉身上的巨大痛苦消失了。

阿兰认真地说:“今天的事,敢向任何人提起半个字,我不但会取你性命,连你妻儿也绝不放过。”

守卫边取腰间铁钥匙开门,边战战兢兢地说:“姑娘放心,就算再给小人十个脑袋,小人也绝不敢说的。”

牢房门打开了。

阿兰让守卫回避,自己走了进去。

离伤城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形容憔悴,目光深陷,两鬓斑白,被穿透的锁骨处还隐隐渗着鲜血。见了阿兰,他出口惊呼:“来去无踪,好快的指法!你跟南宫定是什么关系?”

阿兰冷冷地说:“离大人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离伤城固执地紧紧追问:“南宫定到底是你什么人?”

阿兰目光转暗,平静如水,沉默片刻后,她凝视着离伤城说:“告诉你也无妨,南宫定是我父亲。”

离伤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兰看着他因惊讶和痛苦而扭曲的丑陋表情,突然残酷地笑了。她叹息着说:“看看你自己,何其面目可憎!”

离伤城痛苦地说:“可你为什么要扮作流浪歌女?”

阿兰目光一下子变得无限遥远、渺茫,她静静地说:“因为我厌倦那种奢华、虚伪、无聊的生活。”

离伤城突然大笑,笑罢,恶狠狠地盯着阿兰说:“不!你说谎,你肯定是在说谎。”

阿兰说:“我没有说谎,那的确是部分的原因。”

离伤城说:“那另外的原因呢?”

牢房四壁都是坚硬厚实的铁板,一缕幽暗清冷的光,自屋顶一个小孔中透下来,离伤城脚下铺着一层薄薄的草席。

阿兰的话音变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另外的原因?另外的原因……是因为…因为我…因为我喜欢他。”这些话,阿兰是第一次说出口,以至于她自己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说的。之前,阿兰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现在却不知为何,竟然当着离伤城的面说了出来。或许是出于绝望,或许因为他恨离伤城。离伤城当然已经猜到了她说的他是谁。

离伤城又疯疯癫癫地狂笑起来,铁链撞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粗暴地说:“因为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就作践自己!是他让你来我身边的吧?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希望他向对待狗一样待你,但即便这样卑下的愿望,他也无法满足你,所以你就作践自己,越是堕落,越是痛苦,你就越是……”

阿兰歇斯底里地吼到:“够了!”她已泪流满面。

离伤城挑衅地说:“你害怕了,你害怕我说出你心底的地狱。”

阿兰沉默着紧咬牙关,激动地全身颤抖。

离伤城也沉默下来,皱着眉低垂目光沉思,过了片刻,他才又语气平静地说:“昨天你为什么不出手?如果你早点出手的话,局面完全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阿兰激动地说:“因为我恨你。想看到你死。”

离伤城说:“何必这样的痛恨我呢?我又不曾逼迫过你,当初是你自愿的。”

阿兰绝望地说:“就是因为你,我才如此地痛恨自己。我只是站在悬崖上,是你残忍地将我推入深渊,万劫不复,暗无天日。这些日子里,你就像我肉中的刺,我一刻也得不到安宁。是你把我弄的无耻,肮脏,伤痕累累。”

离伤城说:“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当初就是你自愿的。他让你来你就来了吧,你真是像狗一样听话。我并不曾逼迫过你,都是你自愿的。”他歇了一会儿,又无限痛苦地重复着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阿兰说:“以前我也以为你是真心,所以不知该怎么面对。但昨天那一剑,致命的一剑,多狠呀!那一剑,使得一切都改变了。我看清了你面目,也看清了我自己。你是那样的面目可憎,奸诈狡猾,卑鄙自私,而我,我是一团熄灭掉了的悲哀灰烬,自我弃绝,任人践踏。而以前,以前我居然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可悲的境地。”

阿兰说完,转身离去。

离伤城大声恳求:“你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

阿兰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在空空的过道里抛下一句话:“我本打算是来杀你的,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屈辱地活着,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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