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 第94章 计赚繁阳

作者 : 横笛落梅

果然不出魏军繁阳守将们所料,没过几日,就有兵马探子来报:“将军,廉颇领着赵国兵马拔营而去,两军对峙解除了!”

县尉杜孟秋、县丞魏鹏、县令段骧夫等人尽管有一些心理准备,也觉得这事情太快了点:“尔等可曾看仔细?廉颇军去了哪里?”

属下禀报:“那廉颇勒军不住,前些日子手下哗变,兵马散去了大半。今日一早,前方来报对面敌营不见旌旗、悄然无声。士卒前去察看,却见赵军营中狼藉一片,敌军原来是趁夜逃逸而去了。”

段骧夫面露喜色,“这廉颇此番果然是狼狈,其夜晚逃遁,看来是惧怕我等追击啊。------你们在敌营中可曾仔细搜索过?”

属下呈上一卷简牍,“这是在敌军被毁弃的大帐之中发现的东西,似是廉颇给将军所遗留的书信。”

众人聚拢检视,那果然是赵将信平君廉颇写给魏军守将的一封书信:

信中大意是说,廉颇之所以领受君命攻击繁阳,就是因为魏国抛弃了自家的三晋兄弟赵国,去与秦国交好。三晋和则秦国忌惮,三晋相互猜忌,则秦人会趁罅隙而入。廉颇之所以起初不愿意动用大量兵马攻打繁阳,实在是不愿意赵魏兄弟手足相残。可是,魏国君主一意孤行,不但弃用了主张合纵抗秦的信陵君,而且还与秦国结盟,不去起兵援救韩国,还增兵繁阳,企图趁赵国新君未立的混乱局

面攫取利益,赵国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现在,赵魏失和,秦军立即就进攻魏国,夺取了魏国的大片国土,这都是不智的决策惹下的祸患。

赵国目前嗣位之争的混乱局面还没有结束,但春平君的和秦之策显然已经破产,秦赵正在紧张对峙和攻防。(廉颇)吾要领军去抗击秦军,决定从繁阳一带地域撤离,罢兵息战,还给魏国兄弟们一片宁静。希望繁阳民众不要忌恨廉颇,不要再上秦国的当,做出亲痛仇快的事情来。

众人罢唏嘘不已,竟然感念廉颇的恩德,直称廉颇果然是忠勇仁义。

久困的繁阳民众解放了,欢喜的人群奔走相告、四处一片喜气洋洋,轻松和欢快的表情写在官兵、县民、大小商贾们的脸上,“谢天谢地,该死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就连青楼的妓女们也忙着梳妆打扮,憧憬着快点来恢复战前客商云集、市井繁荣的祥和景象。唯一困扰乡民的还是城南河水的汛情,南方的粮米运不过来,饥馑还是没有获得根本解除。

1余日后,五六艘大船缓缓地驶入渡口、停靠在泥泞的河水北岸。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不胫而走:“河水上能行船了!-----大梁接济繁阳的粮草运来了!”

那些大船上满载着宝贵的粮食,押运粮船的士兵们打着魏国的旗号,人数很少只有百余人不到,其他的都是苦力。

粮草入城,繁阳军民喜上眉梢,热情地款待这些护送粮草的官兵们。不但如此,他们还从这些人口中获知消息:“魏王十分惦念繁阳苦战6个多月的子民,很快还有一大批粮食和布匹会运输过来。”

不足两日,夜幕中河水上游果然飘来了几十艘木船,这次的情况不同,运输的却是千余兵马----乔装改扮为魏军的廉颇部队,这些人马迅疾控制了渡口,立即向繁阳城疾行。

已经潜入城中的内奸,此时悄悄打开了城门,这些兵马蜂拥而入,径奔魏国繁阳县衙驻地奔袭而来。

繁阳城中的民众、军营中官兵还在酣睡,县衙和军营的大帐就已经失守了,许多官员和军队将领尚在梦中就被击杀或当了俘虏。城中一片混乱,赵**队四处纵火,还在喊叫:“不好了,秦军来偷袭了!快从东门、北门撤离”,民众闻声惊醒更加慌乱,纷纷扶老携幼蜂拥夺路出城,士兵失去指挥四处乱窜。

城外北大营、东大营的魏国兵马得知繁阳城中骚乱,急忙引兵来救,却与夺路而逃的大批民众裹挟、纠缠在一起,慌乱无措。

此时,赵将信平君廉颇的马军已经奔袭到魏国城外西南两处营地,魏军猝不及防,轰然瓦解。廉颇速引军攻入繁阳。

待到天色微明,久攻不克的繁阳已经全部落入了赵**队手中,溃不成军的魏**马无路可逃,纷纷放下武器向廉颇军投诚。县令段骧夫、县尉杜孟秋、县丞魏鹏等人垂头丧气、束手就擒。

魏将段骧夫恨恨不平地怒骂:“廉颇老儿,你竟敢背信弃义、依仗偷袭得人城池。有本事你们敢跟老子光明正大地干一场吗?”

廉颇捋着长髯,持刀挺立。“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兵不厌诈的兵法,汝且不懂?-----我廉颇今日取繁阳,对民众秋毫无犯,也非为与魏国为敌,只是暂借繁阳城一用!”

廉颇传令,“繁阳已取!众将把此城给我守好了。本帅要回邯郸复命去也!”

老将廉颇安顿好诸将守城,只领着几百护军,奔都城邯郸纵马绝尘而去。

且说廉颇一行抵达邯郸近郊,眼前所见的情景令人十分震撼——只见城门大开,城郊人头攒动,起伏连片的墓地坟茔前摆满了贡品、四下里祭祀的香火不绝如缕,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痕,许多人却俱是面露喜色。

廉颇不解:“邯郸城不是戒严了吗?——怎么能放民众随意进出城门?再说,现在也不是祭奠先人的时节呀?”

“大人,这些上坟的乡民,都是昔日在邯郸之难中死了父兄、母亲、姐妹的人——如今,冤有头,债有主。秦将王龁被诛灭,赵国人欣喜若狂,这是急着来祷告、告慰屈死的冤魂啊!城中难以禁阻,只好顺从民望了。”

廉颇感慨良多:“李牧和太子赵偃此番征战建立奇勋,大长了赵民的志气。看来是深孚民望呀。既如此,恐怕太子赵偃登临大位,就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了。”

廉颇的门客宫正对他说道:“如今相国也拿下了繁阳,可谓大功告成,可以回禀君王复命了。可惜,我王已经不省人事多时,无法册封指定王储,赵国的嗣位之争还远没有结束啊!——大人,你说太子赵偃敢于居功自傲、恃勇逞强夺取其兄长、代相春平君的王位吗?此番赵偃固然立功,可他不遵政令在前,春平君十余年为相、在朝中根基也不浅,手中也掌握着雄厚的军马,他能甘拜下风吗?——如果两强相争,那么大人怎么办?”

廉颇沉吟不语,凭心而论廉颇本应坚决表态去支持代相春平君——这个政坛老搭档的,况且赵显还是三个太子中的年长者。可是,廉颇老谋深算,他认为春平君赵显手下无人,除了扈辄、赵歇等军事将领支持外,朝中只有惯于两面下注的楼梧、赵禹、外史魏加以及中书令郭开等人拥趸,何况他们的和秦之策已经破产,造成太子平都侯赵传身陷咸阳,而秦国人质秦王嬴政同父异母之弟成矫身陷邯郸的尴尬处境。太子赵偃在晋北孤注一掷、豪赌一把,问题是现在他们赌赢了。居然击杀了赵国的宿敌秦将王龁,大振了赵国的军心、民心,风头正健难以抵挡呀!两相比较,春平君文攻破产、武力也不足,很难是人家的对手。不过,政治这东西很难说,往往会奇峰突起、爆出许多见不得天日的阴招——廉颇寻思,自己还是应明哲保身为宜——

春平君此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得知廉颇老将回来,急忙在府上后花园召见他来问计,调动廉颇军马的事情也不再去计较了。

“信平君,你可回来了——在下可是如盼星月啊!将军深孚众望,诸事还要请老将军定夺。”春平君热切地看着廉颇。

“何事呢?”廉颇故作姿态。

“还请信平君尽早回归相位,我这个代相也好卸任。唉,——本官虽力推德政,可政令不行,有人想造反啊!当此时刻,还是由信平君来掌舵好。”

廉颇试探问道:“殿下有何打算?是不是想快刀斩乱麻?”

春平君并不提防廉颇:“建信君等人邀集群臣,上了一道推戴疏,准备拥立在下临朝执政,也就是即位大统——中书令郭开大人与希卑大人也是此意,这件事情还是由相国您来当朝宣为宜。”

廉颇一惊,心里想,“果不其然,春平君等人是想尽快把生米做成熟饭,先把君位拿下来再说——国玺到手,李牧、庞煖、赵偃等人就先败一阵,再搞就是反叛的逆贼了——不对,这事情怎么会是建信君牵头推动的呀?莫非此中有什么玄机。”

廉颇问春平君:“建信君不是归隐市井,去做小侯享清福了嘛,听说那纪姬也从内宫身退,成了建信君的小妾。他如何还能撺掇成这件事情?”

春平君:“建信君还是侯爵,其早年长期供职于中枢府,人脉还在啊!他与太子赵偃的交情没有坊间传的那么亲密,他也还要为自己着想嘛!——他能转正倒戈过来,自然能影响一大批官员,也算是给类似李牧、赵偃这样肆无忌惮的人提个醒,——莫待天寒地冻,再来造屋搭舍呀。”

廉颇心中不安,又问道:“殿下欲成大计,就不要心慈手软。不待太子赵偃回城吗?——如今城中守备如何?”

春平君面容阴郁地抚弄着腰间的玉带,“已经安排妥当了——眼前,唯一的祸患是李牧等外军将领公然对抗王国的命令,是可忍、孰不可忍?——中枢府令希卑正在草拟文告,准备宣他们回来,拿住问罪。相国大人常年主持军务,这些人还是肯听信平君的话的,还请老将军出面奉劝李牧、庞煖等人幡然悔悟,则君臣和睦、既往不咎,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廉颇无言,只得搪塞道:“老臣廉颇自然愿意侍奉殿下,太子有何事吩咐,定当辛苦不辞、甘心效劳。”

“那好,信平君先回府上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召集群臣,欢迎相国归位,准备当朝宣百官的推戴疏,看看朝中群臣作何反应?若众人无疑虑,就请大祭司设坛焚香,祷告天地祖宗,不日举行庆典,请出国玺,吾将速速归就大位。”——

廉颇外出很久,得以回归府邸,沿途察觉城中暗哨林立,巡弋的甲士穿梭在街头,看来春平君等人是真要动手了!廉颇想跟自己的心月复——柱国韩向联系,转念一想:还是罢了!韩向负责守备城池,如果他还安然无恙地活着,那他一定也早已投靠了一方,自己有何必多此一举来盘问呢?

回到府中,与家人相见,廉颇的老夫人和子女们欢喜落泪,此话不提。

入夜,廉颇辗转难眠,恍惚之中他想起了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赵丹,那是对待自己恩重如山的两代君主啊!——我廉颇数十年拼杀,只是为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若是我此番卷入了王室的骨肉相残,我廉颇就是到了阴间,也羞愧难当、无脸见到先王和赵孝成王啊!嗣立之事,关系赵国的百年基业。可是,我应当去支持哪一个呢?

廉颇心潮澎湃、粗重地喘息着,始终无法入眠,他只好起身,推门而出在庭院中心绪不宁地踱步徘徊。

老管家循声走来、观瞧了许久,“大人,您有何事无法安枕呢?老奴愿为大人分忧。”

廉颇长叹一声:“天命不测,人事难为啊!”

老管家问道:“大人是忧心太子之争否?”——“正是!”

老者提醒他道:“相国本一世英名。此番若不支持十几年的政坛搭档——太子春平君,则属于背叛卖友。若是不支持太子赵偃,则有违大人长久坚持的合纵抗秦的使命。大人且如之奈何?——唉,天命虽不可知,竭尽人事而已。无为静观其变,也是上策啊!”

廉颇叹息:“如何能跳出五行,月兑得此身?”

老管家:“走为上!”,一句话惊醒了廉颇,他蓦然从怀中模索出一枚布币铜钱,自言自语道:“吾就抛掷铜钱,占卜三次,有字的一面朝上为留,留下来辅佐春平君,不惜与李牧、赵偃等人一战!无字的一面朝上为走,不辞而别!”

廉颇凌空抛掷布币三次,全部为“背”——这是因为钱币面上有凸铸文字较重,自然会造成无字的背面朝上,可是廉颇未及细想,反认为这就是天数。

决心下定,廉颇连夜叫醒一众家人,搀扶着妻妾、派人分头去通知诸儿女、女婿、儿媳,召集卫队,乘坐车马,连夜出城逃逸而去。

廉颇一行正疾行奔赴繁阳方向,夜幕中突然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不好,有追兵!”,廉颇的卫队如临大敌。

朦胧中烟尘起处,果然飞驰来一队军马,为首的却是柱国韩向。韩向跃下马鞍,跪地嚎哭:“大人,你走了也不通知属下一声。吾等在邯郸也呆不下去了,就让吾等护佑老将军,去暂避一时吧。”

廉颇动容:“也好!——那汝等就随同我去繁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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