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县老爷从后台走了出来,而两名死者也已由捕快重新抬回衙门,搁置在公堂的正中央。
青枫镇的村民听闻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竟然胆大包天,要推翻知县大人断的案子,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衙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宋昔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淡青色粗布麻衫,下穿一条青色长裤,由于尺度不合适,裤腿被卷了起来。她的脸颊依然如碳般漆黑,双目却是炯炯有神,透着智慧的光芒。默然陪在她身边的阿才,头上的黑纱斗篷也未摘去,因为县大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聚集在小宋昔身上,一时忽略了确认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阿才,他才能一直保持着神秘感。
衙门口传来阵阵喧闹,但随着县大人提起惊堂木拍下,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李知县说:“小子,你说这两人死于非命,要推翻本大人的推断,可有证据?”今日围观的村民众多,他这个百姓父母官,若连一个小小少年都对付不了,日后怕是再羞于立足此地,所以,县大人表面平静如初,内心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大人,为求公证,烦先请衙门仵作重新验一下这两具尸体!”宋昔面不改色应对。
仵作一会就被传上来公堂,他按照宋昔的提议和县大人的吩咐,重新确认了那两具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额角冒汗,却依旧履行一惯草草了事的作风,只是随便撑开两名死者的眼球,按照常例查看了一下,就立即向县大人拱手作揖,“启禀大人,小人还是维持原来的说法,这二人,男的死于暴毙,女的死于服毒自杀,并无可疑之处,还请大人明断!”
“好!”听了仵作一番话,县大人的心里总算又有了几分把握,那精神立即神气起来,再次提起惊堂木,猛然一拍,堂下再次肃静。
“宋昔,仵作两次验尸,均是维持原来的说法,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昔不惧那让人心惊胆战的惊堂木,更不惧县大人的咄咄逼人,也不顾阿才在旁边的暗示,朝前大迈三步,用一种极其平和,却又能让全场人都听到的语调说:“男死者,死后双目充血,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细痕,还有他的左手中指,右手食指,也分别有被勒的痕迹,请问大人,仵作验尸时可曾向您禀明这些情况?”
县大人脸色一沉,朝仵作投去一道质疑的神色,仵作立即自觉地重新走到男尸旁,蹲子重新查验。
宋昔却继续说道:“此人是被人用一条很有韧性的细线从身后勒住致死,男死者左手中指和右手食指上的勒痕就是他在做挣扎时造成的。种种迹象表明分明是他杀,大人怎么可以如此轻信仵作的话,胡乱判他仅是暴毙身亡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呢?”
县大人的脸色立即变得青一块,白一块,若在平时他一定会发发官威,喝斥几句,可今日在公堂之上,聚集了所有的村民,深知不是耍耍官威就能解决,关键是,他觉得面前这个小男孩,所说的句句有凭有据,不容他人半分辩驳,唯一希望就寄托在正在重新验尸的仵作身上,希望他能争气点为他这个县大人争回几分面子。
仵作很快重新验完尸体,脸色已起了明显的变化,他低声对县老爷说道:“大人,是小人疏忽职守,忽略了一些重要细节,男死者果然如他所说,双目充血,脖子和手上均有勒痕!”
县大人身子一晃,差点没有坐稳。对待宋昔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他不再动不动就拍惊堂木,而是亲自走下案台,来到了宋昔的面前,亲切地说:“小宋昔,告诉大人究竟是何方高人教你说的这些话,本大人如今求才若渴,可否将他介绍给本大人?”
宋昔瞅了李大人一眼,轻轻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神态,她的气度,已没有人敢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县大人的话,而是只指着木板上躺着的另一名女尸说道:“大人,还有另一名女死者也请仵作重新查验她的死因……”
这回不用县大人暗示,仵作就主动朝女尸走去,为求找回一点颜面,他几乎是整个身子,整个人都差不多扑到女死者身上了,就是恨不得能从中找出一些破绽,少受一些大人的白眼,可他足足在女死者身上反反复复查验了一盏茶的功夫,依然没有新的突破,只得摇头起身对李知县说:“大人,这个小人敢肯定并无其它疑点,这名女死者死于服毒自杀定没错!”
却不想宋昔却突然面露怒容指向他,怒吼道:“你胡说,像你这种不负责任之人,简直辱没了仵作一职!”
仵作自然不甘心被一个小孩在公堂之上指责,立即就对李知县赌气说道:“大人,小人的确不才,恳请辞去仵作一职,还请大人批准!”
李知县刚要出口挽留,宋昔却轻笑着说:“仵作大人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倘若县大人再留你在衙门任职,估计会连大人的一世英明也被你毁了去!……不错,这名女子确实死于中毒,但她不可能是服毒自杀!大人您看,她已经死了三日,若真是中毒而死到了这个时辰,脸色早已呈青黑色,又怎会面色依旧如此红润,就仿佛睡着了一般?若不是她身体上出现了尸斑,连草民都有些怀疑她还并未断气!”
李知县听后恍然大悟,立即问道:“那依你所见,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煤碳之毒?”
“什么叫煤碳之毒?本大人可是闻所未闻啊?”为求真相,李知县已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继续问道。
“家……草民认识一位世外高人,他在世时草民常伴其左右,也曾遇上此类似死法的案例,故草民才敢断定女死者一定是死于人为的煤碳中毒而死!”
宋昔把话说到这一步,李知县心中已然明了一切,立即命林捕头前去云来客栈搜捕杀人嫌犯。
林捕头是出了名的神捕,不出半日,便将一名作案嫌疑人带到了公堂,同时还搜集了凶手作案的主要证物,一条蚕丝细线和一个燃成灰烬的碳盆。
在证物和惨死的死者面前,嫌犯也就是客栈伙计阿牛无从抵赖,将作案事实供认不讳。
原来他原和男死者是一伙的,因看中女死者孤身一人投栈,身上又有不少银两,两人便起了杀心。那日半夜,阿牛趁女死者熟睡之际,将一盆燃烧很旺的火盆悄悄放入女死者的房中,并将四周的门窗堵死,才导致了女死者在睡梦中窒息而死。
两人在谋得女死者的钱财之后,却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最后店伙计阿牛一不做二不休,一气之下又对男死者也就是阿森起了杀机,他趁阿森不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线从背后活活勒死了阿森。由于细线只比头发丝粗一点,哪怕勒痕很深,粗心的仵作也未成发觉,遗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才让他险些逍遥法外。
真相大白后,李知县将重判文件递交刑部,相信凶手的死刑判决书不出几日便会批下来,而两名含冤而死的死者也终于沉冤得雪。
一时间,十二岁少年智破双尸案的消息在青枫镇不胫而走,传为一段佳话。可当李知县想起要找宋昔询问到底是哪位世外高人在幕后指点时,那一大一小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离开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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