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日早晨,季海三矿里雾色蒙蒙,寒意笼罩着树木。
季有钱彻夜未眠,旁边是一地杂乱的烟头,抱膝到天亮,眼里血丝充斥。
鲍工头的尸体跟现场都被田九流小心的处理过,石灰石抹干了地下室所有痕迹,连那辆面包车都被田九流沉在了黄河。
田九流推开门,季有钱抹了一把唏嘘的胡渣,转头问:“唐的实力恐怖,我想了一夜也觉得杀不了他。”
季有钱问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怔怔,毕竟在绝对武力值压制的情况下,上一次能在地下室里逃月兑就是侥幸。
可大仇如何不报!为了母亲方澜、为了自己的秘书吴中,为了那个和善的老头兴和叔,这些人本不该死,全是因为我季有钱。
对于季有钱来说没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是唐死,就是季有钱亡,或者说在下一次唐来阻杀季有钱之前,季有钱会先一步狙杀唐。
可以断定唐就是当时在地下室里偷袭季有钱的卫衣杀手。
唐有多强大,季有钱在地下车库里费劲心机,用停车场强光灯闪了唐的眼睛,连发十四拳,唐没事,唐一个提膝却把季有钱撞飞在墙上。
田九流问:“你跟唐交过手,你觉得唐比起庚不让强多少?”
季有钱哑然失笑:“我自从学会了形意劲后打败了庚不让,便以为算是高手了。”
“庚不让的防御在唐面前就像是小孩子。”
“唐在跟我交手的时候喊出过一句话:大海潮生,巍巍崖岸吾自高。”
田九流登时不作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唐是谁了,当年褚三爷身后的遮面人。”
季有钱疑惑说:“你见过唐么?”
田九流拍了拍季有钱肩膀说:“我境界未毁之前南北相争,跟唐交过手,若是所料不差,唐现在应该是大海潮生,巍巍崖岸吾自高的伪境。”
季有钱诧异问:“是你让唐境界跌落成伪境?”
田九流苦笑一声:“遮面人唐当年可是得横联十三太保真传,我哪有那本事,是我师叔舜老。”
“当年我连战十三场,打败了十三位南方高手,第十四场遇见了褚三爷身后遮面人,结果我跟遮面人都重伤,而我差点死掉。”
季有钱追问:“那后来呢?”
田九流眼里闪现出从未有的意气,激动地说:“我师叔见我连斗十三场力竭重伤就很不服气,想约战遮面人。”
“我师叔自然不愿意占遮面人便宜,约定让遮面人休息三天,自己只用双手,结三天内我师叔被不明人枪袭,右臂大伤。”
“可我师叔何等人物!只用左手跟唐比斗,即便如此我师叔还是胜了,唐重伤、境界跌落。”
季有钱想起那个卖蛇胆豆腐的寻常老头,感慨:难怪舜老不屑庚不让金刚无隙的本事,原来打败过大海潮生,巍巍崖岸吾自高的横练最高境高手!年轻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想到这,季有钱直身,郑重的说:“九流,我想跟舜老学功夫。”
田九流点了点头,却说:“我师叔还在跟我怄气,觉得我不该呆在江湖,你想学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他。”
“我也说不准他答不答应,但他能默许我传授你形意劲,就说明他很看好你。”
驱车到菜市场附近,下了车,季有钱跟田九流一前一后往舜老豆腐摊走去。
田九流对于自己这个性格乖戾的师叔还是有怵的,生怕这个老头翻脸不认识。
到了摊位旁,舜老还是坐在凳子上,依靠在三轮车旁边合着眼睛睡觉。
摊位前藤制大匾筐横在那里,面前的一大块豆腐只少了一小块缺口,看得出舜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惨淡。
季有钱来到摊位前,正犹豫着该不该冒昧的喊醒舜老,却见舜老睁开眼望见季有钱,下巴上的白色胡茬抬起,浮生出笑意说:“来了?小伙子!”
季有钱点了点头:“额,我想买点豆腐!”
“好说好说!”舜老看见终于开张了,心情很是高兴:“要几斤?量大我给你打折!”
季有钱心里不禁好笑:买豆腐都可以打折!
却见舜老瞥见了田九流,登时脸上由喜转怒:“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田九流弯子陪着笑说:“师叔,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嘛!”
“看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不好好继续跑你的江湖!怎么?又被人打伤了?”说着,舜老来到摊位前一把抓着田九流的手腕,然后重重搁下:训道“哼!你的旧伤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田九流从背后拔出一瓶老酒,酒是季家老宅里珍藏的汾酒陈酿,讨好似的往前一递。
舜老不为所动,把目光从田九流那移到季有钱身上,和善地说:“怎么,小伙子,来几斤豆腐?”
季有钱说:“来两斤吧。”
“那两斤就是三块钱,一分都不能少!”说完舜老用刀划下一块豆腐,递给季有钱,问道:“钱呢?”
季有钱哭笑不得,掏开钱包发现只有百元整钞,连个五十的面值都没有,有些不好意思:“舜老,整块豆腐多钱?要不我把你摊位上的豆腐都买下。”
舜老“哼”地一声合上藤匾上的豆腐,不屑说:“说吧!你俩个臭小子一个送酒,一个来买豆腐就想包圆,有什么目的。”
田九流委屈地把手一摊,嚷道:“师叔啊!打小你就疼我,作为晚辈孝敬你一瓶酒还不成么!”
舜老从田九流手里夺过酒,打开瓶盖一闻,脸上露出陶醉:“好酒!算你小子有心。”算是笑纳了。
转而舜老望向季有钱:“说说,你的目的!”
季有钱更加无辜,低子闻了闻摊前豆腐说:“舜老,你知道我家是卖煤的,矿上工人哪个肺里没有煤尘!”
“你这豆腐化淤清肺的功效是很好的!药用价值太高!所以我想改善下工人的伙食,也让工人们清清肺!”
舜老头一回听人这么夸奖自己的豆腐,背着手说:“好吧!算你小子识货!”
田九流听到季有钱这么能侃,偷偷的冲季有钱竖了个大拇指,意思很明显:这么奇葩的理由都能编的出。
季老却是很受用,从怀里模出个怀表看了看,正色说:“都十二点了,豆腐是赶不上中午饭了,还是早点把豆腐送过去!好赶上工人们的晚饭。”
田九流一听忙帮腔对季有钱说:“还愣着干嘛,你去开车,咱把豆腐送到矿上去啊!”
季有钱连连点头:“我去开车。”
等季有钱把那辆918Spyder保时捷开到,舜老就把一整块豆腐连同藤筐搬上跑车后座。
引得周围买菜的行人侧目,哪家的老板这么有钱,司机买个菜都开跑车!
季有钱不喜欢被众人指指点点,忙架起舜老,让舜老坐在车座后面。
舜老问:“还用我去?”
季有钱满头黑线说:“用的,舜老毕竟我不是采购,以后还由您去送豆腐,你认认路也好跟采购谈谈价格。”
舜老想到自己的豆腐以后会有稳定客户,忙点点头说:“好说好说,批量的话肯定优惠啊!”
至于田九流,只能在后排小空间里委屈的架着身子、扶着豆腐藤匾。
路上季有钱给季海六矿的矿长孙建国打了电话,指示道:“赶紧去食堂,有大客户要谈。”
这边孙建国挂了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去食堂,以为董事长要来视察民情,忙给食堂主管下了死命令:务必把卫生死角弄干净。
季有钱把车子开到季海六矿职工食堂口,矿长孙建国大气都不敢出,一身工作服率众迎接。
季有钱下了车,问孙建国:“食堂的管事在哪?”
一个在六矿上根本排不上号的食堂主管孙主管站出来,毕恭毕敬地说:“季董,我是孙照全,也是咱们季海六矿的职工食堂管事。”
一旁田九流招呼孙建国把车上豆腐抬下去,孙建国为了表示矿长事必躬亲的态度,亲自跟一旁副矿长俩人一道抬起豆腐。
季有钱咳嗽了一声,扶着舜老对孙照全说:“这位是舜老,以后专门给咱们季海六矿职工食堂送豆腐,价格上一定要给予公道!”
孙照全是孙建国的侄子,露着一副讨好的相,对舜老握手说:“咱们苔原的本地豆腐制作大师啊!幸会幸会!”
舜老对装孙子的人从没有好脸色,很不给面子的抽走了手。
季有钱有些尴尬,吩咐孙照全:“一定价格上别亏待了舜老,至于价格上还是你跟舜老商议吧。”
最终,原本一块五一斤的豆腐,被孙照全以四块一斤的价格收购,并给舜老承诺:一日最少收购一百斤,节假日可能增量。
孙照全这个棒槌也不傻,懂得:能让季海董事长季有钱出面开跑车、拉豆腐,价钱上肯定不能低,但总不能太高,否则比鸡蛋都贵了!可季董亲自来送豆腐,是怎么个意思?总不会是季有钱来显示董事长事必躬亲吧!着实搞不明白。
舜老抹了下花白的胡渣,寻思:这么高的价格!看来以后我得雇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