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渎词 第90章 第二阕 深宫春令 二

作者 : 沐淅

终于又回到皇宫,宫里又多了个红才人,而水美人如今怀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已是晋封了婕妤。

而这位水婕妤肤如清水,眉目细致,姿态多娇,难怪中然会喜欢,只是水婕妤依仗身孕,言行已是骄横,更是不时便道月复中不适,撒娇痴缠着中然多留在宜欢居,甚至未及生产便已破例两次晋封,中然却都是依了。

梳蝉心上叹笑,可见中然何其在意她月复中的孩子。

皇后回宫,宫中嫔妃依礼都来问安,面上周旋,就是一连多日,而如今后宫之中唯有水婕妤有孕,其余嫔妃言语之间难免都有酸涩之意,却都是艳羡,梳蝉听着这许多口舌是非,却连心中冷笑都觉疲倦。

而水婕妤倚仗身孕,与中然道寻常衣料粗糙,磨着身上都痛,太医也道有孕之人确较常人肌肤敏感,中然便赏了她土锦与蜀锦,蜀锦也罢了,只那土锦更是难得,每年进贡,都只得太后与皇后才能取用,而皇上赏了水婕妤,梳蝉却是不能与太后争的,因此今岁竟无一匹土锦送到广夏宫中。

这日午后,水婕妤与红才人都来拜见,水婕妤竟是身着芙蓉色水月合欢织金丝土锦千水曳地裙,华艳不逊当年朱华妃,而这一身衣裙分明便是自梳蝉脸上剥下的光彩,如此不知收敛的炫耀恩宠,更是不停的说着如今怀着身孕如何辛苦。

“还是皇后娘娘与各位姐妹清闲,不似臣妾这般辛苦。”

红才人笑道:“婕妤娘娘虽是辛苦,也是福气,臣妾等人都是羡慕不来的。”

水婕妤闻言得色不掩,只是开口的是红才人,水婕妤不免又是一声冷哼。

水婕妤有孕,不宜侍奉,因此中然也只得空时前去看望,坐坐便走,绵蛮虽恩宠不减,宫中如今又多了这位红才人,桃颊樱唇,一笑流芳,言语心思更是极致的剔透,深得皇上欢心,而昨日宫中已是传出皇上不日便会下旨晋封红才人为美人。

水婕妤怀了身孕才得晋封美人,红才人只凭巧言媚笑便将晋封,水婕妤心中更是嫉恨,转首挑眸看向红才人,只见红才人身着粉淡闪绸莲花裙,倾髻之上钗环都少,只簪一朵红玫瑰,花瓣近乎垂在肩上,低眉垂眸,双睫如蝶,颊含桃晕,那一种娇羞之美,当真动人。

水婕妤看的心头火起恨生,冷笑道:“宫里人都说红才人容貌有三分肖似绵妃,本宫以前还未觉出,今日见了红才人这身衣妆,还当真有些颜色相似,宫中其他姐妹或许羡慕不来本宫今日这福气,红才人相似绵妃,皇上爱屋及乌,红才人放心,也定是会有那一日的。”

语气虽酸,也算不得好言语,毕竟没有忌讳之词,红才人便笑道:“如此妹妹先多谢姐姐吉言了。”

水婕妤却道:“姐姐?本宫可是记得红才人还年长本宫一岁呢,红才人这般叫可是显得本宫老了似的呢。”

红才人何其伶俐,立即笑道:“是臣妾听得婕妤娘娘刚刚所言,心中欢喜,一时失言,还请婕妤娘娘莫要怪罪。”

水婕妤却冷淡笑道:“欢喜?本宫刚刚也只是客气之词,红才人莫要太放在心上,皇上虽宠爱绵妃,可这么多年这样宠着,也没个喜讯,红才人虽是相似绵妃,恩宠却还不及绵妃,只怕——”

水婕妤说罢掩唇而笑,红才人却也笑道:“婕妤娘娘所言极是,皇上宠爱绵妃娘娘,金玉似的,连马上起舞都舍不得,婕妤娘娘却是当日以竹上一舞得了皇上欢心,赐居宜欢居,娘娘当时虽伤及玉体,可是塞翁失马,之后便怀了龙种,臣妾可是什么舞都不会,蠢笨如此,也不敢奢求这福气。”

红才人说罢一叹,水婕妤听着却是气得已是有些微发抖,当日太后送了她到蟠龙殿中,恩幸之后,虽是封了才人,却并不得宠,皇上转眼便将她忘至脑后,甚至都未赐居殿阁,她已承恩宠,有了位分,却只得仍居于宫婢房中,那些时日当真受尽了宫人白眼嘲笑。

而那日重阳宴上,水婕妤横心一舞,才得皇上怜惜,赐居宜欢居,此事便是水婕妤心上痛病,得势之后,便处置了不少当日所恨之人,而红才人此刻竟敢当面说破。

水婕妤大怒,却寻不出驳斥之语,红才人却又笑道:“娘娘那日一舞,惊艳后宫,臣妾记得当日婕妤娘娘初来时,便是在皇后娘娘的广夏宫后的竹园侍奉,不知可是那时练成的?”

水婕妤闻言更怒,她出身宫婢,着实低微,便更忌恨人言及她出身,不由怒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与我一般,当日也不过是个奴婢——”

红才人却分毫不在意,笑道:“臣妾自然是奴婢出身,更是有幸侍奉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水婕妤倚仗如今身怀有孕,今日虽是来拜见梳蝉,却是行止倨傲,当日梳蝉赶她出宫,而她今日却是如此荣宠光耀,虽在梳蝉面前,亦是口口声声自称本宫的讥讽教训红才人。

而红才人出言回讽她曾在广夏宫为婢,若在旁处,水婕妤定不会轻饶了红才人,然而再是如何骄横,梳蝉乃是皇后,水婕妤终究不敢太过出言造次,只得忿忿作罢。

水婕妤与红才人刚离开,翠翘便含怒对宫人道:“去多取几束百合来压一压,这股狐媚味,都是与绵妃学的,如今后宫没一个不是熏香浓的都近不得人的!”

屋中终于散了那浓重熏香,翠翘端了梅花粥进来,笑道:“娘娘,这粥舒肝理气,健脾开胃,用的都是自山上带回来的梅花,娘娘这几日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就吃一点吧。”

梳蝉取过汤匙,翠翘又为云叶盛了一碗栗子乌鸡汤,云叶喝了一口,便道:“不好喝。”

翠翘眸光一转,笑道:“公主还小,可不知还记得曾在宫中服侍过的樱儿,公主那时最喜欢她煮的汤了。”

云叶点头笑道:“我记得,她做的虫草水鸭汤最好了,一点都没有药苦气。”

翠翘笑道:“娘娘,如今天气渐暖,乌鸡性热,若还一直喝这汤,只怕发了温热之症,水鸭性凉,正宜夏日,又能补肺化痰,可是奴婢和御膳房做的,公主总不爱喝,不如再劳烦红才人为公主煲几碗汤。”

梳蝉闻言看着翠翘,道:“你几时这样没规矩了,竟敢直称她的名讳!她如今是皇上的红才人,如何再能以奴婢看待使唤?”

梳蝉似是有些微生怒,不由按了按额角,却是额角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梳蝉抬眸,竟是云叶站在身旁,为她揉着额角。

“母后不要动怒,翠姨只是心急儿臣。”

梳蝉握了云叶的手,笑道:“云叶莫怕,母后没有生气,你去睡吧,午后还要去跟师父读书的。”

云叶去了,梳蝉对翠翘道:“起来吧。”

“奴婢知错了。”

梳蝉叹道:“以后这种话不要再在云叶面前说。”

云叶就快九岁了,虽仍是贴心可爱,然而聪明日甚,细小之中,已见渐渐回曲婉转。

翠翘道:“娘娘,可是奴婢就是看不惯水婕妤与红才人,都是自咱们宫中出去的,如今得了宠,都是这副妖魅样子,在娘娘面前也敢不敬。”

梳蝉笑道:“罢了,她若非怀着身孕,也入不得皇上的眼,何必与她计较?”又笑道:“何况这宫里都是名花,若没有一株野草,那名花便总是恹恹萎靡,说不定不等西风摧折,自己便先败了,且留着吧。”

“娘娘说的是——”

梳蝉一笑,如今后宫之中,林修媛闭门独居,朱修仪已是失宠,张美人自去岁挨了那一顿板子,心灰念伤,而常美人怕是早已被中然忘却。

绵蛮自是恩宠不衰,水婕妤有孕,蔷美人温柔甜美,红才人清灵娇俏,此次回宫只见了齐才人一面,虽久不得荣宠,然齐才人满了十八岁,芳华年岁,竟是更美,清秀绝艳如风荷,行止婷婷纤袅之上更多娇姿之态,眸光浓浅顾盼之间已有含情之媚,如此姿色,想来必不会久居人下。

姹紫嫣红,才该是后宫该有的样子。

梳蝉今日忧烦,夜里未得好睡,清晨起来便更觉头痛,翠翘用绣线菊根与何首乌煎了水,端给梳蝉服下。

翠翘笑道:“皇上昨晚来了,听说娘娘已睡了,问了奴婢,才知道娘娘也有头痛之症,奴婢听说皇上回去后便问了太医,叫人送了这方子,吩咐奴婢熬这水与娘娘,说是还是有些疗效的,可见皇上心里始终是惦念着娘娘的。”

梳蝉闻言一笑,那水味道怪极,然听着这话,便是自欺,也觉着唇上苦涩稍减。

翠翘又道:“娘娘昨日头痛,睡得早,皇上昨夜来的时候与公主一同用膳,见了公主吃的恹恹的,就多问了几句,皇上便道红才人的汤羹做的最好,已是着人与红才人说要每日为公主做了汤羹送来。”又忙道:“奴婢当真没敢多嘴,是皇上提及的。”

梳蝉闻言垂了眸,淡道:“既然是皇上有心,便是云叶的福气,本宫也不好阻拦,只是红才人已是嫔妃,不同奴婢,你着人每日到简玉斋中去取便是了,千万莫要红才人亲自送来。”

“奴婢明白。”

次日,翠翘提了食盒进来,便道:“娘娘说的真准,红才人果然要亲自送来,奴婢劝了好一阵呢。”

果然红才人所做的汤羹更合云叶口味,梳蝉见云叶终于多吃了些东西,心中也是欢喜。

午膳过后,宫人却来回报,水婕妤月复中疼痛不止,皇上已召了太医过去。

原是那日红才人言语开罪水婕妤,水婕妤不忿,红才人圆滑聪敏,水婕妤寻了几日也寻不到错处。

而这日中然去宜欢居,却见水婕妤双眸红肿,追问之下水婕妤才与中然道这些日都是噩梦缠身,时常惊醒,中然再问,水婕妤只是哭泣不已,中然温声安抚许久,水婕妤才又道梦中见一只巨兽,人面马身,生着鹰翅,好生可怕,水婕妤哭泣不已,又忽然道月复中疼痛。

中然忧心不已,召了太医为水婕妤诊治,闹了整整一夜,水婕妤才缓了月复痛,却向中然哭道:“臣妾顾念同是服侍皇上的姐妹,本不想说,只是臣妾的性命虽不打紧,但是臣妾月复中怀着龙种,臣妾不敢不说——”

水婕妤哽咽许久,才道:“臣妾梦中所见巨兽,却是长着——长着红才人的脸。”

水婕妤看着中然神色,又是泪落不止。

水婕妤身旁的宫人道:“皇上,奴婢听说红才人就是属马的,而且红才人的名讳就是——”

中然心知,红才人本名便是一个“樱”字,也便谐音这鹰了。

太后听闻水婕妤月复痛,亦是忧心,今日晨起也来了宜欢居,宫人扶着太后进到屋中,却恰好听了这一句去。

太后当即道:“若是当真,皇嗣要紧,便先遣红才人出宫,待到婕妤产下皇子,再将红才人接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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